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刚拍完一场淋雨的戏份, 曾可立刻给沈意瑜送上了浴巾和热茶。

导演看完回放露出满意的眼神，拍了拍手示意，“收工了。这一场多亏了我们沈老师带着周围人入戏, 才能一条过。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导演拿着故事版过来看沈意瑜，“淋了水不能吹冷风, 快点回酒店洗个热水澡。今天辛苦了。”

沈意瑜捧着热水, 白雾氤氲柔和了眉眼，他摇了摇头，“应该的，裴导也早点去休息吧。”

剧组租住的酒店环境不算太好, 因为拍摄地在南方以南，寒冬腊月里没有暖气，空气还是湿冷的，屋子里特别容易受潮, 哪怕开了抽湿器也于事无补。在外面湿冷的感觉直直往人骨缝里钻，沈意瑜讨厌吃姜，但是为了不感冒拖累剧组进度还是含了姜片，喝了姜汤驱寒。

回到酒店泡了个热水澡，沈意瑜想到顾晋早上发的消息，心里发甜。

他说今天晚上九点之后都有空, 可以打电话。

距离上一次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又过了大半个月，两人都是剧组里的主演，每天都排满了戏份。

这段时光忙碌且充实，白天或许没有时间联系，认真工作时也不会时不时想到对方，但是到了夜里，下了戏之后, 思念就像野草疯长，汇聚成一句：想他。

然而沈意瑜没想到今天晚上第一个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会是他的爸爸。

距离他们两个的上一次电话已经快要过去一年了，那时候是他跟沈意瑜借钱要给后妈的儿子买学区房陪读，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沈意瑜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他爸爸那一家人了。

他内心毫无波动地接起电话，“喂，爸爸。”

虽然想和那家人划清界限，但是沈林发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他喊爸爸也是应该的，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哎哎，意瑜你最近还好吗？”

沈意瑜不答反问，“有事吗？”

“没……有！有！我想见见你，爸爸明天来影视城找你好吗？”沈林发周围是嘈杂的人声，似乎还能听见边上的乘务员喊着“花生瓜子矿泉水，先生您脚让让……”

沈意瑜看了眼明天的安排，“那就中午吧。”

“哎哎，好。”沈林发的语气中满是开心。

沈意瑜把电话挂了，内心还是没有丝毫波动，明天要和人见一面一起吃个饭，他不排斥这个任务，但也没有开心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下了戏，他就去了沈林发定好的餐厅。

沈意瑜全副武装，没让曾可过来，还好沈林发知道自己儿子现在是个出名的公众人物定了一个包厢。

再看到沈林发的时候，几年未见，他的额角满是白发，岁月已经把他挺直的脊背压弯。

沈意瑜摘下帽子口罩放在一边，看向他，“找我什么事？”

沈林发看着大变样的儿子有些说不出话来，近些年他很少关注儿子的事业，偶尔会在电视里看到他，那时候内心是由衷地感受到与有荣焉，偶尔家里的亲戚在电视里看到沈意瑜，纷纷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把沈意瑜一顿夸……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最是让人省心。

“没事，就是爸爸很久没有和你见面了，想你了。”沈林发笑着拿公筷给沈意瑜夹菜，很快就堆尖了碗。许久没有听到儿子的回应，他有些尴尬，问道，“你不想爸爸吗？”

那个儿时最爱黏着爸爸的小孩子，长大之后望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林发心一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他不敢对上儿子的视线，轻声道，“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醋鱼，每次……意南做的时候你都能吃两大碗米饭……”

“我现在不爱吃了。”沈意瑜抿了抿唇，只有在听到妈妈的名字的时候才有了反应，他看向沈林发，“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小瑜！”沈林发看他要走立刻拉住了他的手，紧紧箍住他的手腕，眼眶红了一圈，“是爸爸对不起你，这几年也没有好好支持过你的事业，也很少能陪伴你，爸爸错了。让爸爸弥补你好吗？”

沈意瑜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扰，“我不需要了。”

“爸，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沈林发沉默了，“……十九？”

沈意瑜抿了抿唇，“那是我未更新词条上面的岁数。”

“我走了。”沈意瑜趁着沈林发愣神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带上口罩和鸭舌帽推门离开了包厢。

沈林发看着儿子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了。他从事的行业就是很忙，这么些年都没有好好关心过沈意瑜，现在他后悔了，却也已经晚了。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里看着满桌的菜，小瑜刚才一口没吃，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地给沈意瑜发去了短信。

