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相。

回去的路上, 季灿和顾江珩路过公园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尖叫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正在拉扯着。

女孩儿一边伸手抢男孩儿怀里的保温杯, 一边哭喊：“把杯子给我呀, 你……不能做这种事情！这是不对的！”

“你说不对就不对啊？”男孩儿和她年纪差不多大, 伸手推了女孩儿一下，凶巴巴的说，“我偏要！你凭什么拦着我！”

小女孩儿抢不过对方, 被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支棱着一双小短腿，手背不停的抹着眼睛，哭得抽抽搭搭的。

“不行，你不能这样。”

“蚂蚁那么可怜，你为什么要毁了它们的家。”

“你是坏人，大坏蛋！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你玩！”

男孩儿动作停了一瞬, 他哼了一声, 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不过是想看看它们会不会被热水烫死而已！”

小男孩儿一双胖胖的小手要打开保温杯盖子, 然而他力气太小了, 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拧不开这个盖子。

季灿站在旁边看了半响，突然道：“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顾江珩挑了挑眉。

“你知道科学家们如何研究蚂蚁巢穴吗？”季灿看着掰瓶盖的小孩儿, 缓缓道，“发现一个蚁穴后，他们会把水泥灌进洞穴里，等水泥冷却后, 不费摧毁之力就得到了巢穴的结构图，没人在意蚂蚁的生死。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也不过是一只蚂蚁，面对那股神秘的力量，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顾江珩沉默两秒，突然朝着小男孩儿走了过去。

他半蹲下身，问：“打不开呀？”

小男孩儿警惕的抬起头，但这个大哥哥实在是太好看了，笑眯眯的，温柔又亲切，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顾江珩：“我帮你好不好？”

“真的？”小男孩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顾江珩：“因为我也想知道它们能不能在热水里活下来。”

小男孩儿这下终于放松了警惕，小心翼翼的递过保温杯，有些得意的交代：“那我允许你倒半杯水进去。”

顾江珩笑了笑，很快就打开了瓶盖。

一阵热气从瓶口冒出，光是肉眼就能看出这里面水温度有多高。

男孩儿顿时高兴起来，举着两只小胖手想要接过水杯。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面前那个好看的大哥哥突然站了起来，当着他的面，飞快的把热水倒在了一旁的水泥地里。

？？？

小男孩儿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几乎都要组织不出语言了。

顾江珩体贴的盖上盖子，把保温杯放在对方怀里，笑眯眯道：“自己的杯子要自己收好哦。”

小男孩儿呆呆的看了眼保温杯，又看了眼地上的热水，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只小短腿不停的蹬着，哭得好大声。

小女孩儿愣了愣，突然破涕为笑，吹出了一个鼻涕泡。小男孩儿哭得更大声了。

在杀猪般的叫声中，顾江珩转身对季灿说：“你看，我们和蚂蚁还是不一样的。”

季灿愣了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远处，家长听到小孩儿的哭声追了过来。

季灿只是呆呆的那里，看着顾江珩的笑脸，心跳越来越快。

下一刻，他突然抓起顾江珩的手，在家长骂骂咧咧的叫声中，飞快逃离了现场。

他们跑得那么快，快得季灿几乎以为自己能飞起来一样。

他想，或许那些被侵占了巢穴的蚂蚁，也曾经做出过反抗。

*

入夜后气温低了不少，季灿站在窗前，微凉的风吹起了他的衬衫下摆。

“想什么呢？”顾江珩从身后拦住他后腰，把下巴搁在了他肩上。

季灿目光直视前方，眼眸里倒映着桐城的万家灯火。许久之后，他握住了顾江珩的手，缓缓道：“我觉得快到时候了。”

顾江珩沉默半响后点了点头，说：“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等了。”

季灿闭上眼，抓着顾江珩的手紧了紧。

顾江珩：“你害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

万一他们失败了怎么办？

万一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里怎么办？

万一世界崩溃后，等着他们是更糟糕的世界该怎么办？

季灿心里有太多的问题和担忧，然而对上顾江珩视线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安都在男人温柔的眼眸里顷刻消散。

答案他都知道。

他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心而已。

季灿抬起头，闭上眼睛，用命令的语气说着：“吻我。”

顾江珩揽着他的腰，凶猛的吻了下去。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的亲热过，仿佛要彻底融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季灿被按在阳台玻璃门上，不停地喘1息着。夜幕低垂，有凉风从窗外吹来，但是带不走他身上的热度。

还没喘过气来，顾江珩狂风骤雨似的亲吻又落了下来。

太多、太快，然而还不够。

季灿仰起头，喃喃道：“顾江珩，去床上……”

