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国家机关·军警。

总部。

警备层层森严, 如封闭的大型堡垒。警备程度毫不逊于港口黑手党。

持剑少年步入其中。

“你好。”

“濑田宗次郎，前来报到。”

在扫描识别冲田总司身份后, 厚重的机械门开启。

白光照耀的通道呈现冷色调，仿佛有冷气从墙体渗出，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

最后一道门打开后，欢快的声音传出。

“哇啊——来啦来啦！”

穿军服的小女孩跑过来。他们早在监控看到冲田总司身影。

“你就是那个把铁肠都打败了的新人？”

女孩子？

冲田总司疑惑地望向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捻着胡须，笑着点头，眼神流露出深意——不要小瞧她。

“她是我们‘猎犬’副队长，大仓烨子。”

冲田总司：“烨子小姐，你好。”

“咔哈哈——”

大仓烨子满意而狂气地笑, “还不错啊, 比另一个家伙好——”

“在猎犬里不要有不合适的举动啊，小子, 不然我就要修剪你的手脚了！谁叫我的兴趣是修剪盆栽呢！”

冲田总司：“……”

真是残酷的爱好。

不过, 另一个家伙是？

人影从福地樱痴身后走出。

少年脱下军帽致意, 略腼腆道：“立原道造。”

“濑田宗次郎。”

冲田总司四下望了望，“另外两位呢？”

“条野和末广去执行任务去了。”大仓烨子回答。

“既然回来报道了……”

福地樱痴捻着八字胡, “说明你的个人私事已经结束了？可以接受任务了吗，宗次郎？”

冲田总司沉吟片刻。

“实不相瞒, 还未结束。”

他眸光扫过去，“而且, 可能还需要军警的协助。”

大仓烨子：“诶？”

福地樱痴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加入了猎犬，就是我的部下了。部下有要求, 不得不听啊。”

“——怎么回事，说吧。”

“其实我此前，一直在与某种食人的生物作战。在当地它们被称为‘食人鬼’, ”冲田总司道，“鬼中最强为上弦，每只上弦能吃成百上千人。”

“就在最近，有两只上弦鬼逃到了这边。”

“他们体质极强，受了伤也能立刻恢复，而且……”冲田总司示意自己的刀，“除了这种特殊材质的刀和阳光，没有其他方法杀死他们。”

要是不快点把鬼找出来，受害者会持续增加。

福地樱痴陷入沉思。

“什么啊，”大仓烨子不以为意，“就像是「WASP」和北欧吸血种的集合体嘛！”

冲田总司：“这是什么？”

“你连队长的事迹都不知道吗？”

大仓烨子从椅背后揽住福地樱痴脖颈，话语充满景仰和痴迷，场面看上去就像……爷爷和孙女。

“「WASP」是美国的不死异能者，队长曾和他们进行了持续五十天不眠不休的决斗。北欧吸血种的感染爆发，也是队长成功阻止的。”

大仓烨子摆摆手，“你说的那什么上弦鬼，小菜一碟啦。”

“或许队长是很强。”

冲田总司平静开口：“但不是每个人都是队长。更多受害的，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大仓烨子噎住。

“你——”

一直沉默的立原道造忽然眼神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最近是有传闻，深夜下班回家的市民遇害，第二天只能看到肉屑和碎骨头，就像被大型怪物啃食了一样。”

“连当地前去调查的警察都遇害了。”

“……”

冲田总司心中一沉。

已经有所行动了么，那两个家伙。

即使同时落入时间洪流，毫厘之距也会造成部分时间差。

看来是那两只鬼先到了。

福地樱痴问：“在什么地方？”

“横滨。”

“好！”

福地樱痴下了决定，中气十足道：“反正要是那些家伙解决不了，事情迟早会落到我们猎犬头上。”

“这件事就交由你了，濑田君。我会派一支军警的搜查小队协助你，找出那两只鬼，解决它们！”

冲田总司点头。

“横滨，横滨……”

福地樱痴念叨着，有些转不大过来的样子。冲田总司嗅到了对方身上一股酒味：“……”

“想起来了！”

“横滨正好有项任务，既然要去，也交给你了。”

福地樱痴盯着冲田总司。

“——关注港口黑手党的动向。”

“传言黑手党首领身体抱恙，变得愈发残暴多疑，命令朝令夕改，盲目扩张势力，横滨的黑暗世界处在腥风血雨之中，照这样下去，整座城市都会跟他们一起毁灭。”

“真是可怜啊，那些发疯的瘦狗们。”

大仓烨子发出残忍的笑声。

“近期，港口黑手党应该会有巨变。”

「猎犬」已经嗅到了血味。

“你就负责关注黑手党动向，随时上报。必要时，也可以出手解决。”

冲田总司在福地樱痴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戮之气。

这就是「猎犬」，绝不会放过自己的猎物。

疯狂撕咬，直至对方最后一滴血流尽。

“不过，也不要轻易动手。”

福地樱痴话音一转。

“那边还有特务科在，这是他们该头疼的事啊哈哈哈——”

冲田总司：“我明白了。”

立原道造从刚才开始就有话想说，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队长——”

福地樱痴抬手制止了他。

“立原，我明白你的想法，可你刚从警校出来，经验不足，还需历练。现在港口黑手党形式过于混乱，你不适合。”

“况且，特务科已经有人选了。”他强调。

立原道造最终还是咽下了不甘，服从命令。

“我知道了。”