【小瑜，除夕回家吗？爸爸希望你回来，你孙阿姨也是。你的房间一直都给你留着，里面什么都没有变，也有经常打扫，回来好吗？】

过了许久才收到沈意瑜的回复。

【回。】

沈林发收了眼泪，儿子还愿意回家，那就说明还愿意和家人一起过年。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个儿子，这几年他的工作越发忙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也能从亲戚或是邻居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厉害，有了多么高的成就。

沈意瑜原本不想回去，但是他想起房间里还有妈妈的遗物……是该回去拿一趟，把东西都搬出来了。

*

《都市风云》在除夕前一天正式杀青，沈意瑜的杀青照又上了热搜，都说红能养人，无论谁看了沈意瑜的照片都能感觉到青春洋溢。以前他的照片多是抿着唇浅浅笑着的，看起来很柔和，但却太乖了缺失了一点少年感，像个骄矜的小王子。

现在他的笑容很满很阳光，嘴角的梨涡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可爱，眼睛里似乎有星光，原本就很精致好看的一张脸，这么一笑显得更加鲜活，很快他就被誉为“国民初恋”，甚至火到了外网。

顾晋知道网友都说小鱼儿是“国民初恋”，不仅女生这么说，还有男生也这么说！他就忍不住有点吃醋，但心里也是几分暗爽，初恋是谁心里没点数吗？

小鱼儿杀青的时候他还在赶进度，年末的剧组一般都会赶着在除夕之前杀青，这样大家都能回家过个好年，除非实在没办法才会在年节的时候还继续拍摄。

虽然他不能去，但是方时川还是带上了顾晋给沈意瑜准备的杀青礼物过来了。

明明两个剧组只隔着几个小时杀青，但是要见面也得等到晚上。

沈意瑜拆开了之后发现是一条jubel的领带，他很少穿正装但是每一回穿的时候都是顾晋给搭配的，这条领带也很合适，他很喜欢。

方时川过来之后就没离开，帮着一起收拾行李把这几个月在剧组酒店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带回了两人在南城的那个家。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沈意瑜才回到家，打开门却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他小跑着过去厨房就看到顾晋的背影。

他正在做菜，身上带着阿姨的粉色蕾丝围裙，看起来特别……可爱。

“哥！”他三两下就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许久未见再度触摸到熟悉的体温，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炒青菜正好出锅装盘，顾晋关了火。

“太想你了。”赶进度拍摄比预想中提早两小时杀青，顾不上杀青宴直接从西城驱车赶回家，就为了可以给男朋友做一顿饭……但是这些他只想说一句：太想你了。

沈意瑜伸手揽住了顾晋的脖颈，凑过去吻他，他也太想顾晋了，想的浑身疼。

一顿饭吃得餍足，沈意瑜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已经被灌饱了……

他湿着眼睛红着耳尖坐在餐桌前，被抱着喂饭，羞耻的感觉一股脑儿地往上窜，溢出点沙哑的破碎的声音，“……唔慢、慢一点……”

*

把人清理干净之后塞进蓬松柔软的被子里，顾晋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明天我陪你回去。”

沈意瑜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晋关了大灯只留下了一盏夜灯，拍抚着沈意瑜的脊背，像哄孩子似的，把人搂在怀里。

他想，明天是该和那位孙女士好好地算算账了。

*

除夕当天，沈林发刚从公司出来，就被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了，“沈先生，你知道你的妻子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跟沈意瑜拿过多少钱吗？”

沈林发皱眉，他的原配去世之后一直是孙月陪着自己，虽然他因为工作原因不常在家，但是每每在家她都会让自己心情舒畅，说话做事都还算得体，带出门应酬也不会给自己掉面子。听到黑西装男人无厘头的一句问，他觉得是自己遇见了神经病。

“这里有一份资料，或许你看了就会更了解你的妻子。”那个男人递上了厚厚一叠资料用档案袋装着，似乎料定了沈林发一定会接过去。

沈林发果然接过，这个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是他问的那句话确实让沈林发起了疑心。他的工资并不算很高，他自己并不怎么花钱，穿的都是孙月为自己买好的商务装，平时应酬之类的要花些钱以外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家庭条件也不算好，当初要买套学区房都是借了大儿子沈意瑜的钱。

