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周以柔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泪光在眼中闪动，陶又晴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她用水光迷蒙的眼睛去看门口，沉默了好半天，终于一吸气，骂了一声：“妈的，周以柔你这个渣女！”

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哭自己那颗被周以柔碾碎的心，哭自己这五年的时间像个白痴一样毫无尊严地绕着周以柔转。

她这一刻既疲倦又茫然，周以柔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她只会喜欢江雅菱，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苦撑到今天？

既然等了五年还等不来的回应，那也没有再等下去的意义了，她是时候清醒过来，抽身而退，至少还能保留那么一点尊严，让自己在周以柔面前不至于那么狼狈难看。

就像她舅舅曾经说过的，如果对方不是和自己亲近的人，那就不要露出颓丧、脆弱的模样，因为对方并不会来安慰你，他们只会把你当作无能的失败者。

她不能让周以柔觉得她是个失败者，她要潇洒地走，让周以柔知道陶又晴不是非她不可，也没那么卑微。

她把脸埋在双腿之间，想通之后，越哭越厉害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砸下来，但这一次不是不甘，而是纯粹的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

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五年，却仍旧等不来地方的一眼，说不难过不委屈都是假的。她需要发泄，就像她舅舅说过的，难受了就哭一哭，哭够了就能好了。

——等她好了，就再也不喜欢周以柔了。

接着她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的哭声都跟着一停，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

是关美琳。

关美琳先发了一条链接，接连又发了一大串消息，除了一长串的“啊”以外就是一长串的感叹号，好像非常激动。

[美琳]：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你快看啊！热评第一是你啊！

[美琳]：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琳]：我们陶仙女就是坠吊的！！！

陶又晴心下狐疑，实在想不明白什么热评会有她，还会让关美琳这么激动。她缓了缓眼泪，解开屏幕，点进链接，发现是一个博主发起的话题：那个让你惊艳到难以忘怀的人。

热评第一果然是她，准确来说，是五年前的她。

提名她的人放出她五年前在选秀节目上表演的图，并配文：人都说年少的时候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在她退赛之后我就明白这句话了。QAQ说真的，我意难平啊！！！她这么厉害为什么要退赛啊！！！

陶又晴随手点开这位网友的配图，是她穿着红色的表演服站在舞台上冲镜头挑眉坏笑的样子，眼神又懒又傲，好像已经把世界踩在了脚下，无惧任何风雨。

这张图哪怕是隔着屏幕，隔着五年的岁月，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当年的自己在舞台上有多么的自信，多么的意气风发。

她在看着这张图的时候，眼中的泪水悄然停住，注意力也彻底转移到了这条评论上。

她点开楼层里头的回复，竟然真的有不少人在真情实感地遗憾她当年退赛的事情，有的可惜有的愤慨，甚至还有阴谋论。

看着这一条条的回复，当年的记忆随之在她脑海里翻涌起来——

她和江雅菱其实是同期练习生，还有关美琳。她和关美琳都是兴澜文化的，所以彼此之间早就认识。不过她一开始跟这位有钱人家的千金并不是很熟络，后面才意外地发展成了闺蜜情。

那时候她们三人代表各自的公司参加当时的选秀节目，她做了十足的准备，自信满满地在舞台上展现自己，成功地在第一期就用魅力和能力征服了全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还留下了各种出圈的舞台照。

当时同期选秀的练习生谁都觉得她一定能出道，她也是如此自信地认为——她舅舅教过她做人要自信，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结果就出了意外，严重地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她的母亲患了重病，卧床不起，昂贵的手术费医药费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她的舅舅焦心自己这唯一的姐姐，为了给她凑齐手术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打工，恨不得自己是机器做的，充充电浇浇油又能继续在工作里连轴转。

她担心疼爱照顾自己长大的舅舅，也担心生出自己的母亲，为此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恰好就在她选秀的时候。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因为光担心是没有用的，能借的钱都借了，她现在只能更努力，努力才能出道赚钱，明星的收入比常人可观多了。

可是兴澜文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负责人找到她，让她退赛，理由就是病重的母亲会影响她的比赛心情，所以兴澜文化愿意让她退赛回去照顾母亲。

说实在话，她当时听到这个理由都傻了，看兴澜文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诈骗机构——这个理由都能选入年度迷惑行为之首了好吗！

不论她怎么保证自己不会把情绪带到比赛中那个，兴澜文化都不听，坚持让她退赛。而那时的兴澜文化，还不归周以柔管。

她觉得事情不简单，但一时半会又摸不到线索，加上严重的家庭变故，让她的情绪一度低落。

但周以柔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帮她支付了她母亲那昂贵的医疗费用，用着维护兴澜文化名声的理由，希望她不要怪责做下让她退赛决策的高管，说白了就是封口费，但是这个封口费给的简直就是及时雨。

她没有选择，只有向兴澜文化彻底妥协，选择退赛。

而她和周以柔就是这么认识的，她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注意周以柔，然后一步一步地喜欢上她的……

思绪拉回，她虽然很感激周以柔的慷慨解囊，但现在还是忍不住骂一声：“草，孽缘！”

