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右手

“你骂谁键盘侠呢？”一个鸡蛋精伸出手想推她。

沈卯卯可不是柔弱无助的展鑫, 不可能任由她怼自己，那只手还没伸到她面前，就被沈卯卯捏住了手腕, 再难前进半寸：“说你了吗？你急什么？为什么要自己对号入座？是心虚吗？”

鸡蛋精被捏得嗷嗷直叫：“快松手！！松手！”

沈卯卯把她的手往旁边一甩, 鸡蛋精立刻就捏着自己的手腕后退了两步，被其他鸡蛋精包围起来。她躲在人群后面，捂着手腕说道：“你谁啊？有病吧？多管什么闲事啊？”

那声音因为疼痛而格外尖锐，沈卯卯吊儿郎当地用小指扣了扣耳朵, 隔着人群望向她：“同学，你不觉得自己嗓门有点扰民吗？”

那女生愤恨地说道：“你哪个系哪个班的啊？家住太平洋啊管这么宽？”

另一个黄色短发的女生说道：“你们就两个人，也敢来管我们的事儿？做好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沈卯卯不跟她们废话，直接掏出了匕首：“你们人是挺多的，但是你们有武器吗？”

在阳光的照耀下, 匕首呢刀面映照着这群人没有五官的脸。但即使看不见她们的脸, 她也能看出她们的退缩。

短头发说：“你……你拿把刀吓唬谁呢？你敢真砍吗？”

沈卯卯看了眼匕首, 忽略掉心中的违和感, 向前走了一步：“你猜我敢不敢？”说完举起匕首就要往下刺。

“啊——！！”

鸡蛋精们集体发出尖叫，慌不择路地转头就跑, 没几秒就跑没影了——除了被人绊倒半天没爬起来的短发女生。

沈卯卯勾了勾嘴角，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女生用脚蹬着地不断后退，光滑平整的脸上出现了两条水痕：“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沈卯卯阴测测地笑了：“你叫谁啊？你看看你周围, 还有人吗？”

女生崩溃地大哭：“她根本就是个小偷！你为什么要帮她？”

沈卯卯：“她偷你什么了？”

“她偷用我的化妆品！还偷了我室友一条项链, 人赃并获的！”

沈卯卯一怔：“啊这……”

女孩见她愣住了, 又慌乱地看了看旁边的楼梯, 立刻爬起来边尖叫边往楼下跑，连带着楼下也跟着骚乱起来。

沈卯卯收回匕首——说来奇怪，匕首被收回去之后, 那种违和感也消失了——走到展鑫面前：“没事吧你？”

“谢谢。”说完展鑫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捡了起来，随意拍打了两下后重新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才对沈卯卯说道，“你怎么会有刀？”

沈卯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喜欢cosplay，那是假刀。”

展鑫没评价，只是又瞟了眼楼下：“要先离开吗？她们肯定会找人来。”

沈卯卯也不想生出太多是非，于是立刻同意了：“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这回展鑫没有拒绝，而是带她们去了一家没什么客人的湘菜馆，要了个小包间。

点完菜以后，有五官的服务员就离开了，走之前还顺手帮她们带上了门。

展鑫这才放松下来，摘下帽子和口罩，身体往椅子靠背上一靠，说道：“你们不应该救我的。”

沈卯卯：“她说的是真的？”

“……”展鑫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卯卯以为她是在编什么理由。

但最后她很坦率地承认了：“是真的。”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们救了一个小偷。”

沈卯卯：“如果我不救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展鑫抿了抿苍白无血的嘴唇：“她们会把我推进女厕所，扒我的衣服，骂我、打我、踢我，把我的头摁进水池里，还会把我锁进女厕所，直到门卫大爷把我放出来……”

所以昨晚她们会在女厕所遇见她，是因为门卫被她们给打跑了的缘故么。

沈卯卯回神，拄着下巴对她笑了一下：“所以我是救了一条命，至于命底下的人是什么身份，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见到欺凌弱小的事情发生立刻拔刀相助是我国人之常情嘛，你也没什么的好惦记的。”

展鑫笑了笑，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烁：“要是当时……”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后面的话沈卯卯没能听清，于是追问了一遍。

