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姬厌青并不知道，自己随手一选的画册到底是什么样子，从福源岛归来，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个月，也终于到了青门派弟子外出历练的日子。

青门派是本方世界中五大宗门之一，和其他宗门相比，青门派向来最为注重弟子的心性，故而每隔一段时间，弟子们前往不同的地方进行历练。

悠长钟声在青门派敲响，位于玉衡峰上的大殿也缓缓开启，来自各峰的弟子乘着各式各样的法器落在玉衡大殿前的天极广场之上。

而其中最为装逼拉风的，自然又是姬厌青。

一阵袅袅仙乐传来，金色花瓣从半空中飘落，姬厌青也出现在众多弟子的面前。

姬厌青今日穿的是一件红色道袍，裹着白狐裘外袍，斜卧在软塌上之上闭着双眸，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慵懒艳色。

就算青门派的弟子都已经深知了姬厌青的本性，见到这样的一幕也不免稍稍呆愣了片刻，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我，出场方式也足够反派呢。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姬厌青颇为得意地想着，他起身朝前走去，原本挡在他面前的弟子也都不由自主地朝两边散去，议论声隐约从他的身后传入耳中。

“不知道姬师兄这次会选什么地方历练。”

“反正我绝对不要和姬师选一个地方，对了，祁夜师兄会选哪里？”

众弟子正在小声议论着，原本紧闭着的玉衡峰大殿也缓缓打开了，身着青衫道袍的司鸿争来到了众弟子面前。

司鸿争虽然是代掌门，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温柔谦和，但在青门派弟子中却颇具威望，随着他的出现，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弟子们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专注地看向司鸿争，一个个就好似等待教导主任讲话的学生。

就连原本还一副目中无人模样的姬厌青，此时也不由站直了身体，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可就在这时，姬厌青突然感觉到了有人正用神识打量自己。

这种时候，谁还在分神看他？

姬厌青心想，顺着那神识找去，猛地望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睛一看，竟然是站在司鸿争身后不远处的祁夜。

祁夜和司鸿争虽然并非师徒关系，但当年祁夜便是司鸿争亲自带上青门派的，关系自然是要亲近一些，他提前来到了这玉衡殿中，应当是已经确定了这次历练的地点。

和司鸿争关系亲近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哼，你看我，我也看你！

发现在偷看自己的人竟然是祁夜，姬厌青先是一愣，随即丝毫不甘示弱，也以神识对着祁夜打量了起来。

祁夜此时依旧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就如同月色般高冷而又俊美。

察觉到姬厌青的目光，祁夜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高冷，丝毫没有偷窥被发现的尴尬，若不是姬厌青顺着那道神识找到了祁夜，估计还会以为刚刚是自己从错觉。

不过见他身上的情毒应该是已经完全好了，姬厌青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两人神识交汇的时候，司鸿争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长袖一挥，不但打断了某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众弟子手中也出现了一块写有自己姓名的宗门玉牌，面前则是标有此次试炼三处地点的光圈。

司鸿争开口道：“参加历练的弟子，依次选择你们的历练地点。”

司鸿争说完，众弟子却谁都没动，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却最终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姬厌青。

被这么多人盯着，姬厌青倒是没有丝毫的不适，他缓步朝前走去，神情更加倨傲起来，仿佛让他第一个选择历练地方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实际上，姬厌青心里十分清楚，他们也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到底会选择哪里，他们就不选那里了而已。

姬厌青来到那光圈前面，眼神依次在光圈上写有“云间城”，“福源岛”，“乾坤秘境”白字上扫过，这三个光圈便是代青门派此次下山历练的三个地点，弟子选择何处便将手中的玉牌放入其中，一旦放入，便无法再更改。

姬厌青先是来到了写有福源岛的光圈前，这福源岛姬厌青前段时间才刚刚去过，是青门派外岛中心，因为较其他两处安全，多为引气、出窍期弟子选择的试炼地点。

姬厌青的手指在玉简上轻轻摩擦了一下，抬手竟然是准备将玉简放入这代表福源岛的光圈之中。

在场弟子中修为较低的那些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想到接下来历练的三个月时间里，他们竟然要和姬厌青待在一起，纷纷忍不住哀嚎出声。

“不会吧？姬师兄要选福源岛？”

“我只有出窍修为啊，根本没资格去乾坤秘境，难道我要去云间城？不要啊救命啊！”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幻觉！呜呜呜我再也不敢说姬师兄的坏话了！”

“掌门首徒选在宗门外岛，这根本就不是试炼而是选个地方作威作福吧！”

倒是那些修为已经突破神魂期弟子，因为他们不会选择福源岛作为历练之地，嘴上虽然这么指责着，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只要姬厌青选择了福源岛，至少就说说明不会跟他们去同一处地方历练了！

然而，就在他们看到姬厌青就快要把玉简放入光圈之中，自以为已经完全安全的时候，姬厌青却突然收回了手，朝旁边代表着“乾坤秘境”的光圈走去。

那乾坤秘境是一处水下秘境，十分适合神魂期弟子前往历练，据说此次祁夜便会选择此处，若是姬厌青选了这乾坤秘境，祁夜一定会选择其他地方吧！

光是这么想一想，那些神魂期弟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在了脸上。

姬厌青站在两处光圈之间，好以整暇地把玩着手中的宗门玉简，似乎正在苦恼到底应该选择哪边。

他往福源岛那边看一眼，那些引气、出窍期的弟子一个个都呼吸随之一滞，他朝乾坤秘境那边走上半步，那些神魂期的弟子则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姬厌青听着身后传来的各种长吁短叹，又怎么会猜不出那些弟子心中都在想着什么，实际上，他根本也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也就在这时，姬厌青再次感觉到了一道平静冷淡的目光，不会回头看他也知道，那是祁夜正在看着自己。

