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阴郁冷淡的校园炮灰（二）

李老师环顾教室后沉吟数秒，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同意了棠明辉的要求。她端着严肃刻板的面容，冷淡地颔首，“可以，你就坐那吧。”

棠明辉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礼貌地道谢后脚步轻快地走向教室角落，对所有投向他的好奇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

成为秦卿的同桌是接近他的第一步，如此棠明辉就有了理由自然的去亲近秦卿，进而影响改变他未来的人生。

从棠明辉出现在教室到坐到秦卿旁边，全程秦卿都没有抬过一次头。

教室里嘈杂的吵闹，周遭的变化都与他无关。

秦卿自然没有兴趣去关注棠明辉，在他看来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一会好恢复更多的精力。

毕竟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和这所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任何正面长久的联系。

棠明辉走到秦卿身边，刚伸出想打招呼的手又缩了回去。

对秦卿而言能安心补觉的机会应该很少，他还是不要现在打搅的好。

思及此棠明辉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座位上，干脆拿出了教材翻看。

他将所有教材挨个翻了遍，绝望的发现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科目对他来说都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数理化更是明明所有的字他都认识，但连到一起却愣是搞不懂在讲些什么。至于题目更是它们认识棠明辉，棠明辉不认识它们。

难道他注定要成为学渣了吗？

棠明辉心情复杂的抹把脸，至少有件事可以确定，以前的他绝对不是理科生！

新学期的第一次早读开始，秦卿终于坐了起来，棠明辉好奇的偷瞄，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秦卿凌乱纠结的发丝。

秦卿的头发很长，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棠明辉干脆转而去看他拿书的手，他的手指很长，却格外的细瘦，能清楚看到硕大的指关节，好似他的手指仅仅只是包着皮的骨头。

他指尖的皮肤布满龟裂的痕迹，指面手心上有厚厚的老茧，手背上则有着陈年老旧的伤疤林立。

观手如观人，秦卿双手的每一处都在展现他的生活。

见他认真看书，深知他得来的学习机会有多不易的棠明辉心头愈加沉重，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头无法发出。

棠明辉狼狈的低头装出看书的样子，实则心神沉入脑海，继续阅览系统传给他的任务资料。

系统传的资料里他只看完了目标的大致经历，除此以外还有剧情大纲以及他现在的人物资料。

大纲棠明辉只大略扫了两眼，记下和秦卿有关的关键剧情后就略过不管。

棠明辉着重看了下他现在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的他的身份完全由系统捏造而出，用的是他本人的名字和样貌。在此之前和剧情人物没有牵扯，所以平日里也不用伪装出他人的性格。

家庭条件中上，有一对爱他但因工作忙而不常见面的父母，让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和自由来做任务，也不用为金钱所困扰。

棠明辉掰着手指算了算，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给的新人优惠，这第一个任务着实不算难。现在距离剧情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要在此期间帮秦卿摆脱现状，在帮他避开未来会毁了他的那场意外，第一个任务就绝对可以完成。

棠明辉顿时信心满满，充满了干劲。

他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心里哼起轻快的曲调，心情格外明朗。

棠明辉见离下早读就差一分钟左右，左思右想还是按捺不住心里头的冲动。他翻出个白本，撕下一张三指宽的小纸条，捏着圆珠笔，斟酌着在白色的小纸条上写下一行字：同桌你好呀~我叫棠明辉，你呢？交个朋友吧。

纸条上的字迹线条圆润，末尾还缀了一个画技拙劣的笑脸，加之棠明辉为了更好拉近关系而故作幼稚的口吻，乍一看着实不像是出自男孩子之手。

这张纸条被折了三折后准确扔到了秦卿的书上，正正好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秦卿面上有伤。

他左边嘴角挂着一块青紫，右眼附近肿起一个大包，压迫着他的右眼无法睁开。他仅剩的完好的左眼里倒映出书页上多出来的白色小纸块，黑色的眸子依然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虚无，没有好奇、没有触动、亦没有反感不安。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指夹起纸条，而后转身，扔进垃圾桶。

其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看的棠明辉目瞪口呆，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连打开都没打开，是个狠人。

棠明辉无言，他重新又写了一张。

这次他没有把纸条折起来，而是直接把纸条平推到了秦卿面前。

这样他总能看见内容而有所表示了吧？棠明辉往好的地方想着，就见秦卿一如之前冷漠，干脆地一手将纸条捏成球向后一扔！

他连头都没回一下，纸团就精准的落入了垃圾筐内。

棠明辉：……

棠明辉陷入沉默。

棠明辉开始思考。

虽然受到了无情打击，但他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

扔掉两张纸条也是拒绝了棠明辉两次示好的秦卿重新将目光定格在课文上，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复之前的集中。

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隔壁的转校生该不会再烦他了。

然而，棠明辉还就是和他杠上了。

秦卿刚静下心神翻过一页书，默念两句课文，他的桌上就又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翻开的本子。

本子正中央写了一行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字。文字内容和之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最后的笑脸变成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纸上的朋友二字格外刺眼。

秦卿一直冷淡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他烦躁的拧眉，猛地一扬臂，啪的一声狠狠把本子打了回去。

其用力之猛，叫他的手背上顷刻间多出一道红痕。

秦卿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烦躁了，胸腔里似有一团火在四处撞击着，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朋友？

