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回忆

沈卯卯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过吹牛逼谁都会, 知不知道还不是她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

这两姐妹死的时候年纪小，活了这么久也没见得有什么长进，丝毫不懂大人世界的残酷与虚伪, 恐怕今天就要被沈老师教做人了。

她勾起嘴角对姐姐微微一笑, 看起来胸有成竹，对事情一清二楚，仿佛真的只是想看看她们的诚意。

姐姐犹豫一会儿，指了指地板, 对她说道：“那你坐下来我们说。”

沈卯卯也不嫌地凉，一屁股坐在了她指着的位置，然后双臂环膝，又把下巴搁上去，然后问道：“可以了吧？说吧。”

姐姐坐在了她面前, 开口说道：“胡清淮根本就不是人。”

这点沈卯卯早有猜测, 闻言也并不是特别震惊, 于是点了点头, 说道：“还有吗？”

姐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问我二十多年前都发生了什么, 那我也是一知半解的，但水是有记忆的……我有办法让你看到过去，能了解到多少东西还要看你自己……”

“要怎么做？”沈卯卯道, “我怎么确定你会不会害我？”

姐姐气极：“我们还等着你帮忙呢！”

沈卯卯反问她：“为什么是我？别人不也可以去？”

姐姐摇摇头：“别人一见到我们就会害怕, 又怎么能对付得了胡清淮？这么多年, 我们也只遇到了你这一个无所畏惧的人类。”

沈卯卯不好意思说她单纯不怕小鬼, 再凶的都不怕，但她怕大鬼，怕得要死, 还会被吓哭。

她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以同意，但又怕小女孩会趁她陷入回忆的时候偷袭她，于是偷偷用道具给自己上了层防御，然后才说道：“可以，我去回忆里看看。”

“你要记住……”闻言姐姐抬手招出来了一个小水球，然后说道，“在回忆里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否则就会永远迷失在回忆里……”说完她冲沈卯卯一指，那水球就听话地向她飞来。

沈卯卯强忍着躲开的冲动，由着水泡在她面前炸开，迸溅了她满脸的水汽。

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耳边同时响起了剧烈的嗡鸣声，周围的墙壁烛光与面前的小女孩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层黄扑扑的雾，然后在雾中慢慢扭曲，变形，最后彻底消失。

接着再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小洋楼泛黄的花圃。

哗啦啦的雨水砸落了满地的树叶与花瓣，洋楼的二楼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大厅里灯火通明，一个穿着长褂带着帽子的男人紧张地来回挪动，时不时双手合十望着雨幕，不知道是在祈求着什么。

沈卯卯有些新奇。

她的行动不受限制，于是便三步两步跨出花园，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大厅，同时也听清了男人的碎碎念。

他在说：“求河伯大人保佑，赐胡某一个儿子吧！只要胡某得子，就立刻为大人捐一座金身！”

这位应该就是双胞胎和康元淮的父亲了，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点是姐妹俩出生还是康元淮出生。

她在旁边站了几秒，又循着声音上楼，边走边打量四周。

几十年后的小洋楼和现在的小洋楼差距不大，但格局上稍微有一点变化，不过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一路走到产房门口，非常有礼貌地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屋里突然传出了两道婴儿的哭声，显然是已经生了。

看来现在是姐妹俩出生的时间了。

胡富商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气喘吁吁地问道：“男孩女孩？！”

产婆用大被裹着新生儿，颤抖着从屋里出来，把孩子举到他面前：“胡先生，这……这……”

胡富商一低头，瞳孔骤然收缩，然后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胡富商的好奇似乎格外强烈。见到连体姐妹，他虽然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猎奇。

沈卯卯蹲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胡富商安排接下来的事，心想这么看下去，她岂不是要在回忆里待五年？这东西就不能快进吗？

刚这么一想，她眼前突然一花，无数老照片似的情节在她面前闪过，一幅幅犹如走马观灯，把大量信息塞进她的脑袋。

她看到胡富商命人把姐妹俩锁在了后院，派了嘴严的下人照顾她们，还请了中医为姐妹俩打理身体，吃的喝的不少半点，偶尔想起来了便来看一眼，像逗弄小狗一样与姐妹俩玩耍一番，然后拂袖离去。时间在这样的过程中飞速流逝，眨眼间就到了姐妹俩五岁那年，她们的存在被其他镇民发现，然后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胡富商在家中偷偷喂养妖怪，图谋不轨了。

