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遥远的时代, 光耀神殿。

长满金色叶子的神树上，银蓝色头发的少年掩藏在金叶子之间，一双银色泛着微蓝的眼睛, 偷偷地往下方的池水看。

六芒星的露台上, 一男一女在魔法阵的中央面对面坐着，在两人之间，有一团小小的血雾，他们正在往血雾中注入能量。

“母神，他们在做什么？”少年小声问道。

“沙沙沙——”

金色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

少年侧耳倾听着，银蓝色的眼眸越来越亮, “您是说, 很快就会有新的小生命在神殿中诞生了吗？”

“沙沙沙——”

金叶子摩挲着, 给予了他答案。

“哇，好期待啊！”

少年坐在枝丫上, 双手托腮，眼睛紧紧盯着露台的方向。

一男一女专注于面前的血团, 对少年的注视一无所觉。

他们持续往血团中注入光明之力, 魔法阵也微微亮起，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着他们。

这个过程, 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然而三天之后, 已经变得疲惫不堪的男女，忽然露出了绝望之色。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少年，有些困惑地道：“母神, 他们怎么了？”

“要失败了。”

“失败？”少年望着那团血雾，有些着急，“您不能救它吗？”

“新生命的诞生，是无法干预的, 或许这就是定数吧。”

少年紧抿着唇，良久，说道：“那也应该努力一下。”

“努力后不行，那才是定数。”

他伸出手，一点银蓝色的光芒自他指尖生出，随着他一弹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六芒星法阵之中。

露台的情况，悄然发生了变化。

男人首先注意到了情况，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加大了力量的输出。

渐渐地，女人也察觉到了。

她与男人对视了一眼，眼神惊喜，如释重负。

终于，那团原本死气沉沉的血雾，忽然动了起来。

所有的血色往中心靠拢，一点微弱的金色光晕显现了出来，随着对血色的吸收，光晕缓缓扩张、膨胀。

最后，所有的血色消失，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光团出现在他们面前。

女人喜极而泣，而男人也欣喜若狂，他伸出双手，那个小光团便轻轻落在他手上，微微悬浮着。

树梢上，少年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光团，“母神，现在成功了吗？”

“是的，那便是光胎，是新生命的起点。”

“那真是太好了！”

少年望着小光团，眼神中满是期待。

“璃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男人捧着光团，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不，我要陪你去。”

女人撑着身体，无比费劲地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却固执地要跟着丈夫。

男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点头：“好吧，那你要小心一点，别勉强。”

女人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凝视着他手上的光胎。

她和这光团有着天然的感应，那是血脉之间无法隔断的联系。

他们一起来到露台边缘。

这里是六芒星法阵的一个角，在他们到来后，那个角忽然下陷，变成了一级级阶梯。

阶梯一级级往下延伸，一直没入到金色的池水之中。

男人看了妻子一眼，说道：“璃娅，跟着我。”

“好的。”

女人看着阶梯，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便这样捧着光团，一级级往下，来到了与池水持平的那一级。

男人拉起妻子的手，和她一人一边，捧着小光团弯下身，轻轻将小光团放在了金色的池水上。

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了小光团，牵引着它远离了露台。

在男女和少年的注视下，光团没入了池水之中，往更深处沉了下去。

女人痴痴地注视着它，有些紧张地望向丈夫，“宝宝会顺利出生的吧？”

男人搂着她的肩，目光透过清澈的池水，注视着池底一颗颗金色的小草。

那些……是没有诞生意识的光胎幻化而成的。

光之一族的诞生率很低，近年来还有越来越低的趋势，追溯到五代以前，每代帝王都至少有两个孩子，而后面的便锐减到了一个。

甚至，数千年过去，真正的光之一族所剩无几，在父皇母后离世后，便只剩下他了……

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就连光耀神树也没有办法。

男人心中叹息，却没有将心中忧虑表现出来。

“嗯，肯定会的，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肯定会顺利诞生的。”

