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已黑化

娄京墨之所以没有接受商舟的求助, 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她对商舟的公会有一点了解，里面也有几个能力很强的老玩家，不过更多的是一些比较有天赋的新人。他们那个组织的核心就是商舟,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离开游戏, 公会内部的成员就跟被商舟洗脑了似的，全都无条件地信任他, 相信他们会长会拿着他们一起集齐的12张卡带着所有人脱出。

在他们公会里, 商舟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人过本，刚开始带新人，后来新人变成了老人，再分散开来带其他新人, 总之一个带一个, 集体做慈善。

不过他们选人要求比较高, 要罪没那么重的, 还得有玩游戏的天赋。

总而言之, 商舟不仅仅是一个公会会长那么简单, 他的背上还承载着一百多条人命。拿了他的卡，就得继承他的公会, 就要对他的公会成员负责, 娄京墨才不干这种亏本的买卖。

至于拿了卡不管其他人……她更不屑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

后来商舟就没再联系过她们，应该是另作了安排。从这个电话后又过去了五天, 第五天中午, 娄京墨收到了他报平安的消息。

“他说这次他过得很勉强, 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娄京墨复述给沈卯卯听, “那个本的玩家除了他以外全灭，但他因祸得福拿到了一张他没有的卡。”

“他就这么直接告诉你了？不怕你去抢他的？”

娄京墨：“很高兴你这么相信我，但是很遗憾, 我打不过他们一百多个人。”

沈卯卯：“欸？他们在一起的啊。”

娄京墨：“不然为什么要建公会？万一商舟拿着卡跑了他们找谁去？他跟我说这个，就是想勾引我入会而已。”

沈卯卯一想也是，现实中互相知道对方底细可比在游戏里当网友令人放心多了。

她又问：“他为什么要一直找你啊？他们公会里没有其他能挑大梁的角色吗？”

“好像有几个不错的。”娄京墨道，“不过也就是不错而已。商舟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最后一定会带领所有人离开，但他没法保证自己那几个心腹也会这样。”

人都是有欲|望的，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犯下了过错的人，商舟又怎么可能会放心地把这些托付给他们？

沈卯卯咂摸出不对来：“不是，你们俩什么关系啊？怎么这么相信对方？”

娄京墨戏虐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吃醋？”

沈卯卯：“我劝你今天最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否则今年过年我就不带你回娘家，让你一个人过。”

娄京墨举起手作投降状：“我们确实以前就认识。”

沈卯卯的醋坛子翻了，空气中到处都是酸味：“哟……青梅竹马啊。”

娄京墨：“他小时候喜欢欺负女生，被我带人揍得满地爬。”

沈卯卯：“哟……不打不相识啊。”

娄京墨忍俊不禁：“你给我正常一点。”

沈卯卯：“你为了他骂我……”

娄京墨：“行了，演两下得了。”

沈卯卯嘴巴撅得能挂酱油瓶：“哦，所以你们是什么情况？”

“就是普通的高中同学，他后来去了北方的大学，我留在南城，后来就没再联系过，不过我们对彼此的人品还算是比较信任的。”娄京墨捏了捏她的脸，“你醋什么呢？我一直都不喜欢男的。”

沈卯卯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哦！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是女的，你就会喜欢她了？！”

娄京墨直接上手搂住她：“我看你是故意找茬。”

沈卯卯嘿嘿直笑，跟她闹在了一起。

……

小年的前一天，沈卯卯娄京墨一起贴好了春联和福字，然后就领着娄京墨回了家。她爸和她妈对娄京墨的到来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欢迎，还要领她去买新衣服过年。

沈卯卯也吵吵着要买，被她妈以“你柜子里还有一堆呢”为理由给拒绝了，气得她也拒绝跟两人出去逛街，选择在家里玩电脑。

下午娘俩逛街回来，她立刻出去迎接，结果在看到娄京墨的新衣服后当即笑得蹲到了地上，边笑边拍自己的腿，差点笑得喘不过气。

娄京墨的粉毛在脑袋后面松松散散地扎了一个小揪揪，面前有一些弯曲的碎发，看起来十分知性，但当她的视线顺着脸往下看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件加肥加大的大红色羽绒服，羽绒服的领子上还有一圈七彩的毛毛，是她妈妈能有的审美。

