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诺曼拉着康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仍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只是眼底略显出一丝不耐烦。

“兰蒂斯阁下，兽人族本着互利互惠的合作方式与奥兰卡重新建立起友善的沟通, 怎么到了兰蒂斯阁下的口中，就成了这位尊敬的国王陛下巴结兽人族了呢？您这样的说法不但羞辱了这位年轻的国王陛下的尊严, 而且也将陛下之前对您的精心照顾视为无物, 实在令人伤心。”

“是, 你太让我伤心了！”康南一想到小肥龙幼崽时期对自己哼哼唧唧卖萌的样子, 再看看眼前这个大美人明显要找茬的劲儿, 顿时就有些闹心。

只是直播的弹幕评论似乎却对这种场景喜闻乐见。

“哦哦哦哦掐起来了我的妈这是不是修罗场？”

“啊啊温柔帅气的诺曼对峙冷眼性感的兰蒂斯, 对不起我吃了这两个人的安利！”

“哈哈哈哈这个国王在诺曼和兰蒂斯衬托下仿佛一个背景板。”

“兰蒂斯大美人不要怂, 干掉这个国王，诺曼就是你的小可爱了啊！”

“不是，前面的你们咋回事？这个诺曼一看就是黑心莲, 兰蒂斯怕是斗不过他……不过我也觉得国王没有什么气势啊。”

“我要看的是修罗场吗？不, 我只想看这两个美人撕头花！打起来打起来！！”

诺曼, 犬族兽人，身材高挑，与兰蒂斯不相上下。而且他有着柔顺的金棕色长发，一对儿毛绒绒的耳朵和毛绒绒的大尾巴。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是原型应该不会丑。而且诺曼逢人三分笑，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得体。再加上一双犬族特有的乌黑的眸子,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害的气息。

相对来说，兰蒂斯无论是种族也好, 长相也罢，都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气势。他长得太过漂亮，应该是继承了魅魔精灵与龙族的所有优点, 妩媚性感却不落俗，高傲冷艳自带滤镜，并且长期占据了康南关于春天梦境里面的主角，导致他一出现就会条件反射的鼻子发酸。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大美人呢？尤其是康南这种已经弯成钢丝球的，就算他能抵抗得住诺曼温柔攻势，也扛不住兰蒂斯直击灵魂的诱惑。

“而且你思想太不健康了……”面对这样的大美人，康南有些怂。他不着痕迹的往诺曼身后躲了半步，道：“而且我和诺曼是友好的合作关系，努力改善奥兰卡和兽人族的合作，为两个国家的双边贸易做出伟大贡献的。什么抱大腿，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胡说八道。”

兰蒂斯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他一笑，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沉鱼落雁，不但直播间炸了，就连康南的脑子都炸了，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过来，到我身边来。”兰蒂斯的声音空灵好听，似乎带着无数的勾子，勾着康南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身子。

“兰蒂斯阁下，您对国王陛下用魅魔的魅惑之术，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诺曼用力捏了捏康南的手，把他又往后拽了一步。

兰蒂斯闻言哼了声，道：“我对他还要用魅惑之术？你是太小瞧我了，还是太高看他了？”

康南猛地回过神，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怒道：“兰蒂斯你够了，是，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的脸馋你的身子，但是那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的诋毁我。这里是奥兰卡，是我的地盘，不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诺曼，我们走。油菜已经种下去了，我教你如何做榨油机。”

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恼羞成怒，男人总是容易被美色支配大脑，如果对方用了魅惑之术，兴许他还能有个借口。可是兰蒂斯对自己压根用不到……

就这么看不起他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吗？

……还真了不起。

就是太令人郁闷了。

兰蒂斯目送康南走远，冷笑一声抬脚往城堡走去。

途径的奴隶们都纷纷远离或者跪拜在地上发抖，真心的惧怕“皇后”的气势。皇后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但是康南无论怎么样也是国王，既然是国王，那么再娶个兽人做侧妃又怎么了？

“皇后太强势了，”奴隶们议论纷纷。

“可不是嘛，但是好歹他生了小皇子。”

“小皇子是不是去龙岛了？最近没有见到了啊。”

“……只有我一直在考虑，皇后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吗？他之前似乎是圣骑士诶……”

“或许公龙也会生孩子呢，圣骑士不是都有魔法吗？生个孩子怎么了？”