她当时要不是因为穷，也不会搭上这五年！

算了，不论当年如何，她现在已经决定不喜欢周以柔了。

哭完骂完，她也将心情收拾好了，从这一秒开始，她不会再对周以柔动心，不会再追逐她的身影，“周以柔”这三个字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陌生又疏离的“周总”。

她清醒地拍了拍脸，给还在嗷嗷叫的关美琳回复了一句：[明天，约饭否？]

[美琳]：阔以啊，你想恰什么？

陶又晴红着眼眶，不假思索地打下两个字。

[陶又晴]：烧烤

不喜欢吃烧烤的是江雅菱，可不是陶又晴。

她要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再也不用管周以柔会不会高兴了——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

……

暮色之下，月咏娱乐公司的建筑无声地屹立在市区中心，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内，一个五官精致，气场强大的女人坐在电脑后，手里头把玩着一包包装素雅清新的水果味香烟，眸光明亮如星的眼睛望向屏幕，视线汇聚在那条“那个让你惊艳到难以忘怀的人”的热评第一上，唇口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在敲门示意之后走了进来——她的秘书霍明恩。

霍明恩跟了她几年，做事可靠有保障，是她的心腹，两个人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是朋友关系，私下里交谈也轻松自在。

她将香烟轻轻地敲在光洁平整的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霍明恩出声问道：“您在想什么？”

袁初蕊悠闲地开了口：“在想周以柔当年究竟在想什么。”不等霍明恩说话，她扭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你怎么还不下班？”

霍明恩道：“江小姐的合同今年就要到期了，她说后天想跟您面对面谈一下续约的事情。”

袁初蕊露出“知道了”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拒绝，平淡得像是在听别人说吃饭一样。她问：“老袁那头有没有事情需要我处理？”

霍明恩：“大袁董目前正在忙着冲破您在上一年留下来的记录，他说等冲破了再让您回去，让您现在好好地呆在月咏休息就行。”

袁初蕊闻言莞尔一笑，她家老袁精神头十足，闲不住爱管事，又爱跟自己的孩子“较劲”。一旦女儿带领袁氏集团创下一个新的业绩纪录，他就会兴冲冲地上阵，全力以赴打破她的纪录，然后再让她回来击败自己，以此反复，其乐无穷。

既然老袁这么有兴致，那她就不用操心袁氏集团那头的事情了，可以在月咏休息休息，暂且当一下袁总。

袁初蕊神态轻松：“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就谈吧。”

霍明恩：“好的，我稍后就去安排。”

袁初蕊随手划了划鼠标，界面上的评论开始滚动起来，一条评论吸引了她的目光。

@今天也很啰嗦呢：已经过去五年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灵气很可能早就被磨没了，不可能再有五年前那么让人惊艳了，所以等她回来的还是醒醒吧，免得到时候失望过头ho～

——不可能。

这三个字深深地扎进袁初蕊的视野里，她漫不经心地问：“明恩，你还记不记得陶又晴？”

霍明恩迟缓地推了推眼镜，想了一会才说道：“那位您曾经可惜她不在月咏的练习生？”

袁初蕊轻轻颔首，唇口带笑地指着莹亮的屏幕：“这里有个人说陶又晴不可能再像五年前一样让人惊艳。”

霍明恩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后，不由得定目看向她。

“不可能”这三个字对于袁初蕊来说就是个开关，一旦打开就能激发她的斗志和兴趣，因为她最喜欢挑战别人认为的不可能，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从前有人说袁氏的月咏娱乐不可能长久，她就亲自把持大局，让不可能长久的月咏娱乐一路走到今天，还成了圈内巨头之一。她还成为了袁氏集团的小袁董，用实力和自信击溃了别人口中的无数个不可能。

所以对她来说，不可能往往就是可能，更甚至……是一定。

霍明恩相信自己的老板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她敢于挑战“不可能”的基础都是建立在她有足够的自信、实力以及准确的判断能力上——如果连她都觉得不可能，那就真的是不可能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小袁董怎么开始关注对家的艺人了？

霍明恩推了一把眼镜，试探地问道：“小袁董，您不会是想……”

签下陶又晴这个“不可能”吧？

袁初蕊将香烟抛到桌面上，只是轻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明恩：“我没记错的话，陶又晴应该是兴澜文化的人？所以您现在是看上了对家的艺人吗？”

袁初蕊没有否认。

霍明恩冷静地问道：“您考虑过她这五年可能已经放弃唱跳，失去灵气的可能吗？”

陶又晴当年的确是最有灵气的选手，但灵力也会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如果袁初蕊签回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陶又晴，那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袁初蕊当然考虑过这个可能，但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她淡定地说道：“我的容错率，是百分之百。”

陶又晴有没有灵气，结果对于她都不会亏。

只要陶又晴还有成星的梦，她就一定能签下她——月咏签不下来坐拥百万粉丝但是低调的红桃Q，难道还签不下来一个想成星的人吗？

霍明恩迟疑道：“但她现在还是兴澜文化的人……”

袁初蕊没有否认这个事实，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江雅菱的合约要到期了，陶又晴的合约……好像也要到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