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暗堕本丸.75

人造人曾经用数据模拟这一战的场景无数次, 也设想过最糟糕的状况，却没有预料到致命的一击会来自于……身后。

“是最近载入的插件吗……”中枢系统里跳动着一片冰冷刺目的蓝色，看似与平日里并无两样，甚至连警报都没有触动, 可骤然发作的剧烈痛感却时刻提醒着——有什么程序正在悄无声息的攻击着他的系统, 试图让机体进入到瘫痪的状态。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只有两个。

想改变命运的比水流没有这么做的必须, 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伏见猿比古。

“果然那家伙还是学不会交朋友啊……”暖棕发色的少年叹息着，身体软软的向旁边倒去，无力的伏在德累斯顿石盘的边角处。而仰起的视角可以看到, 一柄巨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在缓缓坠落, 犹如撞破大气层的陨石一般、周身裹挟着锐利无匹的耀眼银芒。

距离最终的撞击, 还仅剩下8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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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先拨回半小时之前。

看着伏见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澪依旧没有产生被嫌弃之后的自觉性, 直接扑到旁边人的轮椅后面, 习惯性的提议道：“那我们也一起下去吧？他一个人肯定完不成新程序的推演, 再加班准保又要抱怨啦。”

绿之王毫无异议地将轮椅操控权交给了身后人, 还不忘一脸乖巧的对监护人保证，“我们会在吃晚饭之前出来的, 不用担心。”

本来就沉迷于各类程序开发的比水流, 在有了两个志趣相投的帮手后, 最近越发废寝忘食、几乎天天黏在键盘上不挪地方。磐舟天鸡不得不板着脸说教好几次, 这才让他有了点身为人类的自觉性——也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石盘无限度的供给能量, 有点喝酒后上头的感觉, 总让他有点飘、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台可以24小时连轴转的永动机。

“真是的，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到底有哪里好啊，你们天天总跟他腻在一起, 都不嫌烦的吗。”自己打游戏打到心烦的银发少年扔开手柄，气咻咻的拿起武器向外走，“哼，我出去找两个低级怪玩……”

“——————”

骤然大作的警报声盖过了屋内的所有响动。

原本处于放松状态的几人立刻站直身体，因为早就有所预料，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尤其是御芍神紫和须久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兴致勃勃。

“来得好慢啊，这回该我去找小狗朗玩玩了。”从展开的投影屏上看到各个通路上的战况，高挑的紫发青年随意地一摆手，算是跟自家王打了声报告，就撩起门帘快步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少爷不甘落后，赶忙请示道：“流！这些通路明显是从内部打开的，说明那家伙完全就是个叛徒！所以现在你应该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最关键的那道门并没有开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抱着惜才的心情，绿之王显然想给伏见猿比古一个机会，便用了一招缓兵之计，温声吩咐道：“待会儿我会再跟他谈谈，你可以全程在门外听着，等真的有了定论再动手也不迟。”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须久那气闷的踢飞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子，像是只炸起毛又努力收起爪尖的猫，脚步轻巧的顺着楼梯往下跑，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余下的几个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趁着比水流跟磐舟天鸡交谈的工夫，澪转过身，也对伙伴们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这里有我和迦尔纳留下，麻烦你们两个去通路里帮忙拦截进攻吧，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让外面的人闯进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其实连迦尔纳都想一同支走，现在只能抱着护住一个是一个的心态，推着两振打刀往门外赶。看见他们张着嘴想要反抗，就立马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台词，“我这边恐怕是最轻松的工作了，因为只要没人进来、或者偶尔出现了漏网之鱼，完全不用费多少力就可以解决掉呢。反倒是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才行。”

光听这番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尤其是对于身娇体弱的人类来说，躲在幕后收尾肯定比冲到前方厮杀要安全得多。不过了解他个性的付丧神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可时间紧任务重，又没办法细细追究，只好拿上带有整个儿据地定位的终端跑出去迎战。

灰之王似乎也被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脚步一转，朝着与所有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眨眼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里仅剩下三道人影，身型最为矮小的少年推动轮椅，迎着德累斯顿石盘的光芒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场所里反复回荡，听上去很像是清脆的鼓点。

