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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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滚落到一颗山脚桃树停下。

商仪的后背重重砸在树干上, 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咬紧牙关,勉力站起来, 检查江舟身上有没有伤口。

好在依旧只是胸口那道伤。

血肉绽开, 露出一点湛湛的光。

是灵核吗?

商仪颤抖着手把药敷上,想让伤早点痊愈, 让那颗灵核成为永远的秘密,一直躺在舟舟的胸中。

“舟舟、舟舟……”她声音不自觉带上哽咽,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温热的泪混杂着血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是我求来的, 这一世是我求来的……”

她一向不信鬼神,就连尸人血石之乱,也不曾畏惧。

人定胜天,天为我用。若不能为已所用,那漫天的仙神,又为何要尊?

可是那一刻, 她历尽世事,垂垂老矣,跪在仙人脚下,虔诚求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多想再见一见舟舟。

所以……

“不要离开我。”

她攥紧江舟的手, 贴在脸上。

……

江舟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还是权倾天下的逆命侯, 刚娶得自己心仪的广寒君。

商仪换下那身淡蓝的广袖云裳, 穿着唯一一次的红妆,红烛高烧,而她端坐在绣着凤凰于飞的红上, 神情清冷,与满屋的热烈格格不入。

江舟踟蹰着不敢接近。

忽然商仪微微侧过头,朝她笑了笑,轻声说:“我喜欢你,侯爷。”

满屋子的红烛彩凤都在摇动,灯影晃晃壁上的人影也晃晃,窗外桃树下倏地飞起一丛流萤,像金色的雾气在黑夜中蔓延。

江舟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商仪披着满身的红,流萤点点在黑夜里摇动,她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喜欢你,侯爷。”

江舟怔了怔:“云舒?”

天边已经泛起薄薄的光。

黯淡的光线里,映出商仪一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江舟,眼神有些涣散:“舟舟……”

江舟嗅到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反手扶住商仪,摸到一手的粘稠。她这才发现,商仪的衣袍全被血浸透了。

“云舒,你受伤了?”江舟的脸变得煞白,身子不住微微发颤,想抱一抱商仪,又怕太近弄痛她了。

“是谁伤了你?痛不痛?我有药,我……”

江舟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一边说一边掉泪,把身上的灵力渡给商仪,灵力进入她的体内,修复她残破像风中残絮的经脉,好在江舟身上灵力似乎从未有枯竭的时候,能让她这样不要命似的渡给另一个人。

商仪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

江舟没有听清,倾身靠过去,“云舒,你说什么?”

商仪极轻地说:“侯爷,我心慕你。”

江舟瞪大眼睛,像是不明白一样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云舒,你说什么?你唤我什么?”

但商仪没有力气再说话。

苍白的唇微微颤了颤,忽然她眼神一紧,用力把江舟推开。

一道残剑飞过,贯穿她的腹部,把她半身钉在桃树上。瞬间又有汩汩的血从伤口涌了出来。

商仪眼皮渐渐沉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江舟遽然睁大眼睛,脸色比商仪还要白,扭头往后看。

一截烧焦的木头杵在她身后。

天光乍亮,还带点蒙蒙的晦暗。江舟无法认出这是什么个东西,灼得焦黑,似有人形……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是执教吧?

就是执教伤的云舒?

她站起身,红色的衣袖飘扬,脸上没有表情。

无论是谁,敢把云舒伤成这个样子……都得死。

江舟身上没有剑,便折下一枝桃枝,一片树叶飘落,悠悠荡荡,还未至地面时,江舟的木剑已经到桐酒眼前。

金色的莲花开了复败,已显颓色。

几个刹那,她们之间已过百招,后山只见金色的灵气像蒙蒙水雾漫开,盖住整片山坡,因为灵力蕴养,桃树竟违反天时,抽条开花,一树灿灿的花朵被剑风吹得七零八落。

商仪坐在桃树下,鲜血自身下蔓开,桃花落在她的肩头。

又是几个刹那,江舟竭力一拼,奈何桐酒就像打不死的一样,是了,她本来就是一截木头。忽然桐酒飘出数步之外往后看。

那座破庙,竟燃起烈火。

桐酒没有选择缠斗,几个纵跃往山上奔去,只剩半截的执教服被高高吹起。江舟手里的树枝跌在地上,她半跪在地,含泪望着商仪,不敢更近一步,小声唤道:“云舒?”

