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虽然将蚂蚁噗呲噗呲地一个一个捏死很有趣啦——但是一直重复这样的行为, 真得好无聊——！”西园寺日寄子鼓着脸趴在桌面上，对着坐在她身边调试相机的小泉真昼抱怨道, “你说是这么觉得的吧？小泉姐。”

“再稍微坚持一下吧。”小泉真昼这么说着, 但是微微皱着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在西园寺日寄子眼中, 所有除了她在意喜欢的人，其他人类都是空气，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蚂蚁猪猡。

但是一年多前, 在离开校园后的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在那些绝望党派的人面前表演，属于她的舞台下方却是弥漫着血液时, 也让西园寺日寄子在完毕之后反胃吐了半天。她的确不在意其他人类，这也不代表她能让自己的手中染上血液。

要不是当时澪田唯吹在她身边和她搭档，她一时也是好胜心上来了，憋着头皮发麻, 空白着大脑将一切忽视, 大概都无法坚持到表演结束。

而实际上，就算是澪田唯吹这种神经大条的性格, 也在那时候苦着脸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澪田唯吹只是性格单纯直接, 但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音乐会带来死亡。最后还是作为罪木蜜柑给开了一些平复情绪的安眠药，才让她们好不容易才缓过神。

也是面对了这样的场景，她们才意识到, 有些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看到她们的状态, 提出这件事的索尼娅神情冷淡，和曾经在班级上温柔的王女完全变了一个人，直白地说着她们是无法坚持的, 还是回到希望之峰的保护罩里面吧。

西园寺日寄子当时脾气就上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坚持的人，但是她最喜欢的小泉姐，唯一在最开始就一直会照顾她的小泉姐没有放弃，她就不能让小泉真昼一个人面对这些。所以在刺了索尼娅几句之后，她就想拉着小泉真昼离开。

但是小泉真昼没有被她拉动。

小泉真昼的神色极为苍白，因为此刻她最爱的相机里面充斥着她曾经的世界中绝不会出现的场景。她曾经遇到最糟糕的事情，也不过是被九头龙冬彦的妹妹针对后，所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的好友为了保护自己，从而失手杀死了九头龙妹妹，之后又被九头龙冬彦报复失去了生命。

自己的好友自己了解，自己的同学，小泉真昼同样了解，但是她还是怯懦胆小的、不敢去找九头龙冬彦对峙，只认为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事实绝不是这样的。

反倒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九头龙冬彦身上染着硝丨烟的味道，身后站着边谷山佩子，对她撕开了一直浮在他们身上的这层薄纱。

“你的朋友，那个叫佐藤的家伙，就是死在我的手上。”九头龙冬彦瞥了小泉真昼一眼，他嘲讽道：“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这种家伙为什么要跟上来？还是说你们依旧认为这是跟在学校里面一样，让人觉得可笑的过家家？这次我觉得索尼娅说的没错，还是滚回去去玩和以前一样的过家家吧，小鬼。”

当时大家都是刚刚经历这样的、让人觉得压抑绝望的、曾经从未接触过的事情。唯独作为王女的索尼娅、作为黑道少主的九头龙冬彦以及身为剑道家的边谷山佩子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其他的人都是无法控制的反胃，再这样下去的话，或许濒临发疯只差临门一脚。

就算是一直以来神经大条，实际上对于外人相当淡漠的终里赤音，也是相当不适应这样的事情。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吵起来的两方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架，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在班上的同学出现了矛盾时，往往都是雪染老师带着笑容阻拦着，用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们，等情绪不再那么激烈了之后，雪染老师就会好声好气地给他们分析到底是谁对谁错，最后等其中一方道歉之后，另一方也会干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同样说声抱歉。

可是现在，雪染老师被他们留在了希望之峰——他们下意识的，所有人都选择了想要保护雪染老师。

所以，没有了雪染老师，终里赤音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七海千秋的身影，但是却没有找到。因为七海千秋在这段时间，一直在适应着新的游戏操作，想要帮上大家的忙，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然后在狛枝凪斗的提议下，被罪木蜜柑一杯带着安眠药的饮料给放倒了，现在罪木蜜柑正在另一间房间照顾她。

说起来，狛枝那家伙也不见了。

西园寺日寄子真的不能接受别人说小泉姐的坏话，明明大家都是好心好意选择了陪他们一起离开希望之峰，走上了这样的道路，结果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语，这算什么？

西园寺日寄子的嘴巴向来不怎么干净，她只是看在自己的小泉姐面前才稍微压制了一部分，可是不代表她真的好脾气了。但就是在她即将开口说出伤人的话语时，却被白着脸的小泉真昼拦了下来。

“——小泉姐？！”西园寺日寄子格外不服。

在这种情况下，小泉真昼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她也不是泥塑做的，没有任何脾气，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她现在脑子都是混乱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明白索尼娅和九头龙冬彦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在这个班级，所有人都非常珍惜大家之间的感情。包括九头龙冬彦和索尼娅。

刚开始，大家都不成熟，想着大家都在一起，有什么好害怕的？所以完全没有想过后果的，鼓着气势这样离开了校园，为了实行索尼娅的计划而做出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这一切比他们所想象的都要艰难，索尼娅不是神明，她也无法所有都做到万全，所以她放弃了，她后悔了，她不想在让自己的同学们卷入进来了。

