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恋》剧组的试镜地点定在津市五高。

这是一所老学校，校园里的学生们早已在学校的安排下迁入了干净宽敞的新校区，过段时间就会被挖掘机推倒铲平。

导演方一鸣打听到消息后，特地联系负责人将学校租用了几个月，为的就是他准备了大半年的新剧。

新剧名字叫《初恋》，讲的是一对高中男女在青涩的年纪萌发的一段青涩的爱恋，其中大部分戏份都需要在学校里拍摄。

剧的女主已经定了，今天要试的是除了男主和几个内定角色外的主要配角。

陆承熠拿到的剧本属于男三号，这是周淼费了一番功夫给他争取来的机会，两人为此准备了很久。

周淼看过陆承熠试戏，老实说，周淼觉得演的很好，有灵气。

但到底好不好，能不能选中，他说了也不算啊。

握着手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周淼向来刚毅的脸上神情难掩焦灼，不时抬头朝办公室看去。

办公室是试镜地点，靠着走廊边的窗户拉上了窗帘，叫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不多时，办公室紧闭的房门打开，身高腿长的陆承熠从门口走了出来。

剑眉星目，身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

周淼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陆承熠没说话，冲他轻轻摇头。

周淼表情微变，这是没表现好还是导演不看好？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虚拉着身旁人的胳膊往外走，身后响起工作人员叫号的声音。

艺人们等在办公室旁边的教室，位置空了大半。

唉，方导已经是圈内难得正派的导演了，如果真没看上也没办法，时也命也。

因着陆承熠刚才的表现，周淼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远离试镜地点，漫步在操场的树荫下，周淼再度开口，“没表现好？”

他还是更倾向于是没表现好，陆承熠的演技他看过，又不是什么银幕大制作，一个电视剧男三还是十拿九稳的。

陆承熠：“还行，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不等周淼出声询问，陆承熠开口说明其中原委，“试完后方导让我试了试男一的戏。”

他没看过男一号的剧本，熟悉剧情花了些时间。

“男一？！”周淼惊呼，眼睛瞪大呼吸急促，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陆承熠，求证似的问，“试了别的角色，还是男一？”

“嗯，男一。”陆承熠颔首，唇角带了些笑意，这是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难得收获的好消息。

周淼：“导演怎么说？”

陆承熠：“方导让我回来等消息。”

“对对，是这样的，一般试镜都是下来等通知。”周淼连连点头，消化完这个消息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终究没忍住这份好心情，用力在身旁人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

周淼：“好小子，表现不错！”

他给陆承熠分析自己的看法，“方导能叫你试男一，那说明至少你的演技在他那里是过关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叫你另外试戏，外形也好，演技也好，总归男三号这个角色咱们拿下的可能性很大。”

“你把心态放稳，试归试，也不是说试了就是你的，保三争一。”

陆承熠：“我知道。”

“这段时间也别闲着，去公司听听课，练练台词什么的，”周淼叨叨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喏，你的手机。”

把手里握了半天的手机递出去，周淼说：“刚才有几条消息进来，没电话。”

陆承熠接过手机，“谢谢水哥。”

周淼懒得说话，摆摆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客气过了头。不过以后他们合作的时间还长着，有的是时间慢慢熟悉。

沿着树荫朝校门口走，陆承熠打开手机，待看清发消息的人是谁后，笑意收敛，眸光微冷。

对于这个曾经给自己传达过包养信息的人，陆承熠很不想理会，然而这不可能，对方代表的是双木娱乐的林洛汀，他的顶头上司。

按捺下心中对于某个人愈加增长的厌恶，他迅速查看完几条信息。

肾、源。

他目光一下就被这两个字吸引住了，然后才注意到下面括号里特意标注的备注。

包养和暖床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指性关系？对方这次特意备注是字面意思……

难道对方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是他误会了？

陆承熠心下疑惑，但质疑仍然占了上风。

校门外是一条美食街，五高的学生搬走了，租了门市的商家一时却没办法离开这里，三三两两地开着店，生意很冷清。

走过一家米粉店，陆承熠问：“水哥，林洛汀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淼：“你说我们林总？”

他不清楚陆承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简单说了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陆承熠静静听着，走回两人落脚的酒店。

或许是肾、源的吸引力太大，又或者是“字面意思”降低了他的戒心，他鬼使神差地回复道：

【陆承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陆承熠：有林总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亲自跟他聊聊。】

“他想亲自跟我聊聊？”书架前正在整理诗集的林洛汀惊讶地反问，这些书是他昨天在网上订购的，今天刚到。

鉴于不久的将来这些书很可能被陆承熠用来念给他听，他不介意亲自整理。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会儿才不到六点，陆承熠回复的速度很快啊。

