第3章 阴郁冷淡的校园炮灰（三）

棠明辉心分二用，一边思索怎么勾搭秦卿，一边听课。他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成绩太差拿不出手可不行。

他也是要面子的。

台上的英语老师突然点了秦卿的名字，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恶意叫棠明辉悚然一惊，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那抹恶意出现的又快又突然，不待棠明辉细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棠明辉有点不安，他转而看秦卿仍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物我两忘的模样，不由得更加心焦。心念电转间，棠明辉动手快过大脑，他快速伸指猛戳了下秦卿的腰。

腰部的敏感位置毫无预兆的遭受袭击吓了秦卿一跳，鸡皮疙瘩登时从脚起到头，整个人瞬间褪去所有困倦，心头还残余的些许惊悸叫他清醒的不能更清醒。

之前的记忆快速回笼，台上的老熟人立刻让秦卿意识到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戏码。

秦卿微低头起身，额前垂下来的刘海很好的挡住了上方的视野，台上人的脸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英语老师赵简梅是秦卿从高一开始就认识的老熟人，最擅长看人下菜。

赵简梅在知道秦卿的家庭情况差，人可以任她磋磨后，最喜欢做的就是找秦卿的茬。

既愉悦了她自己，又能讨好那些霸凌秦卿的属于权贵的孩子。

秦卿会落得如今被孤立的彻彻底底的境地，赵简梅可谓功不可没。

她多次或明或暗煽动同班同学冷暴力秦卿，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嘲讽以及体罚秦卿。

秦卿的面子、秦卿自尊心全都被她踩在地上，狠狠碾压。

赵简梅挂着优雅得体的笑容从讲台上走下来，“就请秦卿同学给我们翻译一下这段课文。”她说话慢条斯理，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她本人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友好。

赵简梅没有明说，之前困的大脑发懵的秦卿当然不知道她提问的是哪一段课文。

反正不管答得出还是答不出，赵简梅都会找理由拿他立威。

就算避过了这次，也有下一次。

秦卿干脆保持沉默。

随着秦卿的沉默，教室里陷入漫长却又短暂的寂静，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注到了秦卿的身上，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与审视，也有人仿佛看猴子般等着看一出好戏。

换个面皮薄的人这会怕是已经窒息了，被自己的羞耻心逼得尴尬癌发作。

但是秦卿不尴尬，也没有半点不堪，淡然自若的等着赵简梅的下一招。

可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秦卿不急棠明辉急。

棠明辉光是自我代入想象了下就觉得要窒息了，他在书上划出了赵简梅让翻译的片段，并标上了翻译提示推到了秦卿能看到的地方。

他轻咳两声，疯狂暗示秦卿。

然而被他暗示的人接收器信号不良，冷酷的拒绝了他。

秦卿不想欠人情，更不想和棠明辉牵扯过多。

即使接受这份帮助有可能让他避免这一次的难堪，他也拒绝。

赵简梅笑的更开心了，她就是看准了秦卿不在状态才点了人起来。

她走下讲台，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卿，“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我们学校却进不来的吗？你难得有机会坐在这里学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不好好听讲，我真怀疑你上学期的好成绩是通过什么手段考出来的。”

“真不知道我们学校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垃圾，依我看你以后也会是和你那个赌鬼父亲一样的人、成为社会的渣滓，让你坐在这学习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这话实打实的扎心，秦卿最是厌恶他的父亲，他的家庭，最讨厌听人说他会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这总让他克制不住的恶心——纯生理反应的。

但秦卿表面上仍然无波无澜，他只是语调平平地说，他不会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赵简梅早就猜到秦卿会这么说，相处一年她可是抓到了秦卿的软肋。平时秦卿就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反应，但只要一提及他父亲秦卿准会有所反应。

“你还敢顶嘴？！”赵简梅佯怒，她左手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落下，可以想见这一下若是打实了，秦卿的脸必然会肿的不成人样。

眼看着赵简梅的巴掌就要招呼到秦卿的脸上，棠明辉又一次身体快过大脑，他的瞳仁里印着越来越近的巴掌，身体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同样伸出了手。他的手牢牢握住了赵简梅的手腕。

赵简梅这下是真怒了，是谁敢打扰她的好事？

就连秦卿都少见的生出了一丝讶异，棠明辉的行动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身处事件中心的棠明辉却大脑持续宕机中，他傻傻的僵在原地，和赵简梅大眼瞪小眼，由衷的发出了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些什么？