实在可笑，也就这个新来的无知之人才会说出这种话。等这人了解了这所学校的金字塔后，想来会很快对他失去兴趣，申请换座位离开。

不，不止是失去兴趣。

还会后悔不迭，悔于现在接近他的举动，恨不得今天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

而后像其他人一样，或是疏远他，或是成为一样霸凌他的人。

上演一出在以前演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的闹剧。

这样虚假的感情、虚假的关系，不如没有，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棠明辉咽了咽口水，怂怂的小心打量着秦卿。

然后……恩……什么都没看出来。

秦卿的突然爆发吓了他一跳，不过本子到底没被扔进垃圾桶，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所进展的？

在棠明辉又一次陷入沉思时，早读不知不觉结束了，教室里一下子嘈杂了起来。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小团体，也有人积极结识着陌生的同学。

唯秦卿在的这个角落依然安安静静，仿佛有无形的墙壁将他们这一小方天地与熙攘热闹的教室分割成两个世界。

天地另一边的青春快活统统与这一边的他们无关。

那彼此间厚重的隔阂连棠明辉这个第一天来此的新人都能感受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无视秦卿，视他如空气，视他如无物。

棠明辉想起资料里的秦卿，他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欺侮与伤痛。

没有人待他好，也没有人站在他的身边。

长久以来，秦卿所拥有的都只有自己。

他也在同时封闭心房，抗拒着外面的世界。

棠明辉不自觉抿起唇，心里闷闷的难受。

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棠明辉握紧拳，心里帮助秦卿的念头愈发坚定。他锲而不舍的继续骚扰秦卿，试图拉近关系。只是任他说破了嘴皮子，秦卿也岿然不动，一心只读圣贤书。

棠明辉再次挫败而归，他喝了口水润润要冒烟的嗓子，正要继续开始新一轮的征战，他二人的桌边走来一个肤如凝脂，样貌可爱的短发女孩。

女孩怀里抱了一沓作业，她走来冲棠明辉笑了笑，“你好，我是白晓晓，是咱们班的班长。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棠明辉恍然，也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暗道白晓晓不愧为这个世界的女主，人美声甜又温柔大方。

白晓晓来收假期作业，她看到秦卿一脸的伤，当下眉头微蹙，脸上布满担心，细声细气的关心道：“秦卿，刚开学你怎么又打架了？脸上的伤要紧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下？”她说着叹了口气，“等会上课叫老师看见你的伤又得生气了。”

白晓晓和秦卿高一时就是同班同学，也是唯一会和秦卿友好的说上两句话的人。只是即使如此，秦卿待她从来不假于颜色。现下也是，秦卿神色冷淡的交了作业，对白晓晓的话没有半分回应。

白晓晓无奈的摇摇头，双目水波潋滟，似是含着无尽的忧虑与关心。她本就长的好看，这般姿态更叫人心折，想替她抹去眉宇间所有的哀愁。

她又关心了两句，见棠明辉关注着这边，她含着担忧的微笑，无力的对棠明辉说：“唉，他一直这个样子，一个人都不理。”

“秦卿一直一个人坐，他这个样子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白晓晓先叹了口气，转而又轻松开怀起来，“不过现在好啦，你来了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了。说来以后还要辛苦你拦着点了，别让他再打架了。”

白晓晓俏皮的冲棠明辉眨眨眼，棠明辉快速瞄了眼无动于衷的秦卿，只含笑对白晓晓道：“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加油！”白晓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记得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随时提供帮助。”

棠明辉笑着点点头，没应声，心情复杂的看着白晓晓离开的背影。

原作里因着白晓晓时常对秦卿嘘寒问暖，但秦卿却毫不领情，后期更是听从反派的指示毫不犹豫的对付白晓晓，导致秦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诚然剧情里女主是唯一关心秦卿的存在，但同时女主也给秦卿拉足了仇恨。

白晓晓对他的另眼相看，一度数次加深了秦卿所遭受的霸凌。

每一次的嘘寒问暖之后，秦卿都会遭受来自女主的护花使者的暴力警告。

这些护花使者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打骂秦卿，无论秦卿如何对女主都是他的错，回应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回应是看不起——更该被教训！

久而久之，秦卿懂了，他做什么都是不对。

从根本上，他在这所学校里呼吸就是错的。

而白晓晓对此一无所知，故我的一直妄图用谁都会说的好听的空话来温暖秦卿，彰显自己的人格魅力。

只是秦卿如果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动的话，棠明辉也不会到现在也没能和他搭上一句话。

棠明辉愁，愁的头发都快被他揪光。

不知如何才能打动秦卿，单纯的言语不能令他动容，但若送东西之类，以他的性子想来更不会接受。

棠明辉沉沉叹口气，自己以前一定是个社交障碍，不然现在也不会对打交道如此苦手。

他这一愁就愁过去三节课，秦卿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耳根终于清静了，真好。

为了能在高考后远走这个城市，秦卿上课一向专心，只是他的身体却时常不给面子。

三节课后他饿的眼冒金星，脸色苍白如纸。天气尚暖的日子他却手脚冰凉，记笔记的手数次不听使唤，写出的字或是歪歪扭扭、或是缺胳膊少腿，辨不清字迹。

他的大脑也昏昏沉沉，传入耳内的字句支零破碎，组不成有意义的句子。

秦卿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抬眼看向讲台，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讲台上的是哪位老师。

他的心情瞬间变差，嘴角几不可查的垮了下来。

但秦卿仍勉力集中精神听了会课，很快脑内又重归一片混沌。

“秦卿！”

浑浑噩噩间秦卿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抬头，茫然的撞进了一双冰冷且满含恶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