他搂着妻子，在台阶上又站了一会。

随后，他跟神树道别，便带着因为力竭晕过去的妻子，离开了神殿。

在他们离开之后，躲在树上的少年，狡黠一笑，从树上跳进了池水中，像一尾灵巧的游鱼，熟练地在池水中穿行。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小光团。

小光团静静悬浮在池水之中，被浓郁的能量包裹着，幅度极小地一张一缩，像在呼吸一样。

少年好奇地望着它，在小光团的周围游荡。

他能感觉到，一股生命的气息萦绕在光团的内部，很微弱，却又那么活跃。

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那是感动和欣喜，因为即将见证新生命的诞生。

少年微微一笑，又再次游上水面，冲着神树说道：“母神母神，它好可爱啊！我喜欢它！”

树叶轻轻抖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他。

少年咧了咧嘴，再次潜入池水之中，在一旁注视着小光团。

十年后。

“扑通——”

神树上的少年，像往常一样，纵身跳入池水之中。

他来到小光团所在的位置。

十年时间，小光团已经大了几圈，光芒也变得更加的凝实。

每天都在守护着它的少年，能感觉到它身上的每一分变化，并为它的成长而欣喜。

因为小光团的存在，他在神殿的日子，多了无限的乐趣和感动。

他期待着小光团最后出世的样子，他肯定会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

少年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一天。

然而，今天的小光团，似乎有一些不太对劲。

它的“呼吸”节奏比往日慢了许多，而且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它的光好像在变弱？

不，不是他的错觉！

小光团的生命气息也在流逝！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慌了。

不等他有所行动，一片片的金叶子从水上落了下来，在小光团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

然而，直到所有的金叶子褪去能量，沉入池底化作金粉，小光团的情况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母神，这是怎么了？”少年手足无措。

“这次还是失败了……”

光耀神树的情绪十分低落。

少年瞪大了眼睛，“失败？它明明快要出世了！”

“孩子，放弃吧。”

光耀神树说道，“我已经看到了它的命运，没有办法了。”

“你不用伤心，它会化作光耀神草，生长在神池之中，永远陪伴着你。”

“我不要！我要它活着！”

少年哭着说道。

他望着池水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小光团，回忆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眼泪不断冒出来，被金色的池水包裹着，像一颗颗美丽的珠子，不断往上冒。

最后，少年下定了决心。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根藤蔓冒出来，卷住了他的腰。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此刻，少年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轻声说道：“我知道，我要救它。”

银蓝色的能量从他的手上释放，源源不断地涌向小光团。

“身为命运一族，你应该知道，强行改变别人的命运，会带来什么后果。”

少年没有说话，依然坚定地释放能量。

“你将代替它承受早夭的命运，并且受到最严重的惩罚，往后生生世世，都可能重复同样的命运。”

“这样值得吗？”

少年终于开口了。

“母神，我能感觉到，光之一族的命运被人动了手脚。”

“我曾看过未来，那是一片无穷的黑暗，整个宇宙充斥着毁灭和绝望。”

“而这个孩子，是改变一切的关键。”

少年盯着小光团，随着能量的消耗，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是破碎的命运星辰——幸运。

在远古时代，命运一族被黑暗斩杀殆尽之时，是光耀神树暗中收留了他，将他带离了神之境。

又花了数千万的时间，让他重获新生。

所以，他将神树当作母神，恢复意识以来，一直在神殿陪伴着祂。

而现在，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光之一族毁灭，更不能……

看着这个孩子死去！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看着它出生了。

“母神，谢谢你，希望来生……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我帮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律。”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转达给光耀之主……”

少年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中。

郁星桥站在一片星海中，怔怔望着眼前不断变幻的光影。

啊……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的记忆。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拥抱住了他，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

有人埋首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他的肌肤。

他想往后看，却被那人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低低地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让郁星桥安分了下来。

“小律……”郁星桥喃喃地喊道，眼睛有些发热。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多久没有这样跟他拥抱过了？

这一刻，所有的思念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我没有认错……”

他听少年说道，“你就是我的神明，我一直都没有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