赵简梅勉强挤出个笑，“这位同学这是做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的棠明辉仍抓着赵简梅的手没放，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地直说：“老师，打人是不对的。”

等、等等！

他在说些什么？！

老天爷啊，能倒带重来吗？？？

他怎么会表现的这么蠢啊！

堪堪回过神的棠明辉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放手，他面红耳赤的赶忙松了手，站直身体。

内心哀嚎，充满了对自己的绝望。

赵简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偏这个转学生的底细她还没摸清，不敢随意对待，一时间颇为束手束脚。

棠明辉尴尬的几乎要窒息，迫切的想要打破现状。

但叫他意想不到的是，先打破僵局的竟然是秦卿。

秦卿罕见的主动开口，“我去罚站。”

不，与其说是开口不如说是通知，话落他拿起书就出了教室。

他连句客套的对不起都没说，也从不叫赵简梅老师，径自揣摩赵简梅的剧本直接进入下一个阶段。

倒是棠明辉眼前一亮，“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也去罚站。”说完一溜烟的也跑出了教室，喜滋滋的挨着秦卿站在他的旁边。

两人先后出了教室，赵简梅没了泄火的对象，加之原本要扇到秦卿主动道歉才停手的计划流产，叫她的脸色更加阴沉。

赵简梅心里冷笑，阴阳怪气的在教室里说：“同学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这么大的年龄正是会被周围环境影响的年龄，交友一定要擦亮眼睛！”

“像那些目无师长、不懂得尊师重道、家庭环境也差的小混混更是要远离，你们彼此注定将来的阶级不同，若是被这种人影响带坏了的话，可是会毁了你们光明远大的未来！更会毁了你们一辈子！”

没人反对，也没人应和。

底下的学生们在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简梅说完跟没事人一样，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好了，同学们，让我们继续上课。”

站在外面吹了会冷风的棠明辉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们在外面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动静。

秦卿毫无反应，倒是棠明辉又一次替他气了个够呛，赵简梅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她说的就是秦卿！

棠明辉气的牙痒痒，他闷闷不乐的对无动于衷的秦卿道：“你都不生气的吗？”

秦卿垂眼看着课本，棠明辉以为他这一次又得不到回答。

他本也没指望得到。

但是奇迹发生了，秦卿在长久的缄默后声音冷淡地道：“愤怒无用。”

这话冰冷的好像他已经抛弃了所有无用的情感，仅余下理智主宰身体。

刚才情势太尴尬，棠明辉全然没留心秦卿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秦卿的声音分外悦耳动听，低沉的嗓音中微带沙哑，却不会让人以为是公鸭嗓，反倒显得格外富有男性魅力。

纵使他说话的语气冷的能掉冰渣，也阻止不了棠明辉的心脏不可控的跳快了半拍。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竟然和我说话了？！！”

棠明辉又惊又喜，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来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

秦卿：……

棠明辉丝毫不介意秦卿的又一次沉默，他还沉浸在美滋滋的喜悦里出不来。

“刚才……”秦卿突然又给了棠明辉一个惊喜，“你为什么要阻止她？”

棠明辉确实再一次的被惊喜到了。

这可是秦卿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第一次！主动！

棠明辉快乐极了，如果说秦卿之前的回答是给了他一倍的快乐，那么现在他收获的就是四倍的快乐。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棠明辉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消不去，他理所当然的道：“想做就做了。”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秦卿是不信的，但由棠明辉这个笑的一脸傻气，说话天真又柔软的人来说，秦卿……秦卿是有点信的。

“总而言之，我欠你三件事。”秦卿还记着棠明辉的帮助，即使他并不想要，也并不需要。但已经发生的事他不会当做无事发生，理所当然的享受别人的付出。

说完秦卿抬眼冰冷地看向棠明辉，他那双如深渊般漆黑无光的眼睛里含着赤·裸·裸的警告，“还有，离我远点。”

棠明辉丝毫没被秦卿的眼神吓退，他眨眨眼，没问秦卿怎么算出的欠了他三件事，而是干脆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用三件，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秦卿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他的双眸里转而印下了一个噙着狡黠笑容的少年。

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秦卿，和我做朋友吧。”

那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双手，手指修长，指尖圆润，肌肤白皙光滑。

这只手上不见任何伤痕、茧子，这是属于富贵人家的孩子的手。

这是一只和他的截然相反的手，就像棠明辉这个人一样，一样的和他截然相反。

少年人信誓旦旦的话语还回荡在他的耳中——

“秦卿，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