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火车

平常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特别要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娄京墨从孤狼变成奶猫, 赚足了沈卯卯的鼻血。

初一初二初三三天沈卯卯都陪娄京墨宅在家里, 到了初四娄京墨还没退烧，沈卯卯就拖着她去了附近的小诊所, 陪她挂了一天的水。

一个星期过后, 娄京墨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会有一点咳嗽。

本来她们打算等娄京墨感冒差不多了就回家，但临近元宵节，市里要在湖边的大桥上举办冰灯展和烟花晚会, 所以沈卯卯就又不想走了。

好在娄京墨的工作在哪里都能处理, 而她自己是纯正的无业游民, 根本就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

到了元宵节那天, 娄京墨的病已经彻底好了。烟花会的时间在八点, 吃完晚饭, 沈爸爸开车载着她们三个来到了烟花会举办的地点。

来之前沈卯卯怕娄京墨再被冻出来个好歹，掏出自己最厚重的衣服, 给她配齐了帽子围巾手套口罩, 硬生生把纤细的美少女裹成了笨重的熊瞎子，还在她的保暖内衣和保暖裤外面贴了一圈的暖贴, 努力做到了全方位的保护, 杜绝任何生病可能。

这活动今年是第一次举行, 来凑热闹的人还不少, 沈爸爸找了半天才找到停车位。

夜色已深，但马路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彩灯，所以周围并不显得黑暗。沈卯卯牵着娄京墨的手, 像一条撒欢的野狗，带着她冲入人群，在各种彩灯前合影留念，还把因为穿得太笨而行动不便的娄京墨摁进了路边的雪堆，看着她在里面挣扎半天也爬不起来的样子哈哈大笑，还录了一段时间长达两分钟的视频，气得娄京墨当场想分手。

八点一过，零星一两朵烟花在半空中炸开，附近广场的音响开始播放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伴随着音乐声，所有人全都驻足，看向天空，发出激动的欢呼。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烟花次第开放，烟火的光芒使这里亮如白昼。娄京墨听着歌词，看着沈卯卯，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沈卯卯无疑是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现在，她把自己的爱全都给了她，让她也拥有了爱与被爱的勇气。她就是她生命中最亮的星，只要有她的陪伴，好像无论前路有多艰难都不用再害怕了。

……

元宵节一过完，年味儿好像就淡了下来。

沈卯卯也准备带着娄京墨打道回府了。

家里虽然挺好的，但是不能郊游，也不能打游戏，哪里有什么快乐可言？半个多月没开车，她还想考驾照呢，肯定要回去多多练习。

走之前她妈把她叫过去单独谈了会儿话，主要还是问她两个人以后的事儿，问她感觉娄京墨怎么样，值不值得托付终生。

其实上次给娄京墨过生日的时候沈卯卯就有想过这个问题，娄京墨这个人顾虑很多，所以想等脱出游戏之后再向她求婚。至于从她这边求婚的话……她又觉得还欠点火候，于是就让她妈别操心这件事了，并表示她自己心里有数。

沈妈妈信了她的鬼，沈卯卯从小到大心里都没数，听她这么说她顿时就更不放心了。

不过她确实也觉得沈卯卯和娄京墨认识时间还不算长，应该再处处对象，磨合磨合，所以就不再催促，放她们走了。

回到南城后的日子和以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一旦咸鱼起来，时间好像就加快了转速。

三月二十三，是她们三个认识的日子，那天她被任玥用卡换进游戏，在副本里遇见了娄京墨和金毛，她们的故事也才就此展开，颇有纪念意义。

金毛不差钱，坐飞机过来请她们搓了一顿大餐，在饭局上醉的一塌糊涂。

这段时间他自己过了几次本，都是有惊无险，现在也算是半个老玩家了，不过他的胆子并没有得到任何锻炼，该胆小还是胆小，哭着闹着要两个女孩子送他回酒店，搞得沈卯卯有点哭笑不得。