九头龙冬彦也是如此。他们两个，无非不想让他们在这样继续下去了。

所以小泉真昼重新抬起了眼睛，漂亮的红色眼睛中充斥着比起曾经的她更为坚定的目光，其中所蕴含的光芒，耀眼到让人无法和她对上视线。

“九头龙同学，”她强硬地说道：“当时你妹妹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九头龙冬彦提到了她的友人佐藤，小泉真昼哪怕明白，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想要刺回去。小泉真昼不去看，都知道九头龙冬彦的脸色会很难看。

小泉真昼知道自己是在揭开同学的伤口，同样是在自己的伤口之上撒盐，可是现在，所有的情绪都不能压抑下去了。

小泉真昼对着九头龙冬彦的位置深深地鞠了一躬，“佐藤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是没有想到的，而我同样有错，甚至错误完全都是因为我！”

“如果最开始，我就能鼓起勇气和九头龙桑（指妹妹）说清楚，而不是一直躲避……如果我不是一直懦弱的后退……”

“如果不是我这样的态度，佐藤绝不会因为我和九头龙桑产生矛盾，甚至可以说，是我一直在利用我的朋友，让她帮我对付本该是我解决的矛盾问题……！”

“甚至，当时我明明知道了佐藤杀了九头龙桑的事情，我却还是选择了假装不知道，并且还帮着她隐瞒了……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不作为！”

“如果不是世界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些话语，我可能会藏在心中一辈子……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九头龙同学。”

说道这里，小泉真昼的神情再一次坚定了起来，她的后背在这一刻格外挺直，“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我也接受你的任何报复。”

“我已经发现了……现在的世界是因为强烈的【负面情绪】才会变成这样的。如果我继续将所有的心事继续憋在心中，总有一天，不管我是身在希望之峰，还是现在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我会完完全全坚持不住，并且被这些情绪所感染。”

“到时候甚至不用扮演，我会真正的沦落到那样的和现在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九头龙桑和佐藤的事情一直是我的心结……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过分，我只是自私地为了我自己不再被这样的情绪折磨，为了不沦落到和那些绝望的、疯狂的人一样，所以我需要发泄我的这些情绪。”

“索尼娅同学的计划，是我自己同意的，没有任何人逼迫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会努力坚持下去，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如果最终我还是失败了，请在第一时间将我解决。因为我不确定到时候我是否会将索尼娅同学的计划暴露出来，而且到时候……如果真的那样发展了，我也就没救了。”

小泉真昼这样说到。她比谁都要了解自己。

目前在场的所有人，大多都不知道小泉真昼和九头龙冬彦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西园寺日寄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狠话的打算，她小心翼翼地扯着小泉真昼的衣服，神情染上了不知所措。

九头龙冬彦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他完全没想到小泉真昼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妹妹的死亡，还和小泉真昼有关，他是不可能没有迁怒过的，但是作为直接凶手的佐藤都死在了他的报复之下，之后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了，黑道正是这样，掀过去了就不会在翻旧账。

现在说出这些话语的他，踩着小泉真昼的雷点的他，才是真的没有做到黑道少主该有的素养。

外界的情绪感染力格外可怕，就算是坚定如他，也大致是被影响到了。

索尼娅原本强硬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看着小泉真昼，“小泉同学……”

情绪外放了一瞬之后，她对着在场的大家用着依旧还是蹩脚的有着特色的日语说道：“小泉同学说得没错，心理医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是我现在是无法找到这样的医生，而且我是无法去信任那些人的。所有的情绪和心理问题，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解决。”

“无法坚持下去的话……就请回到学校吧，就说是我强迫你们一起离开的。”索尼娅说道：“请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因为我也像保护我的国家一样，我想要保护大家。”

“只有大家完好，我才能坚定我的心不会被扭曲。”金发的王女神情纯净的就像是天使一样。

“呜呜呜呜索尼娅小姐！我永远追随索尼娅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左右田和一留下了宽带泪，所有人反应都相当默契地、像是嫌弃一样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对于大家这样的反应，左右田和一可怜的炸毛了一下，但是面对着同样做出了这样反应的索尼娅小姐，他哭丧着脸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真的有那么臭吗？我的身上汽油味真的有那么重吗？”

“完全没有哦。”索尼娅这么说着，然后保持着微笑距离左右田和一越来越远了。

这边的打闹，就让这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校园时期一样，也是这一段时间，大家第一次那么放松。

九头龙冬彦在这种时候，像是随口一样说道：“一命抵一命，我的报复早就结束，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刚刚，抱歉。”

后面的声音很小声，几乎完全叫人听不见。

明明听清楚了的西园寺日寄子哼笑着，把手放在耳朵上，“刚刚还很有气势的人是谁哦？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呢——比蚂蚁的存在感还要不如呢！”

小泉真昼脸上的表情也在这时候破功，她扯了扯做着鬼脸的西园寺日寄子，神情格外柔和。

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去的狛枝凪斗，脸上带着微笑，在由机械师调试过的手机上面敲敲打打。

【请不用担心，有着才能的、全身都充斥着希望，像是在发光的大家，都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优秀的。

而且，我很走运呢！希望与希望相撞击放出的光辉，像我这种人竟然也能亲眼目睹。

能成为“希望”焕发光辉的踏脚石，在意识到我竟然还有这样的价值之后，我真是太感动了。我会全力以赴的，我希望由我这双眼睛看到前方所存在着的、那绝对的希望。】

【说起来，我在悄悄给你一个消息吧，大家似乎是希望由你，来作为那打败“绝望”的绝对的“希望”呢，物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