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在这一瞬间, 什百感觉自己的感官在某一些关键的地方被扩大了，嘈杂的吵闹的声音, 液体滴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血液粘稠干涸在手心的质感……刚刚、发生了什么？

像是未上发条的机械, 什百低垂着脑袋保持着静止的动作，和本体连接的刀刃还置于江之岛盾子的心口——眼前赤红一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学生会长恐惧地咽了口口水, 但是他是明白的——在直面江之岛盾子之后，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学倒下——在那时候, 他就比谁都要明白了江之岛盾子的可怕之处。那是一个为了绝望而生，什么都不会顾忌的……不，她就是绝望本身。

如果不是这个名为物吉的学弟打破了僵局，及时到来, 他甚至在心底已经可以想象到大家自相残杀的局面了。因为当时, 真的有人拿起了枪和刀。作为学生会长的他，没有拦住。

学生会长甚至可以认为, 这个孩子是代替他们承受了一切糟糕的事情。光是意识到这一点, 他就无法继续沉浸在由这个场面带来的害怕情绪里了，哪怕他的双脚发软，但是他还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比任何人都要反应快一步。

老师似乎在后面喊了他的名字,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或者说是当成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样他才可以专注于，将自己的脚掌稳稳地落在地面。

在做出决定之后, 君临希望之峰学生会的学生会长——身为超高校级学生会长的村雨早春，他那浅浅的雕刻般的、如同时代剧里的青年剑士的面孔，在这一刻比往常都更显正直纯粹。

他收敛了自己的呼吸，那浓郁的血腥味道，另人反胃到就像是吞了几斤生锈的铁片掺和下水道里面的污秽。

村雨早春试探性的伸出手，不介意那个少年身上的血液，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对待。

学生会长松了口气，然后用着生平最轻柔、温和的语调，怕是吓到蚂蚁一样，没有询问任何事，只是说道：“你……没事吧？”

少年没有反应。

村雨早春给予自己勇气，不顾地面上还未干涸，甚至仿佛还带有温度的、属于江之岛盾子的血液，半跪在什百的身前。然后，轻轻撩开遮盖住少年眉目的被染上了血色的发丝。对上了那双原本清澈干净的瞳孔。

原本漂亮的金色瞳孔黯淡异常，有着重重黑暗层叠，让人可是却如同让人无法挣脱的漩涡，仿佛有着黑暗的光在闪烁，忍不住想要在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村雨早春很想知道，但是却又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事，原本都会出现在他们学生会成员身上的灾难。

“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带你回家，好吗？”村雨早春这么说到，随后赶来的校长，伸出手阻止了想要做其他事情的安保和老师。

校长的神情格外严肃，不仅仅是对着这里所发生的的案件，还为了此刻站在一边、被董事誉为希望之峰的【希望】的、更换了姓名和身份的【神座出流】同学。

但是这个动作依旧还是慢了一步，不知道是谁触碰到了房间里面的电源，房间里骤然黑暗了下来。原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再一次嘈杂了起来，就好像是身后有鬼怪在追逐一样。

校长很冷静地找到电源打开，在房间猛地重新大亮后，村雨早春才注意到刚刚进来这个房间就隐约感受到的违和感。

这里是一件监控室，数十个监控屏幕就对准着门口会进来的人，而刚刚，好像一直在重复一个画面……村雨早春重新回忆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那张面孔正是这一届的新生，江之岛盾子的同伙、战刃骸。是战刃骸死亡的画面。

不仅仅是这样。作为超高校级的其中一员，身为学生会长的他同样很敏锐，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惜到底并没有了解更多，所以无法凭借着细微的直觉捕捉到明确的答案。

而这个时候，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村雨早春的思绪猛地被打断，在手腕被触碰的位置，周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鸡皮疙瘩。他僵硬地回过头，原本没有表情的金发学弟在此刻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学长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连老师也……感觉这个动静闹得好像有些大了……”他这么说道：“不过学长不用担心，幸运还是站在我这边的，都已经结束了。”