送完金毛她们站在路边等车，娄京墨也喝了点酒，这会儿正是上脸的时候，不过除了脸蛋有点红意外，她的动作和说话都很利索，搞得沈卯卯以为她没醉。

上车后她靠着沈卯卯的肩膀打盹，一点儿也没耍酒疯，结果一下车，被冷空气这么一激，她身上的瞌睡虫立刻就被赶跑了，搂着沈卯卯的肩膀就要亲她，边亲边说我爱你。

沈卯卯……沈卯卯美得不行，驾着她摇摇晃晃往家走。

好不容易回家了，她把人扒光衣服扔进浴缸，给她洗了个澡，然后又像扛麻袋一样把人扛上了床，差点把娄京墨给搁吐了。

娄京墨躺在床上，没闭眼睛，一路看着沈卯卯脱掉衣服自己进了浴室，又看着她围着浴巾出来。

沈卯卯见她还没睡，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困吗？”

娄京墨的眼睛跟着她的手来回转：“想抱着你睡。”

沈卯卯笑得眼睛都没了：“平常嘴那么毒，喝醉了还不是黏人精？”

娄京墨这个比，绝对是心口不一的典型，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而且还死要面子，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和人设，像撒娇什么的，在她清醒的时候绝对是听不见的。

而且也许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总是把强大、无所畏惧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但沈卯卯能感觉到，她其实很害怕孤单，对未来也充满茫然，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没人疼的日子，习惯了把伤疤藏起来等它自己慢慢愈合，所以从来不会主动跟她分享这些负能量。

她光这么想，就觉得对娄京墨的怜惜要溢出来了。

娄京墨抱着她的一只胳膊，用因为酒精而滚烫的脸在上面蹭了蹭，呢喃道：“我想听你唱歌……”

沈卯卯沉默了两秒：“……你是认真的吗？”

娄京墨睡眼朦胧地看着她，脑海里回放着元宵节那天的烟花和音乐：“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沈卯卯笑了：“这是你自找的。”说完张嘴就开始嚎。

娄京墨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人瞬间就清醒了：“停！！停停停！别唱了！”

沈卯卯：“你嫌弃我？”

娄京墨：“……没有，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沈卯卯眯起眼睛：“你犹豫了一秒，是不是在找理由？”

娄京墨道：“绝对没有，天黑了，我们快睡觉吧，辛苦你照顾我了。”

沈卯卯翻了个白眼。

娄京墨可真有本事，能一秒让她从柔情蜜意里回归现实，要不是舍不得，她一定要给她来一个过肩摔，给她点颜色看看！

庆祝完金毛就飞回学校上课了，还有不到一百天高考，他文化课一塌糊涂，正在加紧补习，争取能考来南大，离娄京墨和沈卯卯近一点，这样他心里也能有点底。

五月份两个人一起过了在一起后沈卯卯的第一个生日——去年那个时候她们还不熟。

闲暇时间里娄京墨又接了几个代练的任务，从中获得了不少道具，但是一直没能找到她们没有的那两张卡。本来沈卯卯想跟娄京墨一起进副本，但娄京墨觉得带上她反而还要担心她，所以无情地拒绝了她。

女朋友的嫌弃使沈卯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这期间，沈卯卯真正地开始自己过副本，这回没有娄京墨，也没有金毛，只能靠她自己。

虽然过程很惊险，但她的成长也十分迅速，再也不是当初会被鬼吓得屁滚尿流的她了，某些时候她还能充当领导人物，带着她看着顺眼的一起离开，被娄京墨狠狠地表扬了一顿。

当然，除了副本以外，她们的日常生活还是很平淡的。

娄京墨新书出版，带着她跑了好几场签售会，算是在书友圈里公布了恋情。

签售会上有粉丝向娄京墨提出了一个问题：“疏狂大大，请问您新书里的女一女二是一对儿吗？您为什么会突然给女主找cp了？跟您的恋情有关吗？新书中的女一有没有以你自己为原型呢？”

娄京墨勾唇笑笑：“她们是社会主义姐妹情。”

旁边假扮助理给她端茶倒水的沈卯卯有一些沉默。

她怀疑娄京墨在内涵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刚跟娄京墨认识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她们这是社会主义姐妹情的，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从眼巴巴等排队的书粉进化成坐在旁边端茶倒水的助理小妹，甚至还被娄京墨作为原型写进了书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追星成功。

