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以江雅菱的解约合同换陶又晴的解约合同，袁初蕊和周以柔的交易顺利达成。周以柔谈完交易就走，没有江雅菱在的月咏不值得她多留片刻。

袁初蕊在她之后走出办公室，嫣红水润的唇瓣间懒散地咬着一根橘子味的白色香烟，平静无波的目光跟随着周以柔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霍明恩走上前来，询问道：“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吗？”

袁初蕊用两只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夹着香烟，吐出充满了橘子香气的白雾，淡定地说：“通知江雅菱，解约合同书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她随时都可以来签约，过期自动解约。”

霍明恩点了点头。

袁初蕊撩开柔软地垂落在耳边的乌发，想了想，又说道：“盯紧陶又晴，别让她被周以柔唆使走了，我可不想捞空。”

霍明恩又是一点头，继而推了一下镜框，秉持谨慎原则，严肃认真地问道：“您确定现在就要通知江雅菱解约的事情吗？您不怕您解约之后，周以柔立马反悔卡陶又晴的解约吗？”

袁初蕊望向他，一脸悠然地笑着：“不怕啊。”

她好歹也是袁氏的小袁董，见惯了大风大浪还会害怕应对这样的场面吗？

而且只要陶又晴有想离开兴澜的心，那她就有一百个办法把她挖到月咏。

霍明恩了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她手里头的香烟，开口道：“大袁董说了，您要少抽一点。”

袁初蕊挑了一下眉：“我烟瘾没那么重吧？”

她偶尔才会抽上一两根，平时只是喜欢把烟盒抓在手里把玩而已，哪有到了要“少抽一点”的可怕境地？

霍明恩推了一下眼镜：“按照大袁董的意思，您抽一根都算多，应该直接戒掉。”

霍明恩：“如果您再不戒烟，我合理怀疑他会把能帮您戒烟这一条加入您的择偶标准里。”

袁初蕊抽的都是焦油量低的水果香烟，也没有严重的烟瘾，但只要她抽烟，哪怕只有一根，袁耀文都会觉得已经伤害到了她的身体，难免操起老父亲的心希望她戒烟。

霍明恩陪着袁初蕊回到袁氏的时候，只要袁耀文看见了香烟就一定要念叨她一番，经常露出肝肠寸断的表情，让霍明恩怀疑下一步他老人家就要把能帮袁初蕊戒烟加入袁氏择婿择媳的标准里了。

袁初蕊无所谓地笑道：“让他加吧，他要是有看中的人就让他自己娶去。”

听从家里安排结婚这种事情，愿意都不会落到她头上，她袁初蕊只会和自己看上的人结婚。

霍明恩：“好的，我也就是例行一劝，您明白我的。”

袁耀文给了他监督任务的，但他本质上又是在帮袁初蕊工作，中和一下，他就例行一劝，袁初蕊这么大个董事长了，肯定有自己的分寸，不需要他时时刻刻在耳边叨叨着戒烟。

袁初蕊颔首：“嗯，放心。”又问道，“陶又晴最近在干什么？”

霍明恩应道：“哦，给您汇报一下，她今天去了明山寺。”

袁初蕊拿烟的手微微一顿，缓慢地扭头看向他说：“她出家去了？”

她都做好签人的准备了，结果人反而跑去出家了？

那她是要怎么办，逼人还俗吗？？？

霍明恩：“……”

“您这脑洞有点大。”

……

明山寺是梅市里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有着悠远的历史，永远无声静默地矗立在香山之上，等着世人前来参观拜访。

陶又晴的舅舅陶清每年都会来明山寺上香拜佛，求个平安顺遂，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陶又晴是黏舅舅小能手，每次陶清过来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她的影子。

陶清教她，心里有什么迷茫又无处可说的时候，就可以来到这里，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地跟佛像们说，抑或是找寺庙里的大师们聊一聊，心中的郁结就能纾解不少，哪怕是单纯地求个平安也可以。

陶又晴以前活泼开朗，心里根本不会有什么郁结，哪怕是有也可以对陶清说，陶清都能温柔地开导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像陶清一样悄悄地对佛像说过话……直到陶清溘然长逝。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站在庄严肃穆的佛像前，那无声静默的样子，就像是当年的陶清站在这里。

她忍不住去揣摩陶清以前在这里会怎么祈求平安，有没有把他自己的那一份算进去，如果有……那他为什么那么快就离开她们了呢？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忽视的悲怆在她心里油然而生，迫使她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佛像。

佛像法相庄严，目光慈悲地看着众生，又像是在认真地聆听来者的心声。

陶又晴沉默片刻后，慢慢地开了口，说：“我舅舅是个好人。”

她认真地看着佛像，就好似它是真的活着那般：“所以请让他下辈子托生在一户好人家，让他高高兴兴地长命百岁，不要再像这辈子这么苦了。”

她再也没见过像她的舅舅那样好的人了，对身边的人永远温柔，对世界永远抱有美好的希望，爱人者，人恒爱之，没有人不喜欢他。

可他却受了那么多苦，从前苦，后生也苦……

“因果有数，生生不息。”一个慈悲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陶施主来生定会有福报。”