“云舒,”她把灵力不要命一样渡过去,灵力进入以后就像进了无底深渊,得不到一点回应。江舟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哽咽着说:“我再也不朝你发脾气了,也不任性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乖乖的,云舒,你理理我。”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就是江晚照,也是逆命侯啊,你是我的人,上辈子我们是道侣,这辈子,你也要八抬大轿来娶我的。不许丢下我,不许……”

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商仪离开,大不了随她去了就是。

要是没有云舒,这人间空荡荡的还有什么意思。

正当心灰意冷之际,商仪的眼皮抬了抬,断断续续道:“舟舟……偃术……”

江舟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边哭一边说:“云舒,我不行的,我不会。”

偃术有起死回生之效,储物囊里也有许多上课剩余的材料。

可是她压根没有好好上过几节课,仅做好的两三个偃甲还是云舒帮她做成的。

江舟想回到过去打死那个不好好听课的自己。

商仪轻轻笑了笑,黑眼睛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我信你,侯爷。”

江舟哭得梨花带雨,颤巍巍地把偃甲材料拿出来,几瓶空了的丹药早就全数倒在商仪伤处,空荡的瓶子一并被她惶急中翻出来,掉在地上。

“云舒,我不会的,我害怕。”

她不敢下手,生怕不小心就把商仪给治死了,又不敢挪动她,害怕再一动,反而让商仪伤势愈发严重。

商仪定定看着她,柔声道:“莫怕,我教你。”

……

小庙火势滔天。

黑烟冲宵,深红的火焰舔舐着灰扑扑的墙壁。壁画上诸位观音法相被灼得深黑,甘露瓶犹在手中,却救不了近在眼前的大火。

桐酒赶到小庙,地上的禁制犹在,偃人站在阵法中心,一次一次抬手,僵硬而木然地道:“呀,湿了。”

“倚桥。”

“呀,湿了。”

“倚桥,不要怕。”

“呀,湿了。”

……

金色的符文还在运转,困住毫无灵识的偃甲。

桐酒自己可以抛却半身修为走出,却无法再带偃人出来。她看着火海中的偃人,义无反顾重新走了回去。

阵法中的偃人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僵硬的动作。

桐酒柔声道:“雨已经停了,倚桥。”

偃人却不回她,她顿了半晌,才醒悟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偃人自然是认不出的。

桐酒站在火海里,慢慢伸手抱住了她。

“雨已经停了,不要害怕。”

火焰舔舐她的袍角,桐酒浑然不觉,只是重复道:“不要害怕。”

她向来口拙,不如世人,更比不上楼倚桥舌灿莲花,醉后檀唇轻启,便吐出一场星河澹澹的清梦。

桐酒把偃人抱紧,火焰一点一点往上烧,偃人身上的袍角碰到一点渐开的火萤,迅速地燃了起来,只一瞬,便变成团腾腾的火焰。

桐酒抱紧她,翻来覆去地说道:“不要害怕。”

很久之前,天下还是盛世的时候,学宫后山栽的还不是承载一山英魂的桂花林,而是种了一山的桃花。

桃花开的时候,灿灿灼灼,如云如霞。

春天少年们总爱变得躁动,一到傍晚就会有青年男女跑到桃林里幽会,执法堂弟子冲进去吼一声,能惊得无数对鸳鸯四散奔逃。

那时桐酒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偃人,神智未开,能够识字,却无法理解那一个个字符的含义。当年学院的夫子不知如何教她,便让她踏入红尘中,多看看红尘事,兴许某天便能明悟。

桐酒观察许多年,渐渐能清楚大部分词的含义,譬如“讨厌”是坏的,“欢喜”又是好的。可她独独不能理解“喜欢”二字。

为何一说到喜欢,少年的眼里便腾起炽热而明亮的光,脸红得像是天上霓霞。他们一面说着“讨厌”,一面又说着“欢喜”,让桐酒不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懂了,好像深红的火焰化作当年满山灿灿的桃花,她站在花树下,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支支吾吾,和每一个学宫学子表现如出一辙,学宫立学千年,千人万人走过,后山那片桃林开了又败,复而换成如今灼灼的金霞。

千万张面孔,千万个游人,唯有在这时是相似的:小心捧住自己一腔炽烈的少年情意,热烈又踟蹰,千回百转又欲盖弥彰,他们眼里燃起明亮的光,仿佛全世界都远去,只装得下眼前人——

“你这么讨厌,可我偏偏喜欢。”

房檐轰的一声塌下,桐酒慢慢闭上眼睛。

张将军率军守在山脚,焦急往往上张望,眼见那座小庙轰然倒下,再也忍不住准备上去搜查,忽见山路上远远行来两人。

少女灰头土脸,背着另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自蒙蒙的晨雾中走过来。早已不是初春,两人的肩头不知为何落满了桃花。

张将军认出江舟后面背着的人,忙迎上去:“殿下,您受伤了?我们已按照您的命令,射箭将那座庙宇烧毁。”

商仪气息虚弱,恹恹回了声:“嗯。”

江舟抹了把脸:“还不快备一辆马!”

张将军连忙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江舟把商仪抱到马上,自己坐在后面,一手环住她,一手驭马。

楼倚桥研制的偃术果能妙手回春,商仪一身的伤,如今竟也无性命之虞,只是经脉受损,失血过多,虚弱不堪。

商仪回头,冰冷的手指触上江舟的唇,轻声唤道:“舟舟。”

江舟蹭了蹭她的指腹:“云舒。”

商仪定定看她许久,又道:“侯爷?”

江舟缓缓笑开:“广寒君。”

“是你吗?”