签售会结束以后高考的成绩也出来了，金毛考了三百多分，报南大绰绰有余，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就在南城买房了，房子选在了娄京墨家隔壁，同一楼层，一左一右，开门就能看见，给娄京墨嫌弃得不得了。原本对门的房子是不卖的，听说金毛是用一套同面积的精装学区房跟对面换了，还包了搬家费，搭了几件新家电，对面立刻就乖乖搬走了，一点也没犹豫。

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沈卯卯本以为她和娄京墨就挺有钱了，跟金毛这么一比，她们可能也就刚小康吧。

春去秋来，等金毛开学的时候，沈卯卯也琢磨着开始要当代练了，

她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是觉得自己可以轻松面对低级副本，虽然达不成与娄京墨初遇的那种程度，但怎么说也能确保老板的安全，另外也是打着去低级副本里完成隐藏任务的主意，看看能不能从中抽到卡牌。

考虑到她的喜好等诸多方面，她在论坛里接了一个新人的任务。

这个新人性别女，论坛id宁静致远，只过了一次本，据她自己所说是糊里糊涂全程懵逼地逃出来的，她出本以后在手机的浏览器收藏里发现了这个论坛，在里面潜水观察了半个月，对游戏的规则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最后还是决定找一个代练。

但她身上的钱不多，都用来购买绑定的道具了，能给的报酬非常少，所以一直没有人接她的单子。眼看进入游戏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人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到了沈卯卯，都没仔细问她是什么条件，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沈卯卯和她在论坛里加了好友，明确告诉对方自己也是第一次当代练，所以请她谨慎考虑一下。

对方回道：【其实当时还有人联系了我，他说自己可以免费带我，但是他同时还会带其他人，要不是你联系了我，我可能就去找他们了。】

宁静致远非常严谨，论坛里发消息通常都是一次性说完全部的话等她回复，每句话标点符号一清二楚，结尾要么是句号要么是叹号问好省略号，让沈卯卯生出了一种面对自己小学语文老师的拘谨感。

她回复道：【有链接吗？我看看】

宁静致远半天没回，过了一会让后，她才说道：【[链接]不好意思，不太懂这个的用法，研究了一会儿，耽误你时间了。】

沈卯卯严重怀疑这位年纪应该不小，顿时就更拘谨了，回道：【没关系，我看完再来找你】宁静致远：【好的，辛苦了。】

她顺着链接点开看了一眼，刚看到发帖人，她就把页面关了，回复道：【行了，不用看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哪有这么多】

【发帖人我认识，是个老阴比了，专门带新人坑新人。以前这比只在游戏里现找新人坑，没想到现在都有组织有预谋提前选好替死鬼了】

宁静致远：【“老阴比”是什么意思？“这比”是什么意思？我也想到了，贪小便宜吃大亏，所以选择再观望观望，幸好遇见了你。】

沈卯卯怀疑要是论坛有这个功能，她一定会给自己发[微笑]、[握手]、[玫瑰]这样的表情。

小白two：【啊，我就是在骂这个人损，损人利己的那种损，你具体进游戏时间是什么时候？记得前一天把道具传给我，我们直接游戏里见】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绑定道具也可以隔空来，没必要面对面绑定，娄京墨说的需要面对面绑在一起的绳子其实是最low的一种，通常有能力的人都会购买成功率百分百的道具，拒绝面对面交易，防止暴露现实信息——像关启文那种情况的是因为金额太大，怕她们拿钱就跑，当然未必没有如果他死了也不会让她们好过的意思。

宁静致远的过本日期在三天后，两人就约定三天后直接在游戏里见，考虑到宁静致远应该没钱买捏脸道具，所以沈卯卯管她要了一张照片，表示到时候她会主动找过去，还跟她商量了一句暗号：【相见时难别亦难，一别西风又一年】，到时候凭诗认人。

宁静致远回了她一个“ok”，然后给她发过来了一张图片。

图片不是自拍，而是用摄像头拍了其他相片。相片上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个金边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一张书桌前，桌子上还有一盆翠绿的虎皮兰。女人的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是一种她这样的小屁孩不会有的成熟。