从刚刚姬厌青上前选择历练之地开始，祁夜便不用神识打量他，而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了，不过因为其他弟子也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姬厌青，他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让姬厌青更加在意的是，按照原剧情的发展，祁夜将会选择的历练之地是乾坤秘境，可当祁夜看到姬厌青似乎也要选择乾坤秘境，那道注视他的目光一直都十分平静，没有产生一丝波动。

或许，祁夜已经十分笃定，他不会选择乾坤秘境或是福源岛？

呵呵，他堂堂反派的想法，又怎么能是主角能够随便猜到的！

姬厌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十足的笑容，像是终于做出了最后决定，在众弟子紧张的注视之下，只见一道金光裹住了姬厌青手中的宗门玉简，投入了写有“云间城”三个字的光圈之中。

没错，祁夜终究还是猜对了他的想法，从一开始，姬厌青就没有想过去福源岛或是乾坤秘境，他早就已经选好了此次历练要去的地方，那便是云间城。

这次宗门历练并没有什么需要姬厌青出场的剧情戏份，对于他来说，其实算是一次难得的休假时间，可以趁机好好放松一下。

福源岛距离青门派太近了，先不说姬厌青的修为身份已经不适合选择福源岛作为历练之地，在那里，姬厌青还必须要维持自己作为反派师兄的人设，首先就被排除了。

至于乾坤秘境，那是祁夜将会去的地方，在那里将会出现新的一批反派，根本就没有姬厌青这个炮灰反派的用武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姬厌青自然也不会选择乾坤秘境。

至于云间城，那是千年之前一位元神真人所开辟的洞府，位于本方世界的北部，那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既有魔门又有世家势力，就连青门派弟子前去都需隐藏身份，但却经常会有上品法器，甚至是灵宝出世，是危险与收益并存之地。

云间城远离青门派和祁夜，在那里，姬厌青可以不用再时刻维持反派炮灰的人设，简直就是此次休假，啊不，历练的首选之地！

光是这么想想，姬厌青便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不过作为反派，自然是要将其他人都玩弄够了，再最终做出决定。

看到姬厌青选择了云间城，青门派的其他弟子明显都松了口气，而姬厌青也在将宗门玉简投入光圈之后，在众弟子的注视之下，乘着那金龙车鸾潇洒了玉衡峰。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

姬厌青所谓的潇洒也不过是维持了几个刹那，刚刚离开了青门派弟子们的视线，那几只威武的巨龙和富丽堂皇的马车竟然突然化作了金光，瞬间消散不见了。

这幻术消失的猝不及防，姬厌青猛地从半空掉落，手忙脚乱地施展了清风术，这才没有直接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这时姬厌青也才想起，这玉衡峰上有禁制，无法长时间维持幻术，之前他出场估计就已经耗尽了幻术今天的额度。

不过好在，应该没有人看到他这颇为狼狈的一面。

姬厌青正在心中暗自庆幸，一道银色剑光在他的划过，不远处那踩着灵剑的白衣翩翩少年，不正是祁夜吗？

“师兄。”祁夜从灵剑之上降落，朝着姬厌青喊道。

看祁夜这反应，姬厌青觉得他似乎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姬厌青的反应也足够迅速，在祁夜出现的同时，他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此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反倒是满脸倨傲地朝祁夜问道：

“祁师弟何事？”

祁夜沉吟片刻问道：“师兄选择云间城，是否的为了那‘金光回溯琉璃灯’？”

金光回溯琉璃灯？

姬厌青稍稍一愣，随即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金光回溯琉璃灯是一口时空类上品法器，三百年前为一位青门派金丹宗师所有，能够镇压心魔，回溯往事，后来那位金丹宗师不幸陨落在了云间城，他的那口金光回溯琉璃灯便也就遗落在了那里。

只是为何祁夜会认为，自己选择云间城便是为了那金光回溯琉璃灯？

姬厌青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能告诉祁夜，自己其实只是想找个地方休个假。

他表面依旧是一副懒得和祁夜多说的不耐烦模样，双眸冷冷朝祁夜瞥了一眼：“是又怎么样？我选哪里和你无关。”

对于姬厌青挑衅般的回答，祁夜却并不生气，至少姬厌青这边就连一点反派值都没增加。

他叹了口气，看向姬厌青的眼神颇为复杂，“看来，师兄还在对三年前的那一夜耿耿于怀。”

那一夜？

姬厌青脸上的表情一凝，三年前他还和祁夜还一起住在落星阁，但那个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所以，祁夜所说的那一夜到底是哪一夜？

而且为什么，祁夜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错觉，一定是错觉！估计是哪个晚上自己去找了祁夜的麻烦吧！一定是这样的！

姬厌青这么告诉自己，甚至想要问问系统知道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却听到祁夜用满含愧疚的语气继续说道——

“那一夜，是我对不起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