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面都是黑雾，他是怎么过来的？

内心冒出这个疑问后，他忽然反应过来：对哦，它是魔物啊，可能不受影响吧。

他打开门，“时无渊”走了进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他：“礼物。”

“吊坠吗？”方见缘下意识猜测道。

这些天他收到了不少吊坠，款式形状各异，共同点是颜色都特别漂亮，而且没有品牌，网上也搜不到同款，大概是手工制品吧。

——某种意义上他猜对了。

确实是手工，深渊之主“看房”的时候，见到漂亮的星球就想把它摘下来送给伴侣，宇宙中无主的星球那么多，少几个也没什么影响。

方见缘也送了回礼。

大多是他做的手工，学做的点心啊，捏的小人啊，还有在网上看到的有意思的东西啊……

一来二去的，这附近的快递机器人他都认熟了。

他没意识到，他早已习惯跟“时无渊”分享所有的事了，无论大小。

这次的吊坠是一颗玫瑰红的珠子，色泽非常漂亮，方见缘再次将它放进自己的收藏里。

“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茶？热巧克力？果汁？”

“跟你一样好了。”

于是方见缘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他公寓的住址，但……算了。

他将果汁摆在两人面前，做出了促膝长谈的架势：“我知道你不是时无渊了。”

深渊之主：“？？？”

少年的神情平静而笃定，显然不是胡乱说的，马甲掉得如此猝不及防，祂一时间愣住了。

方见缘继续说道：“你是在真人秀的第二天取代他的，是吗？”

深渊之主：“……”

时间都这么精确了！

他接着投下第三颗雷：“你就是我在海蓝星遇到的那只魔物，对吗？”

深渊之主：“……”

这也知道了！

他的金眸都变得无神起来……

这次并非是因为被扒了马甲，是祂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可爱他，好像，大概，也许，对“深渊之主”观感很不好啊。

然后祂又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将少年抓住，又是如何跟他定下一年之约的——无端地，深渊之主脑海里突然冒出了祂无意中看到的“恶霸强抢良家少女”的古早剧情……

恶霸的身上冒出无数黑漆漆的触手，跟祂的形象一瞬间重合了。

深渊之主：“……”

都不需要去论坛发“我对象揭了我马甲发现我是欺负过他的坏蛋该怎么办”，反正答案肯定是劝分的。

方见缘见“时无渊”逐渐僵硬如石雕，默默叹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真正的时无渊出什么事了？他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

深渊之主便将克里斯雇凶杀人，琥珀和尼森是执行者这件事说了，最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帮他报仇，他便将身体给了我。”

原来是豪门恩怨。

方见缘“哦”了一声，这样一来，尼森和琥珀种种反常的行为都得到解释了。

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之前直觉魔物是无辜的，但这也只是他的主观想法，直到现在他才放下了这桩心事。

“那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深渊之主当然是有名字的，而且特别长，只有用特殊语言才能说出来，祂想了想，说道：“西摩。”

祂的名字前两个字翻译过来，就是西摩。

“西摩。”方见缘轻轻唤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内心突然有点紧张。

他连忙转移话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之前见过我吗？”

“见过的。”回忆起他们的初次见面，深渊之主的金眸顿时灼灼发亮，迸出了光彩。

虽然祂当时的行径颇为“恶霸”，但是与少年的初遇，对祂来说确实是美好的回忆。

方见缘：“……”

被那样炽热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脸几乎要烧着了：“那你主动跟我说话，是预感到……”

他想说“预感到我们会成为特别好的朋友吗”，没想到西摩却很自然地接道：“预感到我会喜欢你了。”

方见缘：“——！”

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听错吗？这个喜欢……朋友间也可以用吧？

但是他看着西摩，又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个喜欢真的是只是朋友间的喜欢。

西摩居然喜欢他吗？

这句话盘旋在他脑海之中，搅乱了他所有的思绪：魔物跟人类之间的恋爱他见过不少，可没想到会发生在他身上啊。

更让他惊讶的是，对于这件事，他竟然没有一丝抗拒，心跳甚至加快了不少？

这说明什么……用他灵活的小脑袋瓜一想就明白了。

“我好像也……”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给出回应。

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与深渊之主的一年之约！

“……”他突兀地停住了。

深渊之主：“？”

祂眨了眨眼睛，小可爱怎么不说了？难道祂不喜欢祂吗？

方见缘好像看到他背后无形的触手都低落地垂了下来，犹豫道：“我现在还不能考虑感情的事，我跟人有一个约定，必须做到一件事，否则就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深渊之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孽”，这就是了。

祂的最后一层马甲，无论是揭还是不揭，结果都很不妙呢。

当初祂只是本能地想亲近少年，所以选了一个宿体，哪能想到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要不然……今天晚上进入少年的梦境，告诉他一年之约取消？

然后等自己拉回一些印象分后，再告诉小可爱祂的身份……这样好一点吧？

深渊之主不确定地想。

方见缘想的则是：为了他的人身自由和谈恋爱，他一定要达成目标才行啊。

到了中午，黑雾还没有散去，西摩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方见缘下厨做了一餐，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感情话题，吃完后，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电影名叫做《玫瑰小镇的戴伦》，节奏很慢，但是并不枯燥，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看的时候会让人对那悠然自得，慢节奏的生活生出发自内心的向往，是一部很有意义的影片。

——当然，就别指望着深渊之主这样的肥宅会欣赏啦。

祂只会觉得跟伴侣一起看电影这种小情侣的行为有意义。

影片播放到末尾，祂的肩头忽然一沉，少年柔软的脸颊压在祂的肩膀上，呼吸声轻轻小小，却好像拂在了祂的心上。

哇，太可爱了吧！

祂的所有触手自发自动、争先恐后地揽住少年，把他送到自己怀里，祂当然不是有什么私心，只是——肩膀可是很硌人的。

深渊之主把脸埋在少年身上，痴|汉一般猛吸一阵，心满意足地想到。

电影正播放着片尾曲，柔软的女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乐声静静地在房间内流淌，气氛温柔得不可思议，深渊之主一瞬间竟然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再不前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方见缘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西摩怀里，一时间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对方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又慢慢平静下来……等等，为什么是习以为常啊？

他怀疑地皱起眉头，看着西摩的背影，总觉得，祂身上好像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他的直觉一向准确。

西摩在这里足足待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方见缘向外看了一眼，毫无疑问还是只有浓浓的黑雾，便说道：“今晚你住在这里吧，我收拾一下客房。”

深渊之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祂当然不会说祂根本不会受黑雾影响，更别提那黑雾还是来自祂身上呢……

一入了夜，等少年睡着了，祂便潜入了他的梦境。

方见缘的梦是一片闪烁着幻彩的纯白，深渊之主挤进来的时候，整个梦境都猛地震颤了一下。

方见缘只看见无边无垠的虚空，悬浮在空中棋布的各色星体，以及笼罩在上面，触手像水波一样起伏的深渊一般庞大可怖的神祗。

——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深渊之主的场景了。

但无缘无故，怎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呢？

他正疑惑呢，深渊之主开口了，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从今日起，一年之约作废，你自由了。”

方见缘：“——！”

什么？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时候他还发愁一年之约，晚上就做了这样的梦？

反正是在做梦，他便忍不住发问了：“您……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呢？”

猎手可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猎物，更何况深渊之主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神祗。

就算是梦，也不会如此不符合逻辑吧？

深渊之主：“……”

糟糕，祂该找一个怎样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