事实证明，有的衣服穿着不好看真不是身材的问题，就这羽绒服，娄京墨这种好身材穿起来都像个塑料红桶，要是换成她穿……那画面太美沈卯卯不敢想象。

沈妈妈踢了她一脚：“你笑什么笑？这颜色多喜庆啊？多衬小娄头发颜色？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

“咯咯咯咯……”沈卯卯笑到打鸣，“我羡慕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嘎……”

沈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笑了，找个盆把鱼放进去，今天小年，让你爸给你们俩露两手，小娄可有口福了，你叔叔做菜那叫一个绝。”

娄京墨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好，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嘴上说道：“叔叔也会炒菜啊？”

沈妈妈骄傲道：“当年我就是因为嘴馋，才被他用两道菜骗走的！”说着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沈卯卯，又说道：“卯卯这点就是随了我，嘴馋得不行，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一放假在家就偷偷订外卖。”

娄京墨笑得很腼腆：“那我得跟叔叔学一学，省得卯卯再被人用吃的骗走了。”

沈卯卯无语道：“我是小朋友吗这么好骗？”

沈妈妈道：“你那智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跟楼下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个水平。”

沈卯卯翻了个白眼，拎着鱼去厨房了，眼不见心不烦。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两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本相册看，登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看，这是卯卯三岁的时候，她小时候可害怕照相了，一照相就哭，这张是给我哭烦了，气得我凶了她两句，然后她就不敢哭了，你看着小脸，皱得像包子似的。”沈卯卯指着照片介绍道。

沈卯卯：“！你们在干什么！！！”

娄京墨抬头，脸上带着笑：“阿姨说要领我看看照片。”

沈卯卯：“看照片有什么好的，我们出去买奶茶吧！！”

沈妈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来事儿呢？人家看得正好呢，你要是这么想喝奶茶，就自己出去买去，别忘了给小娄带一份，我们你就不用管了，赶紧走赶紧走。”

沈卯卯：“……”完了，她的黑历史，她的形象全毁了。

她不敢走，选择抱着抱枕坐在了两人身旁，双眼如同两只探照灯，时刻防备着她妈会从嘴里抖露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相册翻了几页，沈妈妈又指着相册说：“这是她六岁照的，那个时候知道美了，当时化妆师用口红给她在脑门上点了个点，她死活不让洗掉，后来我给她擦了，她还跟我闹，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沈卯卯羞得无地自容：“咱能不能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娄京墨双眼含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很可爱。”

沈卯卯默默地红了脸。

她们一家每年都会去影楼照照片，娄京墨跟着一路看过来，不由地产生了一种陪着沈卯卯长大的错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随着她们的翻动，时间也渐渐地进行到了沈卯卯15岁，沈妈妈还想继续往下翻，沈卯卯却打断道：“别看相册了，我爸要回来了，咱们去处理菜吧？”

沈妈妈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说道：“不是还有你吗？赶紧洗菜去，别耽误我们娘俩看相册。”

沈卯卯：“娄京墨才是你亲生的吧？”

沈妈妈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了，你们老沈家没这个基因啊。”

说话间，她不顾沈卯卯地反对坚定地把相册翻了过去，于是，一个非主流少女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张十几年前很流行的大头贴，照片里的沈卯卯染着一头小黄毛，头发烫得像玉米须，蓬蓬松松地在脑袋顶上扎了个丸子头，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一半眼睛，两边鬓角宽得能跑马，眼睛底下还贴了一排小碎钻。而且这大头贴还有文案，人头像旁边是三个粉色的火星文，仔细看的话能认出来这三个字是“忘了爱”，简直是非主流中的战斗机。

娄京墨嘴角疯狂上扬，但是给面子地没有笑出声。

沈卯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都说了别看了……”

反正形象已经毁了，她干脆自暴自弃：“行，你们看吧，我走了，我洗菜去了，不见。”

