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暗堕本丸.116

“就凭你、就凭你们——！”

或许是自知已无退路可言, 御台愈发癫狂起来，哪怕被面前的太刀付丧神以本体捅穿腹部，制造出狰狞可怖的伤痕，依然不知悔改地放声高喊着：“不过是连人类都可以轻易制服的蝼蚁, 究竟有什么资格来破坏我的计划？我可是神, 是新一代的创世之神！！！”

“哎呀呀,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永远维持着矜贵从容表象的三日月宗近歪歪头, 朝他露出略显苦恼的笑容，而后将手中的雪刃向外一寸寸拔出，带出皮肉绷裂的可怕响动。

遭到二次割裂的创口顿时血流如注, 就仿佛他是一座人形的喷泉般, 不停向外流动着滚烫的血腥气, 很快便将他下半身的衣裤彻底染成了鲜红色。

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该死的、呃啊——该死的付丧神！”

“原来神明的身体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呀。”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真正的末位神明歪歪头, 故作遗憾似的总结着：“同样会流血、会痛、会陷入困境, 所以说又何苦追求那些虚幻飘渺的事物, 将自己变成不伦不类的丑恶模样呢。”

说着说着，他轻轻勾起唇角, 没有再刻意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而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可悲男人。

这个人坏事做尽, 却称不上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顶多算驱动和催化人类欲望的载体而已。真正将炼狱带入人间的则是……

被誉为最美之刃的太刀付丧神回过头, 静静注视着场内的情况。

几十振刀剑本灵的战斗值已然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

那些沉睡于封印中漫长无边的岁月并未磨损他们的光辉, 反而为其注入了好战因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雪前耻，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而眼前面目可憎的溯行军就是最好的练手对象。

对于量产的分灵而言, 想要打败成百上千的对手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拼个身殒的结局，也杀不完十之一二。毕竟他们的战斗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就算修行至时之政府目前推行的最高等级，都无法与真正的自己同日而语。

一来，是因为科技尚未到达能够完美复刻本灵力量的程度；二来，则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分灵，令他们永永远远充当工具的角色，但凡生出反叛之心便立即销毁，不必担心局面无法控制。

但眼下明显不是该为此烦忧的最佳时刻。

慢一步抵达现场的高层人员已经将御台的野心看了个七七八八，此刻眼见着本灵们大杀四方，制造出相当有利于胜利的局面，便瞬间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义正言辞地开启了指责模式：

“御槌高志，你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想当初我们见你可怜，才会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你进入科研部工作，谁知你竟会利用大家的善意来为所欲为，简直令人发指！”

“没错没错，难怪你会沉迷于人造人的实验，原来打得是如此恶毒的算盘，还与敌方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妄图颠覆人类的全部历史！”

“我劝你最好是束手就擒，不要再继续做无谓的挣扎，以免落入死无全尸的凄惨境地！”

数不清的指责和谩骂好似暴雨般倾泻而下，丝毫不见往日里验收研究成果时的和颜悦色，其变脸色度之快，就连气得快要发狂的御台都不禁沉默半晌，然后才阴测测地冷声回击起来。

“如果不是我能创造更高的利益，你们又怎么会收容被黄金之王驱逐的我？别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了。”

他自知大势已去，同样懒得再去维持最后的体面，这会儿从怀中摸出一枚染血的芯片，朝着上方惺惺作态的高层们展示道：“况且，你们想让我主动投降，不就是为了将我多年来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吗。千万不要着急否认啊，你们该知道的，若我身死，便会让曾经的辉煌跟着付之一炬！”

他裂开嘴，近乎癫狂地道出了早已备好的退路。

“不光是人造神人者计划，还有支撑着时之政府立足于此的量产分灵流水线，都会一并陷入瘫痪之中！”

“你这个卑鄙小人，到底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眼见着利益即将大幅度受损，上方道貌岸然的高层们哪里还能稳得住，一个个恨不得冲下去揪住他的衣领摇晃，逼迫他吐露出所有的实情。

不过想当然地，老奸巨猾的家伙们平日里最是惜命，此刻更不可能以身涉险，进入溯行军和本灵厮杀的战场里。所以他们只能绞尽脑汁地靠言语来洗白自己，妄图煽动立场不明的刀剑付丧神们。

“为了一己私欲，你竟然会对内部下手，搅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若战损的分灵无法及时得到补充，那么不光是人类的历史，连过去的时空都会一同湮灭，进入无可挽救的终焉！到那时——”

“——到那时整个世界将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就算是再强大的神明，也无法消灭层出不穷的敌人，永远看不到黎明重新升起的那一日。”

明知道他们是在卖惨装可怜，但御台完全不介意加深其中蕴含着的恐怖氛围，又转而对旁边静默无言的三日月威逼利诱起来：“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要知道，光明易逝，黑暗却是永存的，除了跻身于它之外没有更好的存活方式。若你真的足够聪明，就该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同流合污的把戏罢了。”