“是的林先生，”韩美美站在一边，“陆承熠想要您的联系方式。”

“哦，给吧。”林洛汀没有迟疑地说。

他对陆承熠的兴趣显然要高于这些书，听见陆承熠要联系他，果断撇下书去洗了个手。

出来时韩美美刚好收起手机，对他说：“林先生，已经给了。”

“嗯。”等着陆承熠主动联系，林洛汀在沙发上坐下，没等多久便听见一声消息提示音。

是陆承熠的好友申请。

他以为对方会直接电话联系。

遗憾了下不能先听听陆承熠的声音，林洛汀通过申请，屏幕上方“陆承熠”三个字很快变成正在输入中。

陆承熠会先说什么？

【陆承熠：林总，肾、源的事您有把握吗】

先提了肾、源，似乎是意料之中。

【林洛汀：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陆承熠：不方便】

林洛汀没说信不信。

【林洛汀：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事情。】

哪怕他不怎么在人类社会生活也知道这种事只能看缘分，他能承诺的，只能说是尽力而已。

对面有一会儿没回复，林洛汀思绪乱飞，一会儿想想怎么帮陆承熠找肾、源，一会儿在自己的愿望清单上添加内容等着成功包养对方后实施。

他不觉得这场交易是他吃亏。

先说他许诺出去的那些资源，陆承熠既然在书中能大火，那么对方肯定具备大火的条件和本事，作为他旗下的艺人，资源倾斜只会为他带来更多收益。

这是双赢的事情。

而承担陆母的治疗需要他付出的只是一点人脉和钱而已，人脉和钱，他不缺，但这都是陆承熠没有的。

【林洛汀：我们面谈吧，来见我】

将地址发过去，沉默了许久的人终于发来回复。

【陆承熠：好。】

和陆承熠聊完时针已经指向六点了，这是晚饭时间，当了上千年血族的林洛汀还不太习惯，听见佣人上来敲门才知道该吃饭了。

他心情不错地和韩美美下楼，韩美美见没自己的事，“林先生，那我先回房间了？您有事叫我。”

“嗯。”林洛汀颔首。

韩美美这个生活助理是原来的林洛汀让秘书招的，上任时间不长，为的就是让对方专门处理原主和陆承熠的事。

原主拼搏多年，眼看就要混出头，准备解放私生活，这种事情不方便让业务能力优秀的秘书处理。

林洛汀穿进来后把韩美美当低配版管家用，为了方便就让韩美美搬进来了，和家里的厨子、佣人们住在一块区域。

走下楼梯，韩美美跟林洛汀示意后径自回了房间，她的晚饭待会会和林家雇的员工们一起吃。

林洛汀在餐桌前坐下，桌上放了几叠颜色鲜亮的小菜，有荤有素。

人类食物滋味繁多，酸甜苦辣咸，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很令血族惊喜。时隔多年，他又品尝到了人类食物的味道。

倒不是说鲜血的滋味不好，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一种是生理意义上味蕾的满足，一种是精神层面仿佛神经末梢被香醇的酒气蒸腾般的微醺。

很难说清究竟哪种感觉更好，反正林洛汀都挺喜欢的。

伴随着音响里轻柔舒缓的乐声，林洛汀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饭，随后换了双鞋去院子里散步。

不同于以往居住的古堡，他现在的住处面积小了很多，主建筑只有三栋，楼层也不高，是很现代的简约风格。

屋前有一条弯曲透明的玻璃栈道，下面水流潺潺，水里养了鱼。人在上面走动，下面或红或白或黑的鱼儿便倏地四散开去。

栈道一边是露天的小桥流水，一边是功能性区域，摆了干净的桌椅。

林洛汀决定以后将其换成吊椅或者秋千。

待到天色泛黑，天边爬起一弯月牙儿，他便结束散步回了屋。

书房里的书还没整理完，林洛汀将上面原主买的他不感兴趣的书替换下来，换上他新买的小说、诗集。

做完这些后他在书房里溜达一圈，见实在没什么可做的用来打发时间，微微有些不高兴地坐到办公桌前。

他打开电脑，更不高兴了。

血族亲王不需要工作，人类林总可是需要工作的。

艰难地批复完秘书筛选好过几次的邮件，林·前血族·现人类·洛汀结束一天的行程，洗漱上、床，陷入香甜的睡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天气晴朗，微风。

早上十点多，林洛汀吃完早饭大约两个小时，他带着自己的低配版管家韩美美站在玻璃花房里，“找个时间让工人来把这些花花草草搬走，全部种上玫瑰。”

韩美美熟练地开始做记录，“邻市有几家不错的玫瑰花田，到时候我让人送样品来给您过目。”

林洛汀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

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一看。

【陆承熠：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