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但教室中没有学生抬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黎希跟在段桢身后，见他想往学生那面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不要直接从他们手里拿。”

“知道了。”段桢点头。

黎希背对他假装在看垃圾桶，实则用余光瞄他的举动。

三十张桌子摆在教室里绰绰有余，地上却随意散落着书包和垃圾袋，让人颇有几分无从下脚之感。但是，段桢虽然看着块头大，动作却很灵巧，他跟着那张在学生间传来传去的纸条，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熟记于心。

他微抿着唇，眉头紧皱，气势愈发冷冽。

黎希偷偷瞅他，等他快结束时，才随意从干净的垃圾桶里拿出里面唯一一个纸团，压低声音道：“快下课了。”

他们一起走出教室，门刚刚关上，便听一阵叮铃铃的声音，所有学生的动作猛地一顿，脑袋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咔咔咔地向窗外扭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被几十双眼睛盯住，黎希连忙往段桢后面躲了躲，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顺便不着痕迹的挤开也想凑过来的姚九。

“怕就不要看。”段桢轻轻压了一下他的帽檐，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上前一步，掏出几张符咒贴在门外。

离门较近的鬼魂齐齐向后退去，眼睛却依旧死死盯住这面。

“他们出不来吧？”姚九颤抖的问。

“别担心，我们的符咒用在中级场也完全没问题。”夏奇容摆摆手。

段桢突然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在一片寂静中，左侧的楼梯传来尖锐高跟鞋踩在台阶上一般，刺耳的哒哒声。

它接近的速度十分迅速，眨眼间便愈发清晰起来。

“去楼上。”黎希连忙道：“有线索。”

段桢匆匆看了他一眼，挥手：“走！”

一行人穿过走廊，往右侧的楼梯跑。

黎希抽空向后望去，追来的东西甚至不能算作人，只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细而尖的鞋跟敲击在地上发出响亮而急促的哒哒声。

他不着痕迹的向下撇了撇唇。

孙乐向后扔了一张符纸，落地即燃，那高跟鞋被迫停在符纸前，无法动弹，像是无能狂怒一般发狂的跺着地面，声音尖利而急促。

他们绕着楼梯向上走，到四楼时，便听不见高跟鞋的响声了。

“要去五楼。”黎希说，他摸摸自己的耳朵，颇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见所有人都在看他，补充：“五楼有线索，不过也有危险。”

“你能具体感应到线索的位置吗？”段桢问。

黎希正颠颠的想告诉他，忽的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开口：“当然不能，我的能力还没到那个程度。”

“灵觉发展到后期能够准确感应到？”段桢挑起眉。

“也不一定吧，还要看副本难度。”黎希想了想：“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厉害的灵觉者，他告诉我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他们正说着话，段桢忽的侧身，同时用手臂横着将他挡在墙边。

黎希下意识曲起手，从下往上那么抱住他的手臂，耳朵悄悄红了。

一团白影从眼前闪过，穿过几个人撞在拐角的墙上，发出牙酸的咔咔声——是一具惨白的骨架！

骷髅倒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它停滞了一会儿，脑袋反向扭向他们，黑黝黝的眼洞对准几人。

“上楼。”段桢没有迟疑。

黎希还被他拉着手，低着头闷头跑路，生怕抬头就会被人看见红得快要冒气的脸。

他们跑了几圈，楼梯却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跟在黎希身后的姚九喘息声逐渐变大，脚步也沉重起来。

“是鬼打墙。”段桢简短的道：“拖住它，我来解决。”

孙乐和夏奇容停住脚步，一前一后堵住楼道。段桢的脚步没有停，但速度慢了很多。他放开黎希的手，抚摸周围的墙体。

黎希恋恋不舍，甚至在放开之前悄悄勾了一下段桢的手心，但是男人毫无反应，目光专注在灰白色的墙体上，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吸引力下降了。

但是不为外事动摇的段桢也很让人心动。

他把手背在身后，悄悄握紧了，在心里回味刚才牵手的感觉。

段桢的手掌宽厚有力，手指修长，指腹和虎口带着厚厚的茧，双手相交时，可以完全将他的手包住。

这么多人里，段桢只握了他一个人的手，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也有好感？

黎希的思维一路飘远，正在想以后怎么用魔力造出两个人的孩子以及孩子叫什么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拽得跌落下去。