等她一进厨房，客厅里立刻爆发出两道嚣张的笑声，气得她一把甩上了门，拒绝再跟她们交流。

沈妈妈道：“这头发背着我整的，回来就被我一顿揍，我又领她去理发店染回来了。”

娄京墨：“挺可爱的其实……噗……”

沈妈妈卖起女儿来毫不心慈手软：“她当时还写日记，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其实我都知道，不过我没看里面的内容，你可以去她房间里找找，没准还能收获快乐。”

娄京墨摇摇头：“算了，别惹她生气了，我怕她不理我。”

沈妈妈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沈爸爸也回来了，他第一眼就见到了跟沈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娄京墨，于是先打了个招呼：“小娄来啦？”

“叔叔好。”说着她就要站起来去帮沈爸爸拿拖鞋，结果被沈妈妈一下子摁了回去：“不用管他，咱们接着看照片，你看这张，是卯卯……”

娄京墨抱歉地对沈爸爸笑了笑。

沈爸爸挥挥手，让她陪沈妈妈，自己则把衣服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接着去卫生间洗手，然后自觉钻进了厨房。

洗菜的沈卯卯看着自己爸爸，眼中有泪水流下：“爸……管管你老婆吧……我在我老婆眼里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她爸拍拍她肩膀，安慰道：“闺女，习惯就好了，夫妻……额……情侣之间就是要坦诚相见的。”

沈卯卯：“……”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怕老婆所以不敢替她出头吗？呵，男人。

父女俩沉默地在厨房里忙活，没过一会儿厨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粉色的脑袋探了出来：“我来帮忙？”

沈卯卯害怕她妈再翻出来几本相册来抹黑她的形象，连忙冲娄京墨招了招手：“快来快来！”

在和娄京墨对视上了的那一霎那，她明显看到里面有笑意一闪而过，气得她笑容渐渐消失，眼泪喷涌而出。

完了，她真的是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沈爸爸道：“不用不用，有卯卯给我打下手就行了，小娄你去吃个橘子吧，要么就陪你姨看会儿电视。”

沈卯卯踮脚搂着娄京墨的肩膀，说道：“爸，你教娄姐两道菜呗，让她回去做给我吃？”

沈爸爸完全没有藏私的意思，闻言高兴道：“那感情好啊！来来来，沈卯卯你给人家腾个地方，没点眼力见儿，小娄啊，不是叔叔吹牛，当年，你姨就是被我做的菜打动了，才跟了我这个穷小子。”

娄京墨附和道：“阿姨也跟我说了呢，叔叔你们真的很相爱，也很幸福。”

沈爸爸红光满面，得意洋洋：“那当然！来来，你看这道菜，要先热油，油温七成热以后就要下花椒、大料、桂皮……你能吃辣椒不？不能吃我就少加点……”

两人交流起做菜心得，旁边插不上话的沈卯卯显得格外多余。

本来她怕娄京墨和她爸爸相处会尴尬，但是现在她怀疑自己才是上门女婿，锅前的那俩才是亲父女。

娄京墨给她爸妈下蛊了吧这么牛逼？？

洗完菜以后厨房就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沈卯卯只好选择默默离开，走的时候里面的两人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沙发上的沈妈妈见她出来，连忙对她招了招手，小声道：“来，我问你点事儿。”

沈卯卯走过去：“干嘛啊？”

沈妈妈：“上回来我就想说了，你俩这头发怎么染得稀奇古怪的？”

沈卯卯：“不好看吗？”

沈妈妈犹豫了一秒：“小娄染得挺好看的。”

沈卯卯：“？？？你闺女不好看？？”

沈妈妈：“你那是啥玩意儿，不伦不类的。”说着又翻开了相册，径直翻到沈卯卯不忍直视的那张黑历史：“你看看，你这不就是这样了吗？”

沈卯卯气笑了：“你也太双标了吧？咋滴，娄京墨脸好看染啥色都好看，我就非主流了？再说这两种能一样吗？我现在明明就是甜心美少女好吗？！”

“呕——”沈妈妈作呕吐状，“我可不管你了，你爱染啥色染啥色吧，可别在这儿恶心我了。”

