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汽车一路往前, 转过好几个弯, 穿过一扇大门, 最后停在了一个大院子里面。

还没下车陆见就看见一个年轻人等在研究所大楼的门口。见到车停好，他立即跑了过来，走到后面打开后备箱，取出了里面的箱子。然后又走到前面打开车门。

“老师。”青年等两人下来立即对着着夏教授叫了一声老师，然后又看向了谢教授。

“谢教授好。”

“明远啊, 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谢教授看到很高兴。

“是的, 已经一年二个月零三天。”青年带着一副眼镜, 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用手往鼻梁上推一下。

“呵呵, 还是一点都没变。”谢教授笑了笑，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对了，这是我学生陆见，以后你们可要多多交流学习。”

听到谢教授介绍自己，陆见赶紧上前几步, 冲他点头。

“你好。这些还是我拿着吧。”陆见看见他手里拿的箱子, 手伸过去，想要自己拿着。

“没事, 也不重。”他躲开了陆见的手, 摇头拒绝。

“明远, 你带这位陆同志去宿舍休息，记得就安排在你们那一层，平时多照顾一些。我带谢教授回他住的地方。”

夏教授从简明远手里拿过属于谢教授的皮箱，他们住的地方不同。

“好的, 老师。”简明远点点头，声音一直没有什么起伏。

“那这位陆同志就交给你了，记得带他吃饭。”说着拉着谢教授就要离开。

“陆见，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直接和简明远一起去研究所会议室参加碰头会。”谢教授只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就被夏教授给拖走了。

“那咱们走吧！”简明远见两人已经走远，就提着箱子带着陆见往宿舍那边去。

“还有多远呢？”想着毕竟以后要经常相处，陆见主动挑起了话头。

“从这里到宿舍的直线距离是985米，路线长度为1275米，目测步行速度为4.5千米每小时，预计需要17分钟，现在已经过去6分钟，还有11分钟？”

“……”

陆见本来以为他会给一个大概的说法，没想到他居然当场算起来了数学题，还是很认真的那种。

“你今年多大了呀？”陆见想想还是问问年龄什么的吧。

“26岁七个月零三天九分…”

简明远说话很认真，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给出的答案，陆见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认真到了极点。

“额……”

陆见额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对。放弃般的不再说话，简明远也没什么反应。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了宿舍楼下，简明远直接带着陆见去了值班室。值班室里面坐着个老大爷，陆见仔细地填好表就领到了两床被絮和房间钥匙。

陆见抱着被子和简明远上了二楼，房间是216，在上楼梯的左边，简明远的房间则是201，在楼梯的最右边，相距比较远。

陆见艰难地打开了门，将被子直接扔在了床上，这被子挺厚的，把他的路都给遮没了，差点就摔倒了。

简明远也跟在他后面进来了，将陆见的两个箱子放到了桌上，陆见这才看到房间的全貌，和他之前在自行车厂的房间也差不多，家具就是简单的衣柜，书桌和椅子，房间虽然有住过的的痕迹，但打扫得很干净，不怎么看得出来。

“简同志，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就可以了。”陆见觉得也没什么事情，还是让这位自己回去休息吧。

“行，现在是10点13分20秒，这里去食堂需要7分30秒，开饭时间是12点，我11点50分过来叫你。”简明远看看手表说出一大段话。

“那还有2分30秒呢？”陆见顺着他的话想却发现有些不对，不过问完后就觉得自己有点傻，这是什么鬼问题。

“开门关门不也需要时间吗？这是给你的反应时间。”陆见问得随意，简明远却回答得很认真，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意思，就像是在开项目研讨会一样。

“行，我会在这个时间内打开门并将它锁好。”陆见无奈地点头。

听到他的回复简明远就出去了。

陆见终于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他打开自己的箱子，直接拿出一套换洗衣物就进了卫生间，直接就着自来水管就开始擦洗身体，他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的车，车上又热，感觉自己都快臭了。

等洗完澡换好衣服，陆见就先将剩下的两罐肉酱拿出来，然后将衣服分季节摆放在衣柜里。

等弄完这些，他又拿出床单将床给铺好，只用了一床被絮，剩下的直接放到了柜子下面，这些这被絮是给得挺厚的，似乎是已经在为冬天做准备了。

等一切弄完，陆见才想起来自己衣服还没洗，不过这也没肥皂，连盆都没有，还是要去买一下，就是不知道这里发不发。

陆见心里想着事情坐到了床上，床很软，不知不觉中陆见就躺到了床上，眼睛慢慢合上了。

“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陆见一下子被惊醒，赶紧坐起来抓起盒饭就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简明远，他正看着手表似乎在数时间，见到陆见出来才放下了手。