“啊……没有。”展鑫抹了把眼泪，不肯再说了，转而说起了自己偷东西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产生这个毛病的，最早一次有记忆的偷东西好像在小学，我从监控底下偷走了两元店的一只蝴蝶结发卡，从此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展鑫的家庭并不贫穷，相反有点小康。她父母对她的教育非常严格，不允许她做这个，不允许她做那个，也很少会给她零花钱。

他们不同意她跟比自己成绩差的人玩，不同意她跟单亲家庭的女孩子做朋友，不同意她喜欢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就像是两元店里做工粗糙的蝴蝶结……就像是怂恿她一起偷东西的那个朋友。

当她在监控底下悄悄把东西塞进袖口的时候，她不禁汗如雨下，紧张地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同样在偷东西的朋友被吓了一跳，连忙摸过来让她别表现的这么明显。她却脸色涨得通红，更夸张地大口喘气。

后来店家以为她有哮喘，找了一圈没找到她的家长，又怕她会在店里出事，就把她抱出店门，扔在了外面的公共座椅上——连带着她袖子里的蝴蝶结。

说到这里，服务员在外面敲了敲门，来给她们上菜。展鑫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等人走了以后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家长越不让做什么我就越想做什么……也许是因为想跟我爸妈对着干的缘故，我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偷的东西越来越贵，这种类似于哮喘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

她抽出一双筷子握在手里：“我不敢跟家里说我有偷东西的毛病，也不敢去看医生，上大学以后我以为我能克制住的，但是……我失败了。”

沈卯卯拄着下巴听她讲：“所以你偷室友的东西被发现了？”

展鑫道：“偷的时候没被发现……我想把她的项链还回去，结果被她们抓了个正着。”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对于这个问题，展鑫选择了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别说我的丧气事了……这家店的菜挺不错的，你们也尝尝？”

沈卯卯刚想说“我们不饿”，结果就听“吧嗒”一声，是娄京墨掰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见沈卯卯看她，娄京墨小声说道：“装装样子。”

展鑫见她俩窃窃私语，于是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沈卯卯还是没动筷子：“没有，是我刚吃完别的东西，现在比较撑。”

“这样吗？那也太可惜了。”说完展鑫就不再管她们，自己低头吃起了饭。

另一边娄京墨已经夹了一筷子菜，不过她确实如她所说的没吃，只是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沈卯卯发呆似的盯着展鑫的手，盯了一会儿后又偷偷去瞄娄京墨的手，如此来回了几遍之后，她看向自己面前的筷子，凭着自己的直觉用右手拿起了筷子。

然后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终于发现了一件令她头皮发麻的事情——她拿筷子的手跟娄京墨和展鑫正好是相反的！

可是她觉得自己用的是右手！而展鑫和娄京墨两个人在她眼里用的也是右手！

沈卯卯放下筷子，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违和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她大脑认为的右手，在这个世界里其实是左手，所以她在看彭小蕊拿武器、看自己拿匕首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对劲。

所以彭小蕊是真的，娄京墨是假的！

可这个娄京墨为什么要跟在她们身边？如果想要杀掉她们，为什么昨晚她不动手？否则她又想做什么？真正的娄京墨又在哪里？

她不自觉地咬着筷子，大脑乱成一片浆糊。

不一会儿展鑫吃完了，她放下筷子，看了一眼两人几乎没怎么动的筷子，说道：“总之还是谢谢你们了……”

沈卯卯决定先不想娄京墨的事，转而问她：“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展鑫：“我要回寝室了……上午那节课的作业还没写完。”

沈卯卯也不强求她留下：“那行，有事儿你就给我打语音电话，我大闲人一个。”

展鑫对她腼腆地笑了笑，拿上口罩和帽子出去结了帐，然后与她们在门口分开了。

沈卯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意试探旁边的假娄京墨：“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娄京墨”说：“一半一半吧。”

“怎么说？”

“如果是偷窃成瘾的话，对所偷的东西应该是没有价值上的要求的，因为这种心理疾病是不可控的，一旦起了念头是都什么都可以的。但她刚才也说了，她偷的东西越来越贵，所以明显是自主的、可控的。”

沈卯卯听着她有理有据的分析，思维又忍不住发散起来：不愧是她的娄姐，连镜子里的复制品都懂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