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尴尬的时候, 本应该更加尴尬的人来了，沈诏飞奔而来扑向顾望抱住他，仰着脸，“你们在说什么？”

顾望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诏他裤子已经打湿了的事情, 但想到沈诏手里有自己抱着垃圾桶喊贺清桓的视频……

一时没人回答他, 沈诏又看向贺清桓，“望望他班长, 你没请假吗？”

或许是几天的相处下来, 让沈诏觉得贺清桓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跟他们一样的啊, 以前的拘束感少了很多。

其实纯粹靠脑补, 横竖都是他自己脑补的。

越枫看了贺清桓一眼, “我早上问过他了，他不请, 少了他, 这个运动会估计少了一道风景。”

这当然不是贺清桓的原话, 贺清桓的原话是：望望今天跑三千米, 我不能缺席。

然而沈诏只是打量了一会儿贺清桓, 然后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没错啊，我也这么觉得。”

越枫，“……”

顾望今天没穿校服, 他校服昨晚给了贺清桓，早上有点冷, 他直接套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出来了。

沈诏拉拉他的衣服，“你什么时候买的新衣服？”

卫衣是纯白色，LOGO都没有, 加上原身本来衣服就多，沈诏是怎么看出来这是新衣服的？

“我妈买的。”杜丽平每隔一段时间会出去逛街，给一家老小都买东西，主要还是满足她的购买欲，顾望早上看见衣柜里又多了几件没拆吊牌的衣服，他就猜到是杜丽平了。

“可能这就是好盆友吧，我都知道你有哪些衣服……”沈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话声戛然而止，他跟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

沈诏不可思议的扭头，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宋之言冲着他笑得那么灿烂，望望也欲言又止。

他看向越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裤子湿了？绝交吧。”

越枫，“……”好大一顶锅！

周虎在广播里喊今天项目正式开始的时候，贺清桓看向顾望，“我上去了。”

主席台上搭了棚子，因为有老师在，后边还摆了两个电风扇，比他们这儿条件要好。

顾望点点头。

他从贺清桓身上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掠过不远处的一个花坛，那里几个人围着蒋驰，蒋驰在说着什么。

然后顾望看见他们掏出了手机，蒋驰挨个扫了之后，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笑得有些得意。

顾望眉眼微敛。

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

三千米是在下午，不分跑道，按年级分组，顾望是高二组，他在检录处检录完后直接站上了跑道，之前那几个跟蒋驰说话的人，俨然也在高二组里。

顾望觉得蒋驰智商挺低的，同样的手段，使第二次……

沈诏上午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小时把裤子晒干了，此刻他跑到顾望身后，帮他紧了紧发带，有些紧张，“蒋驰会不会又绊你啊？”

高一的春季运动会，蒋驰直接把顾望绊进了医务室，膝盖擦伤不说，脚也扭了，沈诏默默的在心里骂娘，怎么蒋驰就他妈的阴魂不散。

“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贺清桓啊？怎么像找借口针对你一样？”

沈诏嘀嘀咕咕的说道，他觉得蒋驰像个心灵扭曲怪，明明说喜欢贺清桓，但他什么都没为贺清桓做过，不过如果天天找顾望麻烦算的话，那他还做得不少。

可惜，现在贺清桓并不需要蒋驰帮忙找顾望麻烦。

想到此，沈诏冲同一起跑线的蒋驰挑衅一笑。

蒋驰看过来，沈诏的笑统共也就那么几个意思，他思忖片刻后，脸沉了下来。

“不要紧，”顾望说，“我有数。”

送上门自己找虐，顾望并不介意教他们做人。

宋之言已经举着加油稿往主席台跑了，他的跳高在上午就已经结束了，没人念他的加油稿，他让沈诏念，吸足了眼球。

现在轮到了顾望……

芬芳的汗水，发光的少年，顾望感到有些窒息，他推了沈诏一把，“别让宋之言念。”

沈诏，“好的，那我念叭。”

“……”

最后两步台阶，宋之言一步跨上去，他双手撑在桌面，看着贺清桓，“老贺，你念还是我念？”

贺清桓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诏就跑了上来，“我来我来，望望让我念。”

贺清桓站起来，把话筒给了沈诏，“我下去看看。”

宋之言把加油稿塞到沈诏手里，“我也走了。”

沈诏其实更加陪顾望跑两圈，然后在终点线给顾望一个爱的抱抱来着，怎么就让他一个人留在主席台了？

高二组一共十五个人，只比一轮，取前五名，除前三名外，剩下两名发鼓励奖。

裁判举起旗子，哨子含在了口中。

顾望站在外圈，不是很有利的位置，攻内圈的时候人多很容易绊倒。

太阳亮得晃眼，跟高一春季运动会那次一模一样，男孩子戴着鸭舌帽，趴在主席台桌子上，“贺清桓，看我给你拿个第一回 来。”