“说的也是啊……只是陛下太可怜了。”

可怜的陛下蹲在田埂上，指挥着铁匠带着学徒挖空一棵巨木中间空腐的树心。

健壮的奴隶们都在田里忙乎着，部分老人与孩子则拎着砍刀去了附近的山里，寻找国王陛下口中的笋。虽然他们对这种坚硬竹木的幼苗是否能吃带着疑惑，可是秉着“只要是国王陛下说的那就是对的，如果出了错一定是自己没做好。”这样的概念，奴隶们仍旧十分投入的指哪儿打哪儿。

“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陛下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诺曼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上的耳朵轻轻抖动。

康南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道：“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你还要刨根问底可就没意思了。就算我说是因为小时候没饭吃所以发现的这些东西，你会信吗？”

诺曼轻笑，大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能看出来心情十分不错。

康南的眼睛盯着他的尾巴看了半天，突然问道：“诺曼，你的原型是什么样子的？”

诺曼一愣，笑道：“陛下想知道我的原型？但是……兽人族的原型只会给心爱的人看，见了就要结为伴侣……”

康南吃惊的睁大眼睛，“真的假的？不是，你们兽人之间彼此难道不清楚对方的兽型吗？？可是有的就算不变回原型也能知道是什么吧？”

诺曼忍不住大笑道：“陛下当真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这一套吗？我记得以前有一位公主，据说十分美貌。她的脸上常年蒙着一块白纱，说若是谁看到了白纱下面公主的真容，公主就会嫁给谁。”

康南想了想道：“她爹可真会玩，如果是个奴隶不小心看到了呢？”

诺曼继续道：“那可是公主，压根不可能会见到最低贱的奴隶。总之国王希望她能嫁给最优秀的男人，有不少男人为了获得公主青睐，使尽浑身解数。”

康南虽然不太明白诺曼为什么突然讲这么个故事，却仍旧问道：“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圣庭的骑士们列队归来，公主前去迎接，蒙面的白纱突然就掉了。”

康南：“卧槽？然后呢？？”

诺曼眯起漂亮的眼睛，道：“领头的是一位圣骑士，公主希望能嫁给他。然后……公主死了。”

康南：？？？？

“死了？为什么？圣骑士不喜欢公主吗？”

诺曼道：“因为她太贪心了，而且那位圣骑士……也不是她能得到的人。”

康南眨眨眼，顿时就明白了，“圣骑士是兰蒂斯？公主的白纱是她自己弄掉的，就是希望嫁给兰蒂斯？不过兰蒂斯不是龙吗？我记得龙都很喜欢公主的啊。不是，你给我讲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诺曼大笑着摸了摸康南的羊尾巴，“没，我只是觉得人类太有趣了。”

康南一头雾水。

这个故事如果放在中学课文里面，估计会被延伸分析出无数的见解。什么公主也是强权逼迫下不得已，什么古代女权的压迫，什么费尽心机却得不到想要的结局，什么圣骑士太过冷酷，连可怜的公主都不放过。

但是在诺曼口中，似乎就是一个随口说来的小故事，只不过故事其中一个主人公是兰蒂斯而已。

“对了，”诺曼又道：“兰蒂斯被圣庭通缉了，陛下似乎还不知道吧？”

康南还没从公主蒙面的小故事中回过神，就又听见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被通缉？不是，通缉他的人疯了吗？他不是龙族吗？谁敢通缉一头龙？”

“圣庭可不知道他是龙族，在圣庭眼中，兰蒂斯就是一名漂亮的，能力强大的，而且毫不留情杀死一名公主最后背叛了圣庭的前圣骑士。而且他还偷走了一身秘银铠甲。那一身铠甲换一个国王的位置都绰绰有余，圣庭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诺曼脸上带着愁容，“如今他来到奥兰卡，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康南的小脑袋瓜子里转了无数圈，蓦地明白过来，“诺曼，你的意思是让我提防兰蒂斯？”

诺曼大笑道：“我的意思是，尊敬的陛下，您太善良了，龙族可不是很好的合作方，我宁愿建议您去与精灵合作，懂吗？”

康南茫然的点点头，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仿佛诺曼在正大光明的给兰蒂斯穿小鞋，但是却因为太正大光明了，让这么想的自己倒有些卑劣的感觉。