顾江珩横抱起他转身进屋。

在他们身后，原本满天云霞陡然消失，天空瞬间被浓重的夜染黑。

昏暗的房间里，两道身影渐渐交叠在一起。顾江珩按压住濒临决堤的渴望，在最后关头直起了身体。

他起身想要离开，然而却被身下的人抓住了衣领，顾江珩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刚才的动作，季灿身上的衬衫扣子被解了大半，露出白得晃眼的锁骨。

男生黑发红唇，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很明亮，带着以往都没有的坚决。

顾江珩哑然：“你……”

季灿拉着他衣领，吻上了他喉结：“我想要。”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季灿能感觉到唇下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你确定？”顾江珩看着他的眼睛问，声音很哑很哑。

季灿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下巴，动作凶狠的吻上了顾江珩的唇。

柔顺的黑发变得凌乱，整洁的衬衫变得皱巴巴。

呼吸乱了，神志模糊了，他们身体纠1缠，十指紧扣，交付了彼此最柔软最私1密的部位……

至此，剧情线彻底崩溃。

噼里啪啦的大雨砸了下来，仿佛濒临破碎的世界发出的无声怒吼。

昏暗的房间里，季灿搂着顾江珩的后背，像是暴风雨中颤抖的蝴蝶。

巨大的欢愉夹杂着疼痛，宛如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感受。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心脏还跳，只要体温还热，他就可以一直、一直这么下去。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一切暧1昧的声音。

季灿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有热水从洞穴口浸入，他到处乱窜着，无处可去，只能看着滚烫的热水、裹挟着无数蚂蚁尸体的热水朝他涌来，淹没了他的世界。

季灿猛地坐了起来，急促的喘1息着。

虽然是梦，但他几乎还能记起被热水蔓过身体的触感，焦灼的刺1痛，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他想去洗个冷水脸，然而直到他睁眼才发现，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

他不在床上，不在房间里，季灿甚至不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桐市。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阵炫目的白。

耳边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季灿心中顿时一惊，他被当做bug卡出来了？

虽然他早就猜测过这个，然而真的发生时，依旧让人猝不及防。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身旁的顾江珩，然而周围一切都没有，只有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白一点点散去，季灿看到了一条缓缓流淌的河。

河流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他们曾经的过去。

与此同时，眼前的白色越散越开，这个世界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泡泡。

在泡泡那边，是他熟悉的桐城。而泡泡另一侧，是真实的世界。

一年前，一颗半径500米的彗星穿过地球大气层上空，落在桐城郊外的田野中。

彗星降落的第二天，整个桐城市2万平方千米的土地顷刻消失，原本生活在地面上的城市、人类、生物……全都不知所踪。

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焦土。

与此同时，桐城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气泡。

遮天蔽日，和桐城的面积几乎完美吻合。

人类从来没有见过此等情景。

世界各地的科学家闻讯赶来，飞快展开了研究。普遍观点认为，这是外星文明在地球留下的痕迹，然而为什么是这个形式，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桐城，各种理论和猜测层出不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紧接着，人们往黑色气泡里派出了无数探测器，飞机、考察队员，然而全都消失在了茫茫黑雾之中。

此次事件被称为“桐城黑洞”事件，至今依然是震惊全球的人类未解之谜。

直到现在，数不清的画面在季灿脚下掠过，他站在时间之外，终于看到了一切。

故事始于一本同人书，不，或许是他和顾江珩的恋爱。

他和顾江珩早就在一起了，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一起亲热……

美好的感情总是值得祝福，大部分学生都在吃狗粮，语文课代表叶含笑甚至还写了一本同人书在班上传阅。

然而也有人羡慕嫉妒甚至是想让他们分手。

吴阮就是其中一列。

吴阮是顾家爷爷战友的孙子，从小寄住在顾江珩家。

他认为，他才是拿着主角剧本的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集齐万千宠爱。然而顾江珩却一直无视他，仅仅把他当成一个毫不重要的远方亲戚。

更要命的是吴阮还患有先天心脏病，性格内向又阴沉，几乎没有小孩儿愿意和他一起玩。

此后的吴阮越来越自卑，出现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成了一个透明人。

这和他梦想的生活相去甚远，他做梦都想有一天能被别人喜爱，有无数男生追他。

以至于当他在医院看到季灿和顾江珩的同人文时，巨大的嫉妒淹没了他。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对经过的彗星许了一个愿望。

他要代替季灿，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赢得万千人喜爱。

高维文明通过彗星短暂经过地球，它听到了吴阮的梦想。

仿佛人类给金鱼建造池塘，仿佛小孩儿把热水倒入蚂蚁窝一般，轻而易举的，高维文明帮助吴阮创造了他梦寐以求的世界。

果壳中的宇宙。

所以书中万人迷男主，才长了一张那么普通的脸，因为他替代了季灿的位置。

所以他们才不能出省，因为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

所以顾江珩笔记本上才出现了那句话——“找到季灿，他是你的爱人”，因为那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自己留下的指令。

而季灿，他虽然忘记了过去，幸运的是，他没有忘记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