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段桢一马当先, 率先向黑暗中游去。

黎希在后面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冲得太快, 被什么东西卷走。

踏入深渊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温度的降低。那冷意仿佛能够浸透到骨子里一般，就算是队伍里的几条人鱼, 也不由得环抱起手臂。

段桢更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转头问黎希：“冷吗？”

“还好。”黎希小声说：“人鱼对海底温度变化抵抗力高些，段哥不用担心。”

这个温度的确低了些, 但是他用魔力在身体中运行一圈, 寒意便被消散。

黎希转转眼睛, 悄悄拿出一颗鹅卵石一般的红宝石塞进段桢兜里。

暖意涌来, 刚才还令人难以忍受的森冷如潮水般退去。

段桢惊讶地看了一眼黎希。

“就两块，是我之前做的。”黎希朝他竖起两根手指。

段桢轻轻摸了摸他额前的小卷毛，没有追问是不是真的只有两块。他愿意护着那些人, 但也不代表会事事安排妥当。毕竟这是一个步步危机的世界, 人还是要学会自力更生。

“章鱼有八条触手，喜欢暗中偷袭。”在引诱作战开始前, 段桢严肃地道：“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这是关乎到性命的事。”

在战斗中，段桢很可能顾不上所有人, 更何况，来自外部的危险很可能不止章鱼，还会有被吸引来的其他深海生物。

黎希第一个点头：“我明白的！”

其他人看上去也没有异议，在感受到深渊的气氛后, 都提起了一百二十分警惕。

段桢在事先调查好的地方，拿出那把长剑。长剑此时没有发光，看样子普普通通，一点都看不出昨天刚刚斩了五条巨鲨。

鲜血散在水中，缓缓散开。

没有人动，一时间只有水流从耳边滑过的声音。

忽的，段桢动了，他手中的剑悄然无息地顺着水流的方向斩去，一大捧血色绽放开——竟是一条章鱼的触手！

黎希手快地拎住，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般，触手尖还在蠕动。

他有些嫌弃，干脆扔到一边的空地。

其他人却有几分惊疑，因为他们都没有察觉到那条触手是什么时候袭来的。瞧那触手的长度与粗细，必定是一只巨大的章鱼，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观察，都看不见章鱼的影子。

“它在下面。”段桢道：“触手很长，至少三米，小心不要被卷住。”

“聚集起来，如果有人被抓住，就立刻斩断触手。”他指挥众人。

那章鱼几次袭击，不是以失败告终便是失去一条触手，等旁边堆着的触手变成三根时，海底再无动静。

“跑了吗？”红尾人鱼小声问：“我听说章鱼很聪明，估计是察觉到不敌，偷偷溜走了。”

“有可能。”段桢道。

他皱着眉，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作为一个人类，他对水的掌控并不算好，也无法判断那章鱼是否还在。

“再等一会儿，如果它没有出现，我们把触手送回去，换一个地方……”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水流的异动。那动向不是往他这面来的，章鱼似乎是意识到他的难缠，将目标放到了后面几个人身上。

“散开！”段桢高声道。

人鱼和人类立刻向周围散去，但是仍旧来不及，一个人被粗大的触手卷住腰部，转瞬间就要被拉走。

看段桢斩掉触手时，只觉得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可等到自己上场，却发现那触手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段桢一直注意那面的情况，几乎是在触手卷上他的腰时，便双腿发力向那面游去。虽然惊险，但最后还是赶上了，一剑斩掉那触手，将被卷在里面的人拉出来。

忽的，他听见一声小心，继而被人撞开。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飘过宝蓝色的鱼尾，和触手交缠片刻后，因为不敌而被拖走。

“黎希！”段桢只觉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便寻着那抹蓝色追去。

他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章鱼触手，他看见巨大的章鱼头部和长满利齿的嘴，那张嘴已经张开，准备迎接好不容易抓来的美食。

黎希的手紧紧抓着章鱼触手，为了真实，他放任吸盘在身上留下可怖的印记。

这出美救英雄的戏是他临时起意，也算是机缘巧合，发现段桢真的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偷袭时，他便义无反顾地撞上去，代替对方被抓走。反正就算真的被吞进肚子里，区区一只深海章鱼也无法奈何他。