陶又晴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身敬重地合掌微微弯腰：“玄明住持。”

玄明住持满面慈祥地看着她，他也算是一路看着陶又晴长大的人了。他还记得陶又晴第一次来明山寺的时候才五岁，怯生生地躲在陶清的腿后面，对高大肃穆的佛像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泪花不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是因为陶清告诉过她寺庙里不可以大吵大闹，她就真的憋着泪一声都没哭，出奇的懂事。

陶又晴又回头去看佛像，脑子还回放着玄明主持的那句“因果有数，生生不息。”

“人世间真的有因果报应吗？”陶又晴喃喃道。

如果有，那她的舅舅下辈子是不是真的能过得很幸福？

玄明住持慈爱地笑了笑，说道：“你信则有，你不信则无。”

陶又晴飞快地眨了眨眼，说道：“那我信！”然后闭上眼睛，低头虔诚地祈祷上天让陶清投个好人家。

她睁开眼，忽然想起点什么，又闭上眼，再祈祷了一遍：“请保佑我母亲身体康复。”

这样舅舅在天之灵也会宽慰许多。

玄明住持忽然问了一句：“那施主自己呢？”

陶又晴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这位像爷爷一样和蔼的住持，住持温声道：“施主跟着陶施主来的时候，无忧无虑。施主自己来的时候心里就多了很多负担，但每次都只帮家人求，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求点什么。”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玄明住持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施主长大了，也该多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陶又晴的确没想过帮自己求点什么，她不是心情特别难过抑或迷茫的时候是不会到明山寺来的，现下经玄明住持这么一提点，她忽然就有了点替自己求点什么的想法。

她看着佛像，思虑片刻后闭眼合掌：“请保佑我接下来的选择是一条明路。”

她将要选择去哪个娱乐公司，但有兴澜的前车之鉴，她没有办法肯定自己的决定，只好寄希望于神佛，希望神佛能保佑她接下来的选择是光明的。

她不想再被坑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被浪费了。

陶又晴悄声道：“拜托啦，等我成功了一定会回报明山寺的！”

……

江雅菱被霍明恩通知解约合同书已经拟定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昨天随口一说要解约，袁初蕊就真的给她解了！

就连周以柔都打电话告诉她兴澜随时都能和她签约，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江雅菱拿着手机懵逼了，周以柔喊了几声才把她喊回魂，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初蕊姐姐真的用我跟你换陶又晴了？”

周以柔没有否认。

江雅菱气不打一出来，袁初蕊居然对她这么狠！

周以柔又问：“雅菱，袁初蕊说解约是你先跟她提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江雅菱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说道：“我、我就是随口一提……”

周以柔道：“傻瓜，解约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提呢。”

对老板们来说，解约可不是什么能被随便乱提的事情。袁初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员工跟她随口一提，她就能顺便当真。

江雅菱也没想到袁初蕊会对她这么不留情面，周以柔安慰她：“没关系，是袁初蕊看不到你的好，她会后悔的。”

江雅菱眸光微亮，只能顺着她的话去安慰自己。对，袁初蕊一定会后悔的——得不到她就知道珍惜了！

但是陶又晴……她不想看到陶又晴进月咏！

江雅菱调整好心情，试探地问道：“那陶又晴，以柔姐姐你要怎么办？我不想她进月咏……”

周以柔：“嗯？”

江雅菱忙道：“我是说，我不希望她进月咏，我怕初蕊姐姐会一直拿她和我做比较。我可以不在月咏，但我也想有尊严地走……”

“而且她不是喜欢你吗，让她离开兴澜会不会不太好啊……”

好险，差一点就要暴露了。

周以柔那头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会跟她谈谈。”

就是不知道袁初蕊那边会不会已经对陶又晴出手了……

周以柔切断了和江雅菱的通话，顺手打开了陶又晴的信息框，就像她以前给她发消息一样的顺手，但她的手指落到键盘上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停了一下，心情忽然变得无比复杂。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陶又晴了，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可心情像这一次一样复杂的可是头一遭——就连她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情。

那只是陶又晴，只是她曾经养过的一只金丝雀。她这么告诉自己，调整了一下心情后，满目冷漠地给陶又晴发了条约她出来见面的信息。

陶又晴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立马回复消息，不过周以柔对她的回复也并不期待，因为她下意识觉得陶又晴不会拒绝和她见面。

半个小时之后，陶又晴终于回了消息。

——没空，勿cue。

周以柔：“……？”

她这是……在拒绝和她见面？

周以柔不确定地又发了一条消息去试探。

[周以柔]：解约合同的事情你不想谈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陶又晴秒回。

[陶又晴]：在哪见面？

周以柔：“……”

不是说忙吗？！

……

陶又晴和周以柔约在了一家咖啡厅里见面，陶又晴早周以柔五分钟到达，正坐在位置上等着她。

五分钟后，周以柔也到了，她走进咖啡厅后一眼就看见了陶又晴——轻松随意的穿着，洁净白嫩的脸庞，还有那头张扬漂亮的卷发，气质和从前截然不同。

周以柔站在原地，微微一愣，在这一秒内她居然破天荒地觉得——

陶又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