“这就是你猜出的答案吗。”绿之王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仿佛是知道有谁会从那里出现，所以才耐心无比的守候着。

——会来的，阿道夫·k·威兹曼。就算没有梦境中的记忆，凭借他对那个人的了解，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下定结论。

人造人没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而是转头看着身旁的英灵，浅蓝色的眸子中掺杂了许多未知的情绪，像是骤然被阴云遮蔽的天空，从缝隙间才能透出几缕不明晰的亮意。

“是，迦尔纳是特别的。”须臾后，他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应道。

究竟比曾经失败过的自己多了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或者说，潜意识中根本不愿去回忆一次次失去大家的痛感，所以才久久无法解读出正确答案。

直到某次午夜梦回，他枕在迦尔纳温暖结实的胸膛上，代替心脏存在的魔力结晶的灵核、照常平稳的跳动着，与普通的人类或者付丧神并没有任何差别。可他莫名觉得心慌，也许是从萨默尔那边承接的记忆和情感刚刚回放完毕的缘故，他忍不住用双手环住身下人，近乎惶恐的轻声发问：“迦尔纳也会死吗？会离开我吗？”

“我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白发英灵用实事求是的、毫不温柔的语气回应着，然后在怀中人越发不安的凝视下，又自然的收紧手臂，抬起手指熟稔的抚摸着对方柔顺的暖棕色长发，“不过，哪怕是短暂的离去，只要你还愿意见面，我永远都会回应你的呼唤。”

于是，他内心里肆意泛滥的不甘与哀求，就被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像是日光下的看似强硬的坚冰、骤然融化成咕噜噜冒着热气的温泉水。

这些悄悄存储在中枢区的画面暂且不提。总之，澪的脑洞终于大开，想到了一个非常难以置信、又意外符合现状的猜想。

——如果之前的“自己”不是绝望之下选择了自杀，而是了解到关于英灵的传说，决心打造出能够战胜命运的帮手……也就是说，萨默尔变成现在这样，以及出现在本丸内，都不是巧合的话，那么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英灵”就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自己”所找到的最后的希望。

之前他从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英灵化的萨默尔会与自己处于相同的时空，并且还有着那样的记忆……这一切看似悖论的存在，如此自然的发生于眼前，只能解释为——萨默尔和死去的“自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产物，用游戏术语来翻译，大概就是一周目的故事。由于英灵的特殊性，不仅拥有时之政府穿越时空纵向轴（也就是过去与未来）的能力，更可以跨过横向轴（不同发展方向的平行世界），所以出现在二周目的世界也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唯一与“自己”预计中有所差别的，大概就是没想到还会得到迦尔纳的帮助吧。

“果然是灾难和挫折使人成长啊……还真是又大胆又疯狂呢，另一个'我'。”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又很快放弃了去探究一周目自己的内心世界，转而向长身而立的俊美英灵歉意道：“这一次的战斗，恐怕要拼尽全力才能赢得胜利，很抱歉把你拉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迦尔纳的突然把手掌压在他头上揉了揉，动作不重，却足以打断他的未尽之言。

这位英灵虽然不善交流，很容易在某些时候发出过于耿直的宣言、以致招来他人的不满，可本质上的的确确是个温柔又强大、如同日轮一般时刻散发着辉光的大英雄。

他说：“无需担心。你需要的这份胜利，我会亲手为你捧来。”

在没有与对手正面交锋的情况下就说出这番话，实在是足够狂妄，连旁边的比水流都忍不住分来一丝关注，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

但是迦尔纳的面色仍旧很平静，没有任何不安、狂热或者邀功的情绪出现，完完全全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他会赢。

澪仰起脸，像是主动用头顶的绒毛蹭着饲主手指的幼犬，眼中阴霾尽消，重新露出又软又暖的笑容来，“好，我们一起努力吧！”

无论一周目的自己经历过怎样的挫折与挣扎，现在站在这里的他，还有更具一往直前的勇气与力量才对，而不是承接过多的惶恐、不安与胆怯。

会赢的、会赢的、会赢的！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调整着机体内的数据，尽量将战斗模块的应用加载到最大限度，直到听见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一双染着血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