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堕本丸.106

有那么一瞬间, 澪甚至以为自己的计划彻底曝光，已经到了不得不临时创造plan c——比如直接将themis召唤出来，就此捅穿御台胸膛之类的——这种极为冒险的地步。

如果真的那样做，他自己倒是能够全身而退, 但时之政府必然会迁怒于他身后所保护的本丸, 干脆下令抓捕或者杀死藏有谋逆之心的刀剑付丧神们。别说光凭他一人, 哪怕加上萨默尔和迦尔纳, 恐怕也没办法护所有人周全。

他绝不愿见到那般场景的降临。

所以他没有急着轻举妄动，而是用一双过分冰冷的血红眸子望着面前的男人，靠提问的方式来探寻真相, 顺便拖延时间。

“……你怎么会知道, 尤可她没有出现, 难道是你暗中动了手脚？”

“那个女人大概是光懂得研究, 空有一腔自以为是的好心, 却忘了时之政府的高层们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大约是自觉胜券在握, 御台并没有急着拿走他的力量, 而是如同宣扬邪恶理念的传道士一般, 用堪称优雅的姿态推了推眼镜，极为自得的继续道：“是利益啊。人类本就是由利益驱动的生物, 为了将它无限放大, 可是能舍弃自己的朋友、爱人、甚至父母, 更别提只是区区一个不听话的下属。”

“就算她拥有还算不错的才能和技术又如何？只要保存好人造人的各种构造改动, 她就不是绝对无法取代的, 有很多想要向上爬的基层研究人员都相当愿意接手这份工作呢。”

“——所以你觉得, 她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或许是为了激怒曾经身为英雄的试验品，获取更多的能量波动，他压低了声音, 恶意满满的做出了总结。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暖棕发色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具失去情感色彩的人偶，根本没有为此流露出丝毫的怒火，让人不由疑心他的灵魂是否已经脱离了这副躯壳。

紧接着，被命名为澪的人造人用毫无起伏地声音，十分笃定地道：“纵然如此，你也没有权利处决她，顶多是上边的人将她暂时关押在某一处……我说得没有错吧，御槌高志。”

“你、你怎么会知道……！”

与刚刚的胸有成竹完全相反，骤然暴露了真实姓名的男人不禁瞠目结舌，连思考都跟着停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会外泄的，我明明做了充足的保密工作，除非、除非……”

“除非我曾经靠着自己的力量，到达德累斯顿石盘所在的空间，了解到了关于你的全部真相。”澪一边密切注视着内部程序的安装进度，一边替对方揭开了不敢置信的真相。

如果他是擅长于玩心眼和头脑战的类型，应该能就此靠语言设下不少迷雾阵与圈套，来彻底误导御台。不过，他虽然还很稚嫩，但直球一击效果向来惊人，瞬间便令对手陷入了混乱当中。

“你居然、居然敢做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当你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那个时候吧。”

明白御台并不知晓自己与比绿王之间的交集后，差点冲动行事的人造人越发冷静，盯着系统中的提示栏，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息似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犯下了如此多不可饶恕的罪业，早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才是啊。”

【提示：软体释放进度为84%、86%、88%、90%……98%、100%。】

【提示：软体释放完毕，兼容度良好，请选择是否于此刻启用。】

由于机体内部是专门为澪所展现的世界，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程序捏合出来的机械电子音，以及看见一道道炫目光线组成的漂浮文字。格外讽刺的是，他这会儿的目光落在御台的身上，系统给出来的「是」与「否」的选项恰好被投放在对方的头顶，仿佛即将来临的天罚，酝酿着金灿灿地雷霆之势。

为了对付一手扩大种种悲剧事态的幕后主使，他曾经与一同制作软体插件的比水流探讨，最后决定出了两种方案：

第一，趁着自己被抽取数据的当口，将插件隐藏于其中，这样等到一代人造审神者出场，就可以由他来操控，完全算得上夺取了御台的成果，为自己制造同属性的乖巧“后代”；

第二，假如中途发生了意外，想要彻底终止悲剧的延续，他只能开启自爆程序，当场炸毁科研室内的全部成果，顺便与罪魁祸首同归于尽。这样就算事后上层想要追究什么，也只能以试验失败做为定论，没理由去找别人的麻烦。