但是他没有仔细算过，要是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孙月和沈家成用的穿的都是大牌。

他一人赚钱三人花，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能给家庭主妇外加一个大学生挥霍……

所以那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

除夕夜这一天，孙月满脸喜气，沈家成正抱着ipad打游戏，被她赶去房间里换新衣服。她懒得张罗一桌年夜饭，点了离家很远从未吃过的一家酒店里的一桌菜送到家里装盘。

看时间沈林发也该回来了，她围着新围裙在厨房里炒一盘青菜，等着老公回来说她今天辛苦，然后再把儿子喊出来一起吃顿年夜饭。至于沈意瑜，沈林发说他会回来一起吃年夜饭，但是那么多年没回来过了，她觉得应该不会回来。

门被打开，孙月笑着把装盘的菜端出来，看到沈林发一言不发的进门，公文包丢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老沈？除夕夜还有人惹你生气啊？”孙月放下盘子走过去，看到沈林发的眼神带着她看不懂的气愤。

“贱人！”沈林发抬手就扇了这个女人一巴掌，那些资料他全部看过了。儿子事业上几次黑料都是这个狠心的女人搞得，沈林发工作忙什么事情都懒得关注，这个女人就有恃无恐！里面还有长长的一串账单，都是这些年她打着沈林发的名义逼着沈意瑜给家里的钱……

沈意瑜想摆脱这个家，她就给他列了账单，以前给沈意瑜所有的开销一笔笔记得非常清楚。当初他的寄宿学校因为沈林发疼爱这个孩子去的贵族学校，学费加起来几十万。还有其他的，沈意瑜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都被她一一列了出来。

沈意瑜知道这个继母在诓骗自己，但是一次不给就出现了黑料，说他不孝，成了偶像赚了钱就不着家，跟家里关系恶劣。那时候他无权无势，在圈子里也没有站稳跟脚，解决办法只有继续给继母送钱……

沈林发悔不当初，孩子为什么不待见自己了，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孙月被他一掌打懵，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声音有些尖利刺耳“老沈……你居然打我？！”

沈家成听到孙月的喊声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她摔倒在地立刻冲过去扶她“爸，你干什么？！”

“老沈，今天可是除夕！”孙月哭成了一个泪人，站不住只能倚靠着儿子。

“孙月，小瑜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就这么算计他？”他吼着，眼睛赤红，资料里的这些事他原本不相信，但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他一查就全都明了了。那些账单也是从正规银行拉出来的，他不知道看完这些是怎么从咖啡馆慢慢走回家的……

“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之后又是怎么对小瑜的！”沈林发气到心脏疼，摔到沙发里。

“爸，沈意瑜他自己有毛病，你别因为他跟妈生气啊。”沈家成全然就是温室中的花朵，但是耳濡目染间对沈意瑜有些敌意，他并不想爸爸的爱分给其他人。

沈林发差点没被他气死，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往沈家成身上抽，“谁教你说这话的！我看你才是有毛病！”

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孙月去护沈家成，两人一起被抽，沈家成被打得脾气上来，吼道，“继续打！待会儿警察来了我说你家|暴！”

沈林发简直气笑了，打在儿子身上其实他比谁都疼，但是想到大儿子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他很想把自己抽一顿！他做父亲真的……太失败了……

孙月脸上肿了起来，但她还是膝行到沈林发身边抱住了他的腿，“老沈，小瑜他当演员那些演员都是月入百万，给我们点钱不过是手指缝里漏了点沙，不疼不痒的。你工作辛苦，一人赚钱三人用，他长大了确实应该孝敬你啊……他给的那些钱我都攒着了，真的。”

沈林发气笑了，“你自己看。”

一大叠的资料摔在孙月身上，孙月颤抖着手打开，看到了账单眼前一黑。

沈家成立马过去扶起了孙月，“妈，你没事吧妈！”

“妈晕过去了！爸快叫救护车。”孙月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她一直以为沈意瑜确实有点精神疾病，她以前就发现了，自闭、不懂得拒绝。原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变了。

变化非常大，还被星探发现进了寸土寸金的娱乐圈……

沈林发冷眼旁观，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等救护车一到，沈家成就跟着孙月走了。

沈林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成了孤家寡人，他从来没想过孙月会是这样的人，而沈家成，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他，到头来居然还说要告自己家|暴……

他后悔自己没有给沈意瑜足够的疼爱，看到资料上的那一条条似乎就像利刃划开了自己的心脏。

*

沈意瑜回来是为了搬自己和妈妈的东西，带了一个空行李箱过来。顾晋也来了，两人按响门铃的时候很快就被打开。

沈林发的样子比沈意瑜上次见他的时候还要苍老，似乎陷入了绝望一般，但是看到沈意瑜的刹那，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看到沈意瑜提着行李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两人还带了些礼物过来，堆在了玄关处。