沈卯卯：“……”虽然她获得了胜利，可是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

吃完晚饭沈卯卯去洗了碗，然后回到房间找娄京墨。

她的床上，娄京墨握着一本封皮是粉色的上锁密码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卯卯毛都炸了：“卧槽！这你都能翻出来？”说着就要去抢。

娄京墨举高手避开她的动作：“阿姨给的。”

沈卯卯：“……”她妈还真是不留余力的坑她。

娄京墨：“怎么？我不能看？有秘密？”

沈卯卯犹豫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看了之后不能笑。”

娄京墨：“我们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是忍不住。”

沈卯卯把门锁死，瞪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密码解开了：“密码是我妈生日，写这个日记是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发现我的日记，然后对我产生愧疚，结果……”

结果娄京墨已经知道了——沈妈妈根本就没看。

第一篇日记是06年的，上面的字体还很稚嫩：【今天妈妈因为数学没考一百分ma我，我好nan过，她根本就不爱我555。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我会变成一个没有ganqing的学习机qi，让她知到后hui的zi味！】

娄京墨沉默了两秒，看看日记本，又看看沈卯卯，中肯地评价道：“你知道的‘道’写错了。”

沈卯卯翻了个白眼：“不是让你来给我改错的。”

娄京墨渐渐无法管理表情：“我问你个事儿呗。”

沈卯卯捂住了脸：“别问了，爱过。”

娄京墨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人都笑傻了。

沈卯卯：“艹，你这个狗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娄京墨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一想到沈卯卯那个羞耻得不行的表情，她就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沈卯卯怒了：“你还看不看了？！再笑不让你看了！”

娄京墨咳嗽了两声，平复了一下心情：“咳咳，没事了，我们接着看吧。”

说着翻开了第二篇：今天妈妈带我去尤乐园了，说要向我到qian，说她昨天她不应该对我那么凶，但是已经晚了，我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为什么她要这么wan才说？我的心好tong，除非她明天给我买bangbang唐，否则我是不会yuanliang她的！

旁边还画了一颗裂开的心。

娄京墨笑着夸奖她：“拼音学的不错。”

沈卯卯把头埋进了被子。

娄京墨又往后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抱怨，中间断了好长一段时间，估计是没能坚持下去，再翻到有内容的时间已经是13年了：【她根本就不理解我！当头发被强行拉直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也一起碎掉了……啊……那是我的梦想和我的心。我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一片迷雾，迷雾中有一个小小的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还有家可言吗？这个地方真的是我的家吗？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又有谁知道呢？】

娄京墨：“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挺会押韵哦……”

这篇日记结合那张照片观看效果更佳。

沈卯卯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来个三室一厅，然后把娄京墨关进去，省得还能听见她这张狂的笑声：“住嘴吧你！”

娄京墨又翻了一页，这页更绝，上面全是火星文，她认了半天，只看出来了两句，一句“你若折我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另一句“已黑化（心碎）”。

她忍着笑又翻了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大人只会说谎，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当锋利的小刀划破皮肤的时候，我哭了，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心已经死了。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了这些伤口，心里会不会产生一点点的愧疚？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但我却是个懦夫，连自杀都不敢，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还可以坚持多久？】

娄京墨皱起了眉：“那个时候你自残了？有没有看心理医生？现在还有没有这种想法？”

沈卯卯无地自容：“没有……我就是那么写写，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班级里特别流行自残，我跟着风用小刀划了下胳膊，不过因为太胆小不敢用力，皮都没破，写出来故意气我妈的。唉……现在想想得亏没用上，要不然我妈看见了得多难过。”

娄京墨这才放心，又看了两页非主流言论，然后把日记合上了，正色道：“其实我很失落，没能参与你的过去，没能看到你这么活泼的模样。我很感激那些相片和这本日记，因为它们让我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你，让我能知道过去的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卯卯憧憬道：“你也非主流过吗？”

娄京墨：“没有。噗。”

沈卯卯冷冷地看着她，幽幽说道：“说了那么多，你要是没笑，我就真信了。”

娄京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卯卯：“……”好气，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别笑了，再笑孩子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