恢复本灵之身的付丧神并未动怒，仅仅是将视线凝聚于不远处的某一点，轻声低叹道：“为了打破这份既定的宿命，那孩子可是赌上了一切啊，又怎么会眼睁睁地放任你们继续延续悲剧呢……”

他悦耳动听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既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无法掩饰的自豪，比起感慨更像是一种有力的宣告。

明明是隔着喧嚣的战场，另外一边，被雪白外套罩住的澪仿佛有所感应般站起身，将萨默尔刚刚递过来的便携式时空转换器紧紧握住。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根本没有理由认输啊。”

曾经被另一个时空的他以武器刺透胸膛、得以成为如今模样的英灵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以笃定的口吻道：“按照你想做的那样，去结束一切吧。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有我们负责为你荡平全部的障碍，所以开开心心去迎接属于你的happy ending吧。”

“是啊，有你们在的时候，我可是无所畏惧的。”

人造人擦了擦刚刚被付丧神们集体诈死吓红的眼眶，相当认真的附和着，半点没有闹脾气或者扭捏的意思，令一旁的尤可感动之余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没有给他加“羞耻心”设定的问题。

——虽然坦率一点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之后会出现大问题……希望只是错觉吧。

在她老母亲一般的担忧当中，身披白色羽织的漂亮少年张开手掌，扬声呼唤道：“Themis！”

“嗡——”

掉落在远处的长.枪发出了清越的嗡鸣之声，万分欣喜的回应着主人的召唤，甚至在前往他身边的途中，还以强有力的光波扫开了挡路的溯行军，为他打通前往最终目标的直线道路。

他湛蓝的眼瞳中倒映着煌煌如日轮般地闪耀风景。

那目之所及的地方，不再覆盖着任何的荆棘与黑暗，如同云端之上垂落的一架天梯，邀请他一步步踏向顶端。

这是由他亲手斩获的嘉奖，亦是神明们充满怜爱的赞许。

澪迫不及待地握紧武器，将凝聚着光芒的枪头对准御台的所在，随即好似旋风一般，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而去。

力量的激荡之下，他的周身裹挟起圆弧状的风墙，与空气摩擦出点点光斑，随着他的步伐向外飞溅着。此时就连没脑子的敌人也不敢靠近一步，竟放任了他攻向自家主帅的行为。

发现他意图的高层们顿时慌了手脚，后知后觉的发出一阵来不及掩饰的制止：“不要杀他！你听到没有？该死的破铜烂铁，竟然敢违抗指令——！”

“啊啊啊啊啊！！！”

在嘈杂无比的咒骂里，被长.枪穿透胸膛的男人犹如濒死的野兽，面容扭曲地嘶吼出声，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地狱。

将他狠狠钉在地上的少年向下望去，只觉得他像一团模糊的黑色噩梦，被烈火焚烧着，自边缘处开始分崩离析，逐渐溃散成渺小的粒子尘埃。

“御槌高志，只是那种程度的数据而已，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啊……”

澪单手扶着长.枪，左手则“啪嗒”一声打开便携式转换器的外壳，开启了联通自家本丸的时空隧道，让自视甚高的疯狂科学家能够最后再看一眼自己落败的原因，“要知道，世界并不仅仅有你一个人能够掌握科技的力量。与小流相比，你真是差得太远了。”

“绿、之……王……”

游离于生死边界的男人不甘地瞪大眼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呕出一口猩红的血液，紧接着就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彻底失去了生息。

纵使他体内残留着作为黄金氏族时拥有的些许力量，但仍然无法令他脱离人类的范畴，能够抵御死亡的降临——他此生机关算尽，坏事做绝，大约完全没有料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倒也不尽然，他不过是个心狠手辣、擅长投机取巧的小人而已。

除了让人感叹一句罪有应得之外，或许找不出更合适的评价了。

眼看着御台气绝之后，暖棕发色的人造人并未放松心神，而是打开了另一扇门，链接着曾经被自己唤醒的赤红色达摩克里斯之剑，将它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召进了自己所在的空间。

铺天盖地的火焰霎时间席卷而来，几乎点燃了整个室内，使得温度都跟着拔高了不少，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违逆自己的家伙尽数烧成灰炭。

也许是经由他影响产生了什么特异性，巨大的剑身并非悬挂于肉眼不可及的高空之上，这会儿非常随意地跟在红发男人的身后，好似稍不留神，便会直接与地面撞出一个深坑。

被迫接受一个又一个冲击性状况的高层们目瞪口呆。

——作为监管着时空的政府部门，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的威力？

那可是能夷平方圆数百里全部生机、堪比核弹一样的高危凶器啊！这帮家伙难不成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