“走吧，吃饭去，时间刚刚好。”他点点手上的表盘，看起来十分满意。

“这就走。”陆见胡乱理了一下头发跟着他就下去了，等到了食堂陆见就打好饭安静地吃了起来，简明远坐在他对面。

陆见吃饭很快，简明远却是不疾不徐地，似乎每一口饭都确定好了咀嚼次数，一次都不会少，陆见看得很无奈，这人怎么就像个机器一样，让人太难受了。

还好吃完饭后简明远说自己还有事，安排他下午自己吃饭，就走了，陆见松了口气，和人打听出供销社的位置就去那边买东西了。

他就买了一个盆还有一些肥皂之类的生活用品，然后就回了宿舍，下午就一直在宿舍看书。

第二天一大早简明远就准时过来敲门，陆见就怕这样，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人上门。

等俩人赶到研究所的时候大部分认都已经到了，今天是项目碰头会，主要是为了确定各个项目的进度安排。

陆见和简明远都是年轻研究员，根本就没有坐的位置，只能站在靠墙的位置。谢教授和夏教授则坐在一起，看起来还是挺中间的位置。

最开始是石油部的官员讲话。陆见这才知道原来这次项目是由石油部主导的。

L省自59年就被发现存在大量石油资源，60年开始进行开发，使用的是1959年仿制苏国研制出来的130型钻探机。

不过这个深度和转数不够，前一段时间研究所用冷压浸渍法制造出了金刚石钻头，石油部就决定对130型钻探机进行改进，使用金刚石钻头，并对液压传动系统和其他配套设施进行改良，以提升转速和深度。最好能将深度提升到3000米以下，转数提升到1500转/分钟。

这次L省机械研究所抽调了全国20多个机械研究专家，花了大功夫，是下了决心要做成的。研究院的侯所长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而夏教授和谢教授则是负责液压传动系统这部分。

会议时间并不短，这个项目已经立项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人员调动问题一直到今天才正式开始，关于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和主要研究员早就安排好了。

等石油部的人讲完话，侯所长也上去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分配人员名单，陆见和简明远有老师，自然是跟着自己老师。

这次夏教授是液压传动系统项目组的组长，谢教授是副组长，下面还有十几个研究员，陆见是里面最年轻的。

等会议结束，一群人就按照项目组别去了各自的地盘。

夏教授和谢教授一路说着话，身后跟着的几个研究员也是相互交流着，似乎都是相互认识的，陆见和简明远则坠在最后面，没有说话。

液压技术在花国已经发展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从52年就试制了第一台液压原件，但目前的液压技术还是中低压的，他们这次项目就是为了研究出高压液压系统，以此来提升转速。

一回到项目组的实验室夏教授就召集了所有人开会，这次液压系统至关重要，他们的任务很重。

陆见之前也接触过液压系统，不仅是钻探机会用到，还有机床，各种机械化设备都需要液压元件。

不过在这个时代的陆见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他才被谢教授教育过，也不敢又冒出头来，不过心里却一直打着转，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透出来，而且还不惹人怀疑。

有时候他都想干嘛不让他重生成一个中年研究员呢？最起码有说话的权利不是，而且还不会被人认为是异想天开，无中生有。

等会议结束，陆见都快颓了，他居然被安排成了专门记录数据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陆见，跟我去办公室。”开完会谢教授就叫住了陆见，把他直接带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把门关好。”谢教授一进门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他今天也讲了不少话，实在是渴得不行了。陆见听话地关上门，直直地站在他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让你记录数据，不乐意了？”谢教授看出他的小心思，不在意地笑了笑。

“就是记录一下数据，这不是谁都可以做吗？”陆见是真得挺不乐意的，觉得是浪费时间。

“谁都可以做，就你不能做是吗？”谢教授有点生气了。

陆见沉默没有说话。

“陆见，实验工作很重要，你记录的不仅是数据，还有这些数据所代表的现象与含义。”他放下杯子轻叹口气。

“你最近变化很大，很多想法比我甚至比书上的都要先进，我也不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想我一样不问究竟。”