他说完飞快跑下了主席台，贺清桓的一句“别摔了”化在了男生跑走时衣角带起的那阵风里。

哨声响，旗子同时落下。

顾望没在第一时间去抢内圈，但有人一开始就要拦他。

不认识。

那男生比顾望高，直接朝顾望撞过来，完全无视了比赛规则，或许是蒋驰提前告诉了他们顾望爆发力不强，不用担心，他优哉游哉的，目中无人。

他没想到顾望会加快速度，他扑了个空，一头栽在地上。

在橡胶跑道上擦得一脸红，站都站不起来，旁边老师立马安排人去扶。

贺清桓站在终点线，眸子微眯。

蒋驰跑在第一，他耐力不行，只能在一开始努力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减少被追上被超过的几率。

顾望在第三，他不着急，他喜欢看着敌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再将人一把拽下来，不可置信无法接受的模样。

蒋驰找了四五个人，几乎每圈都有人想拦下顾望，当顾望在第四圈面无表情的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脚腕上的时候，那人倒在地上痛嚎，不是仅仅被踩了一脚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人登时都开始惴惴不安。

蒋驰没告诉他们，顾望这么难对付，跟他说的无脑根本不一样。

最后一圈半，顾望开始加速，蒋驰领先他半圈，但看蒋驰的样子，他几乎已经到极限了，脸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涨红了，喘着粗气，每一步都迈得很沉重。

广播里开始念加油稿了。

沈诏的声线高，很亮，他念第一个字的时候顾望就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果然还是没躲过。

“啊，少年他跑起来带风！啊，连阳光都要为他让路！啊，你的汗水挥洒也带了迷人的芬芳！啊，我们都将为你沉醉着迷！你，顾望，是南海宝珠！是稀世钻石，你，顾望，是遥不可及的月亮，是灼热的太阳！加油吧少年！胜利终将属于你！”

后边这两句是文婷实在看不过去帮他们加上去的，一开始宋之言写的是万千少女终将为你着迷，如果念出来了，周虎有极大的可能提着菜刀追着宋之言砍。

都是同班同学，文婷不忍心看着宋之言英年早逝。

顾望耳边已经没了这些声音，他只想赢。

男孩子皮肤白，现在看起来泛粉，汗水顺着脸颊沿着下巴流进脖颈，他在半程时挽起了衣袖，掠过跑道两边的众人的时候，仍然带着风。

最后一圈，蒋驰听着身后的脚步，心里有些慌。

他怎么能输给顾望？

宋之言在终点线，叉着腰，站到中间，“来吧，望，爸爸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众人，“……”

贺清桓走过去，拍了拍宋之言的肩膀，“我来接他，你去班里拿两支葡萄糖，再带瓶水过来。”

宋之言没想其他，拍了下脑门，“对对对，我去拿葡萄糖和水，老贺你接一下望望，你不能晒太阳，我去我去。”

宋之言连不能去拿东西的理由都帮贺清桓想好了，因为他现在不能晒太阳。

他屁颠屁颠的往自己班里棚子跑，贺清桓顺理成章的顶替了他的位置。

贺清桓眉眼冷，站在那儿的时候，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小了些，虽然现在论坛里关于贺清桓正在追顾望的“谣言”天天都有，但他们还没亲眼见过，亲眼！

得好好看看。

最后一百米是直跑道，顾望与蒋驰从弯道出现时，是一齐的。

至少肉眼看不出有太大的差距。

沈诏拿着话筒在主席台喊，“望望，超过蒋驰那逼！”

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周虎眉心一跳。

旁边老师呵呵笑，“这届学生好有活力，呵呵呵呵。”

“……”

最后五十米的时候，蒋驰像降智了一样，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抢顾望的跑道，想越过他，两个人距离极近。

顾望气息微乱，他压低声音，冷冷道，“你欠我的。”

话音刚落，蒋驰摔倒在橡胶跑道上，他自己绊倒了自己，他们班的同学加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忙脚乱的上去把蒋驰扶下跑道。

豆大的汗水顺着蒋驰的脸滚落，他脸从通红迅速转为苍白，他提起裤脚，看见脚腕处高高鼓起，像骨头断掉后顶起了皮肉。

最后的加速，顾望已经感到有些力竭了，他一大半的精力都耗费在了蒋驰和那些人身上，终于结束，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疲累也跟着涌上来。

汗水顺着发尖落，滴在睫毛上，顾望眨眨眼睛，抬手抹了一把。

他看着终点线，只看见了贺清桓，他站在那里，神色淡淡的，视线落在顾望身上时，柔软了些。

最后十米。

五米。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顾望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长跑的脱力，蒋驰等人让他高度戒备，完全放松下来后才察觉到累。

贺清桓及时接住他，环住怀里男孩子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顾望的唇贴着贺清桓的耳廓，微微喘息着。

贺清桓垂下眸，抬手揉了揉顾望的头发，轻声道，“望望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