精神力四散包裹住他的身体，瞧见下面只剩半截身体，诡异悬浮在空中向这面飞来的白骨，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脑还在思索是自力更生还是坚持柔弱小白花攻略，他下坠的身体忽的被人拥住，额头抵在对方胸膛。

温度从薄薄的衬衫传递过来，额头处能感觉到结实的肌肉，屏住呼吸甚至能听见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小锤子一样，仿佛是敲在他心口。

黎希呆呆的，还不忘伸手抱住段桢的腰，把自己往对方怀里缩了缩。

段桢一脚将飞上来的骷髅踹开，便感觉到怀里的人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脑袋也往上蹭了蹭。

以为他在害怕，段桢迟疑了一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没事了。”

黎希抱着他不松手。

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胆小。段桢心里无奈，想起少年澄澈信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心软，只好一手揽着他，一边抬起头看向姚九。

抬头的瞬间，眼底的柔软便凝成一片寒雾。

孙乐几下把那个不按套路出牌导致他们失手的骷髅解决掉，微微皱起眉。

楼道中一时间无比寂静，就连一向多话的夏奇容都没有开口。

姚九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敏锐的察觉到气氛异样，他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抢先一步道：“对不起，我刚才被吓到，下意识就……”

他紧抿着唇，脸色发白，明明是黎希差点被他拽下楼梯，如今看起来他反而更像是受害者。

“没有下次。”段桢道。

他在这里经历了将近十个副本，见过的招数不胜其数，姚九的小心思在他眼里一清二楚。不过这只是一个低级副本，姚九又是刚入游戏的新人，他无心干涉对方的选择。

姚九以为自己过关了，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垂着头，如今忍不住抬眼向上看去，目光落在被人护在怀里的黎希身上，眼中不由泄露出几分愤愤。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段桢却单单只护着黎希。

“你应该向黎希道歉。”段桢突然道。

姚九身体猛地一顿。

黎希这时候才从段桢的拥抱中缓过神来，有力气装小白花，善良温柔的道：“不用了，我想姚九也不是故意的，他毕竟是新人，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被吓到很正常。”

“我的队伍中不容拉同伴挡刀的人。”段桢冷声道：“如果他不是新人，需要付出的绝对不仅仅是一声道歉。”

“对不起。”姚九突然大声道，“我刚才不该去拉你，让你差点落入危险中。”

黎希对他的道歉并不感兴趣，但看在段桢的面子上，还是弯着唇角柔柔弱弱地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下次不要这样了。”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一行人继续向上走。

刚才的骷髅被段桢一脚踹飞，撞在墙上碎了一地，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活动的能力。黎希走前望了它一眼，然后几部跟上段桢的步伐，拽了拽他的袖子。

段桢回眸看他。

黎希脸一红，用另一只手压了压帽檐，小声问：“其实你们可以直接解决掉刚才的骷髅和高跟鞋吧？为什么选择躲开？”

不等段桢说话，他又说：“是因为……队伍里有我们吗？”

所以才在低级副本中还按部就班地寻找线索，是担心新人对游戏的难度产生错觉，也是在引导新人熟悉副本的流程。

……说到这，黎希意识到这里的新人其实只有姚九一个，所以段桢的举动其实都是为了姚九。他的唇角立刻不开心地撇了下去，捏着段桢袖子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但这份坏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段桢见他又垂下头，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你说的没错。”

黎希一怔，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嘴角轻轻颤了颤，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轻轻往上翘起，连回应的嗯声都差点跑了调。

段桢脸上也不由浮起淡淡的笑意。

夏奇容在后面安静如鸡，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和孙乐嘟囔：“我怎么瞧着他们俩不太对劲，段哥什么时候对其他人这么温柔过。”

孙乐沉闷地道：“黎希与队长的弟弟年龄相似，而且队长对小孩子一贯温柔，只不过大多数小孩子不敢亲近他罢了。”

“你说的也对。”夏奇容挠挠头。

虽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可他看着黎希与段桢相处，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