说着他看着陆见，眼里没有探究，也没有好奇，只有深深的担忧。

“老师我……”

陆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我知道关于这个项目你已经有想法了，但是还不是时候，让你记录数据，就是为了让你找机会，你要先改变一些小地方，让所有人都慢慢相信你的能力，接下来才是你该发挥的时候。”他拍拍陆见的肩膀，一番话说的格外有深意。

“可是时间……”

陆见主要是担心白白浪费时间。

“你先告诉我，我们现在的方向有错误吗？”

陆见摇摇头，方向当然没有错误，这都是经过历史考验过的。

“那如果出了问题你能及时发现数据问题吗？”

陆见赶紧点头。

“向前的每一步都不是浪费，他们可以学到很多财富，一个人才的成长值得浪费一些时间。”谢教授觉得如果直接拿出陆见的成熟方案的确是可以很快出成果，但是其他人就会成为了一个不重要的道具，不利于培养人才。

现在的花国真的很缺人，特别是那种有自己想法的人更缺。

“我懂了。”陆见已经明白谢教授担心什么了，直接给技术的确会使研究人员失去创新能力，时间长了会让产生依赖。

“知道了，我会好好做数据记录工作的。”陆见这次答应得心甘情愿，看来他接下来的任务很艰巨啊，要如何透过数据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并且说服所有人，有点头疼。

“那就好，不过你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突然谢教授问了一个让陆见很意外的问题。

“老师你……”

“行了，我不问，不过平行宇宙这个概念在1895年就被人提出来了，你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教授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真得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也不想想当初他听说陆见做的那些事情，心都快被抓烂了，好歹也是相处好几年的学生，每次看完书都是他讲解的，陆见的水平怎么样，他还能不知道吗？也就只能瞒瞒其他人了。

“就都挺好的，科技很发达，老百姓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应该就是那句话，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住。”陆见想想还是说了几句，却又没具体说一些东西。

“那的确是很好，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谢教授听到他的描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想要国家成为这样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人为之不断的奋斗。

“……”陆见沉默了，以谢教授的年纪肯定是没有办法见证祖国后来的腾飞，和想象不出未来的社会有那么多全新的事物。

“行了，你去工作吧，安心下去，记得要你的计划书简化了，只留下大致想法和方向，不要给具体过程。”谢教授不再纠结这么问题，目前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做，不能留下遗憾，不然他以后怎么安心不见妻子，总不能还时时牵挂生前未完成的事情。

陆见出了谢教授的办公室就去了实验室，其他人都在忙碌着，只有陆见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

他仔细想了一下，以前听人说过L省的机械研究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图书室，里面有各种资料，他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他这几天应该都是闲着的吧！

重点把钻探机的资料看一下，听说里面还有之前从苏国带回来的图纸，这可都是珍贵资料。

想到就做，他立即跑到谢教授办公室，找他要申请。可惜他也没权限，只好带他去找了夏教授。

夏教授正在办公室，简明远也在里面，俩人看起来很不愉快。

“老夏，找你帮个忙？”见里面气氛沉郁，谢教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了进去。

“又帮什么忙？你可别害我，上次让我帮忙，差点没把我的腰给折了。”夏教授看见是他们笑了，整个房间顿时轻松了起来。

“怎么会，真是小事儿，这不陆见想去你们图书室见识见识，你给开个条子。”

“我说你这老小子，好不容易带过来的学生，你就让他记数据，现在还直接打发到图书馆，你这真是……”

夏教授也搞不懂谢教授是怎么想的，他恨不得把学生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他却直接放养出去。

“这是锻炼自我学习能力，总带在身边怎么独当一面。”谢教授才对夏教授无语，简明远是夏教授侄孙，从小被他带在身边，接触的不是实验，就是实验数据，还天天给他讲专业知识，搞得现在就像是机器一样，一板一眼，思维就好像已经程序化了一样，做事情都要按计划。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这就给你开。”夏教授看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不动的简明远，心里也满是无奈，以前多灵光的小孩啊，这么就成这样了，难不成真的是他不会带孩子。

夏教授很快就给陆见开好了条子，俩人也没多待，看里面情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俩人出了门，没等门关好里面又传来了夏教授气急败坏的声音和简明远硬梆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