康南按照人头给奴隶们分了负责田，并且给出了极大的诱惑——收获的所有粮食作物，个人与国王是五五分的。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获得所有收获的二分之一。

这条法令颁布下来，别说奴隶了，就连刚升级为平民的铁匠与皮匠都目瞪口呆。要知道人类王国的税收特别重，奴隶向来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田地与收获，而平民在交完税之后能留下五分之一的粮食作为口粮，就已经相当不错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民大多都希望能学一些技能或者去权贵家工作，这样可以多换取一些食物。

可是康南直接规定五五分。

粮食五五分，部分蔬菜需要用劳动力换取，譬如柴火或者草料。一开始康南还曾经考虑过大锅饭，但是又怕大锅饭养出人类的惰性，最后因为分配不均落了埋怨就不好了。如今分到每个人的人头上去，老人与孩子也有同样的地可以耕种。如果是组成的一个家庭，成年劳动力完全能包揽种地的累活儿，老人孩子则去挖笋和野菜野草换取积分，以后可以获得蔬菜分配。

没有家庭的老人与孩子也能从自己的口粮里拿出一部分请人帮忙耕种，这就会形成一种雇佣关系。雇佣合同是康南定制出来的，就是为了避免雇佣价格不稳影响雇佣市场。

虽然如今的市场也只有五百来个人左手分右手，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土豆切开种植，红薯可以插扦，甘蔗……甘蔗竟然是这样种的吗？”诺曼真心觉得康南的脑袋瓜里装了太多他完全不懂的东西。“甘蔗可是精灵垄断的制糖水果，并没有种子……这样真的能长出新的甘蔗？”

康南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是道：“我也是试试，毕竟没有种子。如果土豆发了芽的地方埋进土里能生长，那么甘蔗发了芽的地方也应该可以生长才对。”

诺曼道：“兽人族也很喜欢糖果，只是大部分糖果的制造都在精灵那边掌握，因为我们不会甘蔗的种植。倒是有人种了甜菜出来，也是要用魔法才能提取糖分。不过就算不用提取，甘蔗的汁水也足够甜美了。”

人类的国家掌控着盐巴的售卖，圣庭与魔法师则拥有其他调味料种植制造的方法，糖果基本全部由精灵垄断了。再加上矮人的铁制品和兽人的畜牧业，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但是这个什么都不缺指的是权贵，而不是低层的平民与奴隶。

“但是没有魔法，甘蔗与甜菜也没有办法变成糖果吧？”诺曼有些遗憾。

康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没有魔法，难道盐巴就不会变成洁白的精盐了吗？难道炖的肉就不好吃了吗？”

诺曼歪着头想了想，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当一个有趣的人总比当一个“你是个好人”要强，

康南直起腰，看着他的国土。

奥莱卡的地理位置真的太好了，空气湿润不干燥，气候四季分明。若是按照古代风水学来看，前有海代表财源滚滚，背靠山证明风调雨顺。无数的溪流和小河穿越奥兰卡，给无数的生命带来满满生计。这里物产丰富，几乎大部分作物都可以在奥兰卡的土地上扎根。

只要是不作死，光靠这些物资整个奥兰卡都能过的相当滋润。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外来户。

春笋也就只冒出一点儿尖尖的脑袋就被人发现了，无数的春笋被运回广场，拔掉厚厚的笋壳，煮去涩味，切成细条放在草席上晾干或者腌制起来。除了春笋，还有那些逐渐开始冒芽儿的香椿，树芽包，榆钱槐花，都逐渐成了餐桌上的食物。因为调味品的缺乏暂时算不上什么美味，但是确实能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填饱肚子。

整个冬季和春耕期间，奴隶们不但没有饿肚子，反而长了肉。尤其是孩子们，眼瞅着个头一个个的都拔了起来，长得好像没来得及挖出的笋，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康南也长高了，丰富的肉制品给他增加了不少蛋白质和钙，让他整个人拔高差不多十来公分，终于从一米六的小矮子变成了一米七出头的瘦竹竿。真的是太瘦了，再加上每天四处奔波被晒得黢黑，又黑又瘦的完全不像个贵族。

奴隶们白天耕种开荒，傍晚的时候则按照康南的要求给自己盖房子。说是房子，其实是集体宿舍。平民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房子与小院子，铁匠一家与皮匠选了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子暂时住了进去，至于老福特则一直住在城堡的仆人房，虽然说是仆人房，但是因为可以独立拥有一间，倒是比平民住的还舒服。