富商变成了别人议论纷纷的对象，尤其是在知道这只怪物是他的两个女儿之后，就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堆积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心理也在一瞬间实现了从“养着玩”到“追悔莫及”的转变。后来姐妹俩的食物就断了，照顾她们的下人也被一一解雇。

两个五岁的小孩饿得几乎断了气，胡富商却在某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什么梦沈卯卯不得而知，但她蹲在富商床头，看他从梦中惊醒，然后立刻跑去了养着姐妹俩的小院，命人给她们喂点东西吊命，把姐妹俩抬去河伯庙，又叫人到处散播这件事，还请来了镇中颇有名望的老人作为见证。

那个时候似乎只有一座河伯庙，镇民们似乎也只供奉一位河伯。那天很冷，风也很大，河伯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胡富商当着众人的面发表了一番演讲，说自己把两姐妹养大就是要把她们献给河伯当祭品，昨晚河伯托梦给他，命他快些将祭品送过来，所以他就准备开始行动了。

沈卯卯像一只幽灵，站在人群最后看着他在前面上演独角戏。

一把剪刀强行将姐妹俩连着的地方剪开，刺耳的哭声几乎穿透人们的耳膜，胡富商满手鲜血，周围的人拍手称快，竟比两姐妹看着更像恶魔。

沈卯卯咬着下嘴唇，不忍地别过了脑袋，再次加快了剧情进度。

姐妹俩哭声渐渐微弱，直至最后变成了小猫儿似的呻·吟，然后被人放上小木盆，推进了河里。

河水翻涌，转瞬就打翻了木盆，这对才几岁大的连体姐妹彻底被淹没，只留几个“咕咚咕咚”的泡泡在河面上炸开。

两年以后，胡富商的夫人为他生了个儿子，就被取名为胡清淮。

孩子出生当天，已经被献给河伯的两姐妹从水中爬了出来，对胡富商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胡家五口先后出事，胡富商请来高人驱鬼，那高人却被两姐妹吓得屁滚尿流，直接逃了。胡富商没办法，只能把刚出生的孩子送去自己父亲家里。

姐妹俩并没有因此放弃胡清淮，可胡清淮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一直保护着她他，让姐妹俩只能远远观望，始终不敢向前。

后来就是她知道了的，胡清淮七岁那年被胡家送到国外，十二年后回国在首都上起了大学，淮镇的河伯庙也由一座变成了五座，镇中人的记忆也产生了些许错乱。

三十几年的时间被浓缩成几十分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大海其实早就死了，他在游戏的第二天就被河底的渔网绞成了尸块，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再比如康元淮一直在想办法让五位河伯沾染人命，不知道所谋为何，他们这些人，就是他骗来达成目的的祭品。

然后她看到了她自己：她跪坐在河伯庙前，姐妹俩倒在她左右，不知是死是活，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她，缓缓伸出了爪子……

眼前的画面骤然凝固，然后如同玻璃一样破碎开来，沈卯卯头皮发麻，“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抬手便向身后刺去。

匕首没有刺到实处，像是戳到了空气。沈卯卯手上一凉，立刻向前一扑，有风从她身后扫过，吹乱了她的短发，然后有一股巨力拍在了她的后背上，直接把她撞到了神像底下。

她用在身上的防御道具瞬间就被消耗完了，沈卯卯不敢耽误，立刻爬了起来，戒备地看着黑影。

这黑影无比高大，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形，脑袋紧贴着棚顶，浑身上下都是不停翻涌着的黑气，腐蚀得地板嘶嘶作响。

沈卯卯不知道它是谁，但或多或少能猜到它与康元淮有关。

庙内空间有限，被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扔出一把爆炸球，逼得黑影不得不稍微后退，趁着爆炸掀起烟灰低下·身子从空处钻到门口，推开大门就往外跑。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所有镇民都活了过来，按照自己被定身前的行动轨迹继续下去，沈卯卯从人群中穿过，边跑边回头，却发现在开门的一瞬间那道人形的黑影就消散了，像是被太阳蒸发干净的雾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