但他没有想到，段桢为了救他会这么拼命。男人在最后一刻踩着触手一个转身，将他护在怀中，用后背对上了章鱼的口器。

咔哒——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紧接着闪起刺眼的金光。

浓重的血腥味散开，黎希甚至觉得自己泡在了血水中。

很久都没有声音，段桢也没有动作。

黎希受不了味道，在他怀里拱拱脑袋，想要探头出去看看情况。但下一刻，他被人更紧地拥抱住，这似乎是段桢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

还没等黎希高兴，便听见段桢略带沙哑的嗓音：“你不该冲上来的。”

黎希枕着他的肩膀，闭闭眼酝酿一下感情，才颤抖着声音道：“我，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但是当时没想太多，不由自主的就冲上去了，对不起。”

“你救了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段桢低声问。

“就算段哥被卷走，也能在第一时间砍掉那只触手。”黎希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用身体帮我挡了章鱼……”

说到这，青年的声音焦急起来：“段哥，你没事吧？”

他的手在段桢后背处摸来摸去的。

黎希当然知道段桢没事，他给的护身符不至于连一个章鱼的牙都挡不住。但是，为了装出真实的焦急……好吧，其实是为了吃豆腐，他还是没什么章法地乱摸一通。

段段的肌肉真不错。

段桢这次没发现他的小心思，还以为真的吓到了他，连忙解释：“我没事，你送我的护身符帮我挡住了。”

“那也很危险。”黎希皱眉：“你用剑戳它眼睛，用什么方法都比直接用身体挡好。”

段桢揉了一把他的小卷毛，没有说话。

他向来理智，但是刚才却是真的身体比思维还要快。当然，也是知道自己身上有黎希的护身符，才会做出那种选择。在那时候，用身体为对方挡下利齿，然后反手杀死章鱼，是最稳妥的方法。

“走吧，我们把章鱼触手拿回去。”黎希率先开口，他回头看了看在不远处停着打量他们的几人，眼里闪过冷意。

他刚才虽然看似兵荒马乱，实际魔力一直在观察这几人。在他被卷走，段桢冲上去救他后，这些人反而停下来，没有继续四散奔逃，而是选择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如果他们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打算，黎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厌恶他们。

“别为了其他人坏自己的心情。”段桢看出他的想法，拍拍肩膀，又让那些人拿着触手往回走。

黎希伸手扯了一下段桢的衣服：“等一会儿我们悄悄回来一趟吧，这底下好像有什么宝贝。”

“好。”段桢点头。

他们一路游回王国，把触手也堆在巨鲨尾巴边上。

“今天累死了，剩下时间就休息吧。”差点被触手卷走的人开口，他掀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上面红紫的圆形痕迹以及一圈勒痕：“那章鱼也太可怕了，光是用触手就能把人勒死。”

段桢看见了，一怔，回头去看黎希。

黎希身上还穿着之前买来的薄纱，身体在薄纱后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我没什么大事。”黎希瞧见他的目光，笑了笑：“人鱼的体质比人类好，哪有那么脆弱。不过今天你应该累坏了，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就睡觉吧。”

段桢抿抿唇，说了声好。

他们装模作样地回房间，黎希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过了会儿就朝段桢招手：“他们好像真的都去休息了，我们快走吧。”

“等下。”段桢眸色微沉，伸手将青年揽过，掀开他的纱衣：“我看看你的伤。”

黎希身子一僵，就用手去挡：“有什么好看的。”

他慌里慌张地：“男男授受不亲，你随便掀别人衣服会被误会的！”

他这副表现，只让段桢更加怀疑。如果真的没事，按照黎希的性子，这时候估计早就掀起衣服给他看了，可能还会明里暗里地暗示他摸一摸。

“让我看一眼。”段桢沉下脸。

黎希委屈巴巴的：“凶什么凶。”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按在衣服上的手放开了，那薄薄的纱衣被轻轻掀开，露出下面红肿的勒痕以及被章鱼吸盘吸出来的青紫痕迹。

在白皙柔软的肌肤上，那几道伤痕触目惊心。

段桢捏着纱衣的手微微收紧。

黎希紧张地攥着手指：“看，看完就放开，人鱼恢复能力很好，睡一晚上这些痕迹就都没了。”

他瞧着段桢脸色严肃，还以为对方下一秒就要开口骂他。没想到段桢只是将手轻轻覆在那些伤口上，低声问他：“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