又一次感受到了，村雨早春想。在刚刚某一个瞬间，就像是看见了江之岛盾子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但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知一瞬间就消失了、被屏蔽了，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什百被村雨早春扶着站起身，他对于身上的血液稍微有些不太习惯，毕竟他向来都会保持着整洁干净，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发展，在场身份最高的校长主动走了过来，校长同样没有对什百一身血液说什么。

什百有条理的、很冷静地将事情发展都解释了一边，甚至在最后还指了指监控屏幕所在的位置，“监控应该都记录了。”

可是等校长想要调出监控录像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清零破坏了，不管是江之岛盾子和战刃骸最初对学生会的威胁，还是后来战斗杀人的画面，全部都没有了。

如果要去修复录像，让有着相关才能的超高校级的学生来做的话，很快就能恢复。江之岛盾子这种徒劳无益的行为让人无法理解。

而看似正常的什百，现在大脑里面其实只充斥着如同耳鸣一般的尖叫声。并不是什么比喻，是真正的、属于狐狸的尖锐叫声。

狐之助是连接着审神者的灵魂，那尖细的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并不会影响到什百用耳朵所听见的声音。

也多亏了狐之助，他现在很冷静，很清醒。就像是在零下的冬天穿着一件马甲光着脚站在门外一样。

狐之助肩负着引导审神者的重任，只要它还存在着，就绝不会让审神者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什百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发疼，可是却也因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心虚到不敢对狐之助现在的行为作出任何反驳。

‘狐之助，你查一下刚才的视频录像有什么问题。’

‘……您是在转移话题吗？审神者大人。’

可是就算这样说着，狐之助还是听从了命令，而在它给出答案时，什百已经被校长带着在校职工的宿舍找了个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轻易将什百放走的，而现在又太晚了，在还有另外受害人（学生会成员）、没有联系董事的情况下，校长根本无法对什百做出任何的惩罚。

至于之后要怎么解决……按照董事的尿性，为了希望之峰的名声，这件事绝不会被曝光给大众，什百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会是停学处理。

就和当时的狛枝凪斗一样。

‘是作用于大脑的洗脑技术，审神者大人。’

‘通过色彩的改变，刺激人的视觉中枢，诱导眼球的动向，来进行体验记忆的认知操作。’

‘通过声音来控制集中力……之类的。总而言之，是一种很巧妙的洗脑技术。’

狐之助这么解释道。

“……那还，真是厉害啊。”什百这样喃喃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逆藏十三瞥了一眼什百，他是和雪染千纱同期的拳击手，在校园当安保，现在也是用来监督什百的。毕竟，什百总不能把自己的本体刀上交吧？

“没什么哦。”什百笑着回答道。

逆藏十三啧了一声，抱着手移开了视线。

‘不过当时的时间很短暂，最多只是起到暗示作用。’

什百听出了狐之助的潜台词，在心里给狐之助顺毛道：‘所以我也很快就恢复了，不是吗？’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什百也稍微有些疲倦了，他在逆藏十三相当有威迫感的目光中，将自己塞进被窝，轻易就进入了睡眠。

可是等他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就完全变了，似乎他并不是睡了一晚上，而是过去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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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什百没有到达监控室之前，在江之岛盾子死亡之前，她就已经给预备学科的人群发了一条信息。

——关于，希望之峰用预备学科的高额学费，是用来作为人体试验的资金。不仅如此，在今晚，旧校舍发生了杀人案件，被害人为本科78期的本科学生江之岛盾子和战刃骸。凶手正是这个人体试验的【受验者】。

她们似乎是发现了学校腐败的事实，想要和支配学校的学生会成员对峙，两方发生口角，却没想到学生会竟是将【受验者】带到这里，然后两位无辜的少女就这么被由学校支配命令的【受验者】杀害灭口。

人造的【希望】更像是【绝望】，本科77期的学生德川物吉，同样发现了这件事，因此现在也被学校监丨禁了起来。

什百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或许是房间太过于昏暗的关系，什百的眼睛显得格外沉寂瑰异。他听着狐之助用干巴巴的语调为他讲述的这个故事，甚至有些想要鼓掌。

说真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他现在的角色是什么？被囚丨禁的高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