他毕竟是奥兰卡唯一的一位草药医师，是被国王承认了的，拥有了比皮匠铁匠还高一层的身份。

老福特认养了两个奴隶孤儿作为自己的学徒，每天带着他们上山下河去认识各种草药，回来后就在康南特批给他的羊皮卷上写下草药的特性和模样区分。

而还没有升级为平民的奴隶，却也不用住牛棚和草棚，他们要盖集体宿舍了。

康南在夜里惊醒，无奈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腿。他这几个月长得太快，每天晚上小腿都会抽筋，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且迟到的变声期也来了，喉咙发炎，说话声音粗糙难听，说多了还会疼。

隔壁传来了轻轻的响动声，那天兰蒂斯被诺曼挤兑了几句，估计是有了小脾气，虽然重新住进了皇后房但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出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诺曼对“不用见到那头脑子不正常的龙”这件事似乎十分的开心，他的开心不但表现在白天随时跟在康南身边，甚至还会帮那群老人孩子拎个东西，或者搬一下很重的石头盖房子上。

“很有趣，”诺曼道。有趣仿佛就是他的口头禅。

隔壁的响动变得大了一些，随即中间那扇门被打开了。

兰蒂斯身边悬浮着一块晶莹的红色晶石，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兰蒂斯阁下，是我吵到你了吗？”康南无奈的伸了伸腿，抽筋带来的疼痛让他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人类……”兰蒂斯的声音很轻柔，仿佛一阵清风掠过康南的耳边。哪怕只有这两个字还带着不屑的语气，却如同情话一般令人浑身酥麻。

康南垂下眼帘，只要不看到那张绝世容颜，他就觉得自己能抵抗得住兰蒂斯给他带来的那种生理上以及灵魂上的影响。恃美行凶这个词不无道理。长得好看无用论早就变成了馊鸡汤，被倾倒进下水道了。

一只漂亮的手按在了他的小腿上，清凉的触感顿时驱散了骨头缝里来带的那种酸疼。

康南浑身一震，条件反射的想要把腿收回来，可惜却被捏的死死的。

兰蒂斯身上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好看的，哪怕只是一只手，皮肤白皙，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是圆润粉红的，透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康南的腿平时见不到太阳，皮肤也是白的，却是那种苍白的颜色，被那只手衬托的好像粗糙的石头，丢到路边都不会有人看上一眼。

“兰蒂斯阁下，您这是……”康南忍不住问道。

兰蒂斯的指尖在他左腿膝盖上划过，又落到了右腿上。右腿上有一处青色的於痕，这是他今天不小心磕到的。不过随着兰蒂斯的动作，淤青消失了。

“人类又愚蠢，又贪婪，又脆弱。”兰蒂斯收回手，哪怕说着康南不喜欢听的话，可是声音却好听的如同唱着优美的歌谣。

“是，是呢……”康南有些怂，他把自己的腿藏到了被子下面，并且总觉得兰蒂斯会突然拧断自己的脖子，好让之前幼年期纠缠一个人类这个污点彻底的消失。

他可以把查尔当做监视自己的人来对待，把诺曼当成合作的伙伴来交好，把精灵当做完全不用去搭理只要赞美就可以的路人欣赏，但是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面对兰蒂斯。

幼年期的兰蒂斯对他过分的依赖，那种依赖并不是什么假装出来的，而是真心的喜欢。可是人形的兰蒂斯却带着龙族和精灵那种高贵不可侵犯的滤镜，就算看不起人类都会让人觉得正常，并且生不起他们凭什么可以高人一等的嫉妒。

因为相差的太悬殊了。

只是这个无论是龙族还是精灵都捧在手掌心的小宝贝儿突然又冒出来，并且给康南治疗了腿，这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小宝贝儿到底再想什么。

兰蒂斯继续道：“诺曼可不只是个普通的兽人，他在整个兽人族里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你没有见过他一口咬断敌人喉咙的样子吧？如果说龙族的杀伤力是绝对的碾压，那么诺曼就是最可怕的刺客，从未有人能得罪了他之后还活在世上。”

康南：……

宝贝儿你半夜三更的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诺曼的坏话？不是，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你俩之间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