发完照片宁静致远就下线了，沈卯卯也把论坛退了，找娄京墨报备情况，还提了一嘴云胜进事儿。

娄京墨道：“有些人永远也不会得到教训，他们把别人的生命视为草芥，所以理所应当也被视他为草芥的人践踏。”

沈卯卯：“听不懂。”

娄京墨深吸了一口气，斜了她一眼：“就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沈卯卯：“我去提醒一下新人们吧，谁的命还不是命咋的。”

娄京墨问她：“如果新人不领情呢？”

沈卯卯：“干我屁事，爱领不领，我是为了不让自己愧疚才这么干的，又不是为了他们的死活。”

娄京墨满意了：“去吧，准备准备东西，带好西门彼得，如果实在不行，就立刻用了它。”

沈卯卯点头：“嗯嗯，我不傻。”

……

两天后，宁静致远给她传送过来了道具，沈卯卯系在手上，就算和她绑定了，第二天下午，沈卯卯坐在沙发上等传送，娄京墨按照惯例在她身旁等她回来。

下午三点，传送准时而来，沈卯卯面前天旋地转，很快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场景里。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

耳边回荡着“况且况且况且”的声音，狭小的窗户外是连成了一条线的田野和风车，她正处于一辆行驶中的火车上——谢天谢地，是卧铺车厢。

除了她以外车厢里还有很多人，有的坐在过道上，有人缩在床上，有人在外放视频，有人在吃着零食，看起来非常正常，目前还无法确定谁是玩家谁是npc。

她没急着去找宁静致远，而是先看摸向自己身前的背包。

包里有充电设备、手机、钱包、钥匙等常用配件，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她把纸打开，只见上面写着：【06中】，就在她坐着的地方的正前方。

然后她又看向过道里的小窄桌，上面放着一瓶矿泉水，还有两顶红色的帽子，帽子上有一排小字，写着“天堂岛旅游团”。

沈卯卯如有所感，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男人和他对视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沈卯卯无法确定他是玩家还是npc。

她站了起来，抱着包准备去别的隔间里找找宁静致远，希望她跟自己会在同一节车厢里，否则就麻烦了。

她慢慢悠悠地往后走，边走边观察隔间里的人，看到了好几顶同样的小红帽，不过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是不用猜也知道，应该都是这个“天堂岛旅游团”。

天堂岛，估计是要直接送她们上天堂吧。她往后走了六个隔间，终于见到了一个床头插着小红旗的下铺，上面坐了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大的男人，而男人的对铺，就是她想找的宁静致远。

宁静致远比照片上的要老一点，但整体气质很好，她带着一副眼镜，翻看着一本书，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也不着急。

沈卯卯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小声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

宁静致远看向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接道：“一别西风又一年。”

对面的男人笑了：“不是，你们俩对啥呢这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下一句不是东风无力百花残吗？”

宁静致远敲敲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年纪越大机型越差啊。”

沈卯卯看向这个有可能是导游的难惹，问道：“对了，咱们多久才到来着？”

男人道：“七天，这才第一天，你们可有得坐呢，不过咱们走的这条路能看到呼贝大草原和贝加尔湖，贝加尔湖中国古称北海，有“西伯利亚明珠”之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96年将贝加尔湖登录为世界自然遗产，到时候火车会在湖边停留十分钟，虽然不能下车，但是你们可以开窗拍照，千万不要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

不用想了，这位妥妥就是导游。

这辆车原来还是一趟出国列车，看路线应该是从内蒙走外蒙然后进入俄国的。

她装作一副期待地表情看着男人：“那大概多久能到贝加尔湖啊？”

男人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三天以后。”

沈卯卯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怎么还能出意外呢？这辆车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男人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是嘴快了，呸呸呸！瞧我这破嘴！”

沈卯卯笑笑：“没事儿，我们也不是计较的人，其实我过来是有事儿想找你商量。”

男人道：“什么事儿，你说。”

沈卯卯立刻进入剧本开演：“我想知道我和我妈怎么离得这么远，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们串串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