“小瑜，快进来快进来！”他笑着把人让进来，这才看到跟自己儿子一起回来的男人。饶是不怎么关注演艺圈，没时间看也不怎么看电影电视的沈林发也认识这张脸。

他卡壳了一下才道，“你是顾、顾晋？”

“是我。”顾晋对着他颔首，并不多亲热，哪怕这个人是小鱼儿的爸爸。

“快进来，外面太冷了。一起吃年夜饭吧！”沈林发特别热情地让两人上桌，“谢谢顾先生照顾我们家意瑜，喝点酒把，我敬你一杯！”

沈意瑜拦了一下，“我们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顾晋大概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在饭桌底下握住了小鱼儿冰凉的指尖。

“还要走吗？”沈林发看他拎着行李箱回来以为他今天会住在家里。

“嗯，我回来拿些东西。”沈意瑜不像之前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反而带着和善的笑，但是沈林发更觉得冰冷。

他苦笑了下，“哎好，先吃饭吧，吃完再去拿好吗？”

“嗯。”沈意瑜刚应两双筷子就在自己面前相撞了，沈林发夹来一块糖醋排骨，两人都把菜放进了沈意瑜碗里。

沈意瑜默不作声地把青菜吃了，那块排骨动也不动。

沈林发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跟沈意瑜说些事情，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一直到吃完年夜饭他也没找到机会和沈意瑜单独说几句话，顾晋跟沈意瑜回到房间里去了，他想要单独去房间里找儿子说话的机会又错失了。

顾晋进到沈意瑜的房间里，第一个感觉就是小，床也是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做了整面墙的书架，这些就是里面所有的家具了。

“以前这里是书房，我当时读的寄宿学校不常回来，沈家成闹着要睡我的房间，我就跟他换了。”沈意瑜似乎知道顾晋想问什么，在床沿坐下靠着他。

当初，他不想再听到继母反复说“你是哥哥要让让弟弟，弟弟睡觉不踏实会从单人床上掉下来……”

“当时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生病了，但是我没有办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沈意瑜的声音闷闷地，顾晋细细密密的亲吻他的额头一直往下到嘴唇，似乎要把他从蛛网似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幸好，你看到了我。”顾晋知道是自己的一部《逆旅》拯救了他，或许自己就是他当时的药。

他撬开他的贝齿轻柔地试探，是甜的，奶味。

“什么时候吃的糖？”顾晋眼神直视他，轻吻他的嘴角。

“刚才。”

两人亲亲密密地说话，沈林发在门缝间看得分明，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已经没有丝毫立场去干涉沈意瑜的恋爱或是其他。

沈意瑜收拾完了东西，顾晋把行李箱推出来，两人打算离开了，但是到了门口却被沈林发喊住，“以后……你们还会一起回来吗？”

眼眶红了，眼角湿了，沈意瑜想，或许未来会和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和解吧。但肯定不是现在。

但是他听到自己说，“爸爸，以后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好……那你们慢走，路上注意安全。这是红包。”沈林发听到沈意瑜还愿意喊一声爸爸，抹了把眼泪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他们，沈意瑜收下了，或许这样会让沈林发好受一些吧。

沈林发看着他们一同出了门，他没有力气下楼，走到阳台上看他们，看着沈意瑜的背影，眼泪滑落下来。或许他用一生都不能弥补父子两人之间的裂缝。

顾晋却是似有所感看向了阳台，沈意瑜也看过去，还是向沈林发挥了挥手告别。

得到更加热情的挥手，顾晋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这小孩儿就这么招人疼，明明他给你的伤害那么大，你却还对他展露善意。

直到车子消失在了夜色中，沈林发才放下了手，眼泪早就被风干，他从床头柜边上的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

*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年，除夕夜在外面的人很少，终于可以不戴口罩地在江边散步。

顾晋捏着他微凉的指尖，给他取暖。沈意瑜笑着给顾晋理了理围巾，“哥，我爸问以后我们会不会一起回去，是不是察觉到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顾晋定定地看着他，这个明知故问的小孩儿还笑得甜甜的，让他没忍住吻了一下。

“你要相信，以后我们会一起过许多次年。”

“一直到我们老了。”

把你写进我的未来，以后的每一次纪念日每一次节日都有你的身影。

再遥远的以后，只要牵着手一起走，也可以一步一步走到尽头……

江风吹起两人的鬓角，发丝交缠在一起，就像两段交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