“是我。”

商仪靠在她怀中,轻轻笑了笑,像是想说什么,刚张开口,淡色的唇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

“真好。”她说。

江舟没有说话,紧紧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烈马吐出几口白汽,不耐烦嘶鸣两声,马蹄打在石板路上,嗒嗒。

商仪看着天边那颗渐渐暗处的晨星,又极轻地笑了下。这回,灵核的秘密永远埋在她的心中了。

就算没有止戈,分裂的江山依旧能够回来,上辈子不也是平定北厥,长河水清了么?

这次,舟舟还在她身边,将一起与她同看江山。

“去看看郊外的花吧。”

江舟不赞同地拧了拧眉,总算恢复一两分逆命侯的威仪:“胡闹,你伤得重,要回去好好歇息,多补补。”

商仪乖乖“嗯”了声,摩挲着少女的唇角,“劳烦侯爷,多帮我补一补。”

江舟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垂忽然一点点烧红起来,沉默不语地反手抱紧商仪,双腿一夹,烈马嘶鸣而去,嗒嗒马蹄穿透晨雾,留下身后一众还不清楚事态的将士。

风声凛冽,青草离离,昆吾城伏在白蒙蒙的晨雾里,城中陆续亮起灯火,深巷中传来一两声鸡鸣。

江舟抬头望着巍巍城池,与商仪相对一眼,露出笑容,驰马骋入城池,两边早起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飞檐青瓦在晨曦中泛着金色的光。

——

又是一年秋。

春城东郊秋光明媚,大道上栽的金桂开得灿烂。

慈幼坊里又升起月饼甜甜的香。

宋青云站在门口,为难地说:“阿婆,装不下了,真的装不下了。”

阿婆依旧往青花布袋里塞刚烤好的月饼和各色糕点,一边絮叨:“这要到昆吾得多远啊,多带点,等看见舟舟云舒,也给她们几块,舟舟可喜欢我的饼咧。”

孩子们齐排排站在门槛边,问:“姐姐,舟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宋青云笑道:“等我去昆吾,这就赶她们回来一趟。舟舟可了不得,做了大官呢!云舒居然是广寒君,我就说她特别不一般!”

正说着,嗒嗒马蹄从远处传来。

宋青云听到歌声,扶了扶额,“又是武道院那帮人来秋游。”

话语刚落,一众学子纵酒放歌,马蹄踏花,疾驰而去。双袖迎风,白色学服如浪翻滚。

为首的学子注意到宋青云,朝她招了招手。

宋青云也笑着招手。

等和阿婆告别完,宋青云背起行囊,纵身上马,转身望了眼这间白墙黑瓦的大宅,策马而去。

桂香迎面,道路尽头,另有两人在等候。

宋老爹双手各拎着四五袋小吃,背后又背着鼓鼓的大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宋青云一看,冷汗唰地掉下来,“爹,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宋老爹:“我闺女头一次出春城啊,我担心不成吗,而且又不是全给你的,这点是给舟舟和云舒的!”

宋青云一时无话,接过几袋,敷衍道:“行了啊行了啊,就这点够了,人家现在可是高官了,还爱吃你的东西?”

宋老爹骄傲地挺胸:“爱吃咧!舟舟写信给我说的!”

宋青云不知道该为老爹骄傲,还是为自己身下或许会累死的宝马悲哀。她心里叹口气,转头望向身着执教服的女人:“祁相,您真的不回昆吾吗?”

祁梅驿笑道:“不必唤我祁相,我如今只是学宫一见习执教耳。”

宋青云:“就算和北厥形势已有和缓之态,可是山河还未恢复,当年您写的策论我一直还记得……大盛还需要祁相。”

祁梅驿摇了摇头,“有你们,足矣。”

宋青云怔了怔,似乎明白什么,朝祁梅驿长身一拜,而后把老爹的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系在马上,策马朝北而去。

少女稚嫩而坚毅的背影越来越远,转过一道弯,便再也看不见了。

宋老爹悄悄揩了把眼角的泪,不舍地往北张望,“十几年都没出过春城,头一次就走这么远,咋让人放心咧?”他看了许久,转头问:“那……祁先生,要不您去我家吃饭?”

祁梅驿摇头,笑笑:“我想讨坛桂花酒。”

回到无涯时,青铜钟已响了三声,朱执教比洪钟还响亮的声音在学堂响起:“滚吧小兔崽子!”

百来个小兔崽子从学堂涌出来,争先恐后往食堂挤去,翻腾的学服连成一片,像是天上滚滚的白云。

祁梅驿拎着酒,慢慢在桂花林里走,满袖浸染了甜的发腻的桂香。偶尔撞见几个在桂树在卿卿我我的少年们,她宽厚笑笑,那群少年满脸通红地捂面遁走。

“何人朝同歌,何人暮同酒,何人招红袖,何人半倚桥。”祁梅驿慢悠悠地唱,慢悠悠地走,几粒玉屑般的桂花落在她的发上。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脸色有点发红,与那些少年们一样地窘迫起来。

曲九畹倚着桂树看书,乌发垂落,阳光透过枝叶,照出她柔和的轮廓。

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发现是祁梅驿时,表情也不怎么自在,转身就走。

祁梅驿连忙追过去,跟在她的背后,手里拎着酒,头上顶着桂花,继续悠悠地唱:“买来桂花同载酒,而今复做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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