如此一来，他身后的本丸自然不会受到波及，照旧可以迎接新任审神者的到来。

而现在，为了不使自己体内的力量落入时之政府的手中，变成滋养犯罪者们利益的温床，他根本没有再耐心守候着第一种方案实施的机会。

那么毫无疑问，他仅剩下一条路可走——

“御槌高志。”

他弯起血红色的眼眸，首次以如此模样勾起唇角，对“一周目”的自己永远无法战胜的、宿敌一样的男人展露笑容，毫无怜悯地下达宣判之词：“你有见过地狱的景色吗？愿你永永远远无法脱离，受尽灾厄与苦难，再没有转世成人的那天。”

【提示：您已选择「是」，预计该程序将对机体造成不可修复的损毁，请做好五秒后承受冲击的准备。】

【提示：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这一刻，他无暇再去关注御台的反应，也忽略了走向毁灭之路的冰冷提示音，只是阖上眼帘，静静沉入了黑暗当中。

哪怕他没有进入储存着种种回忆的数据库，可脑内依然走马灯似的滑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与充满欢声笑语的热闹场景，无比鲜明的向他展示着，他曾经与这些重要的人一起走过了生命的旅程，没有白活一遭。

他一早便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可以痛痛快快的面对死亡，本该没有遗憾的。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却忽而有些不舍。

——真希望相处的时光能够再长一些啊……抱歉，没办法陪着你们继续走下去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大家幸福就好了啊，这就是我一直所追寻的未来。

——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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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本丸内。

打从自家审神者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付丧神们便无心做其它的事情，全部都聚集在大门附近，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它快点重新亮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心底的不安越发扩散开来，几乎没办法再继续忍耐下去。

“可恶，如果我们有人类的那个……对了，叫手机的东西，就能知道另外一边的情况了啊。”闲来无事愿意研究新鲜事物的和泉守兼定以拳击掌，分外不甘地扭头望着身旁的堀川国广，有些孩子气地提议道：“干脆我们直接冲过去！到那边再随便找找借口蒙混过关，怎么样？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啊？”

“必须要时之政府那边允许，本丸的通道才可以打开。不然，我们倒是真的可以尝试看看。”胁差少年面容严肃的捏了捏下颌，现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理智蒸发。

换做平日里，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吐槽，说他冲动得简直像是变了个刃。不过此刻满心担忧的同伴们哪里还有心思制止，早就恨不得按照他的说法去办，只是苦于确实没法子实施而已。

除了药研外，粟田口家的两振小短刀明显更是六神无主，这会儿正一左一右的抱住一期一振的胳膊，又不敢开口说些任性话，便只能借由此举汲取着安抚心脏的力量，支撑自己老老实实的等待结果。

可他们永远稳重，仿佛无论发生何种混乱都无法打破皇室御物矜贵之气的兄长，此时同样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比别人还要更加不冷静。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关键□□物的感觉，一直焦虑不已，却道不出所以然来，烧得脑袋里阵阵嗡鸣上涌，好似滚沸的开水快要从中溢出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有忘掉什么吗？并且还是有关审神者大人的部分，这绝对不可能吧……

“审神者大人他……”

不知不觉中，他的唇间已经冒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仿佛身体里被强行封印的记忆发出抗议，想要将自己所知的全部真相公之于众。

强烈的头痛一起席卷而来，试图干扰他的思绪，令他避开过于危险的线索，重新回到人造人为他制造的安全区内。

——不行、必须要……想起来啊……！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拼命抵御着痛楚的蔓延，额间很快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微微发白的面颊向下流淌着。

那番异样不仅引起了五虎退和信浓注意，还被不远处思考对策的鹤丸国永瞧了个正着。由于气氛使然，性格欢脱的暗堕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正经，走上前去扶住他，相当关切地询问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啊，要不要进屋休息……？”

“鹤丸殿……”

一期一振此时已顾不得礼节问题，反手握住对方的腕骨，努力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蕴含着些许急迫与惧色的眼眸，声音发颤地喃喃道：“审神者大人、主殿他……他可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