***

至于落入横滨的其他人……

中原中也和嘴平伊之助这边——

“哇啊啊，这什么地方啊猪也！”

刚一落地，铺天盖地的杀气就让嘴平伊之助浑身汗毛炸裂。

四周花火不断，还有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野兽最怕这些了。

中原中也立刻反应过来——

枪战现场。

他们落到了正中央！

两边势力也短暂地懵了一下。

一边的声音听起来是群年龄不大的男生女生，有女生还被吓得尖叫。

“啊啊啊啊——有人！”

“白濑，中间有人，怎么办？”

“卧槽，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跑到枪战现场来了啊！”

中原中也：你以为我愿意？

另一边就是大人了。

“队长，中间有人。”

“……啧！不用管，一个小矮子和一头猪而已！开枪，继续射击！”

枪林弹雨。

普通人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但中原中也不同，每一颗子弹在他眼里都放慢了无数拍。

他拎紧嘴平伊之助，确保对方处于重力控制下。

【异能力：重力操纵——】

所有子弹泛起红光，在接触到中原中也身体瞬间，停滞在半空，像是被摁下暂停键。

周围的人大惊。

异能者？！

中原中也左右看了看，表情冷淡。

接下的子弹全部击回大人阵营那边——

“还给你们。”

只是因为大人威胁更大！

绝不是因为他们叫自己矮子！

素不相识，没必要下杀手，中原中也避开了要害。子弹击穿那些人的肩膀、膝盖，他们捂着伤口倒地呻//吟。

“混蛋！”

还能动的人举起枪。

中原中也见状，挑挑眉，扬起下巴，笑容狂傲。

“还想再来一遍？”

“……”

那些人浑身一颤，回想起刚才那幕。

发射出的子弹最终也只会被加倍还击！

“撤退！先撤退！”

“可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怪物！”

怪物……么？

中原中也正想带嘴平伊之助离开，少年少女们一窝蜂涌上，将他围住。

“刚才那招好棒！”

“你太厉害了！是异能者吗？！”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眼神闪亮。

中原中也愣了愣。

“……中原中也。”

他伸手，示意他们让道，“请让一下，我要走了。”

少年少女们对视一眼，再次围拥上去。

“我们是「羊」，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一起生活。”

中原中也：“哦。”

“中也君要去哪儿？天快黑了，横滨现在晚上不安全。”

“要不要来「羊」？”

“大家，我们请中也君吃顿晚餐吧！答谢他今天的帮助。”

“是啊是啊，今天可抢——捡到了不少好东西！”

“饿了饿了，俺饿了！”嘴平伊之助一听，嚷嚷起来，“去吧中也！”

——这猪头搞什么？

少年少女们交换眼神。

——麻烦。

——可是中也君带着他。

——算了，先一起带回去。

「羊」的成员们更加卖力地拉人。

考虑到嘴平伊之助年纪尚小，又受了惊吓，不能让他再饿肚子，中原中也暂时应了下来。

「羊」的话部分不假。

至少中原中也在看到破旧的仓库基地和集装箱、少得可怜的物资时，相信了这是个少年互助组织。

里面都是些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孩。

晚餐吃的是火锅。

中原中也和嘴平伊之助端着缺口的碗，和众多小孩一起围坐在锅前。

“中也吃了晚饭干脆住下吧。”

“还好你来了，这个选择太明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在跟发了疯一样，见不顺眼的人就杀，好几个同伴都死在黑手党手下了。”

“就是之前跟你们枪战的人吗？”中原中也问。

“不是，”有人回答，“那些家伙是「GSS」的人，跑来抢我们的物资，被放哨的人发现后，居然对我们开枪！”

“大家也迅速还击了！”

“你们的枪哪儿来的？”中原中也又问。

「羊」的人集体沉默了一瞬，似乎被问住了。

白濑率先开口：“捡……捡来的，是捡来的！”

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附和。

“是啊，捡的。港口黑手党最近在和多个组织混战，每次去都能捡到不少枪和子弹。”

“那些大人杀人可不眨眼，我们也要自保嘛。”

“毕竟大家都没异能啊！”

“是啊……”

话题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偏转。

“真羡慕中也有异能啊。”

“要是我们当中有异能者就好了，就可以保护大家，不被那些大人欺负。”

他们意有所指，还不时用余光偷瞟中原中也。

然而中原中也根本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

他端着碗，听到一半就走神了：濑田君和清光安定他们倒不用太担心，关键是太宰那混蛋，弱鸡一个还爱搞事……只要不搞事，凭太宰的脑子活下去应该也不成问题。

等明天天亮就出发去找他们！

“中也？”

“……啊，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

中原中也形容了一下走失同伴的模样，但「羊」的人都摇头说没见过。

见中原中也回神，他们还想说什么，中原中也突然发现身边嘴平伊之助蜷成一团睡着了。

“伊之助睡了。”

“抱歉，我先带他去休息。”

中原中也抱起伊之助，准备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中也，他是你儿子吗？”有人忍不住问。

“……哈？！”

中原中也被这个说法惊到了，“才不是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啊？！

「羊」的床也很简陋，根本称不上是床，只是把压扁的纸箱垫在身下，盖上捡回来的破毛毯。

再在周围用纸箱堆砌成“墙”，就是房间了。

半夜，中原中也醒来。

他望着虚无的黑暗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仓库顶有破洞，能望到外面的星星。

交谈声传进他耳朵。

“今天真是大丰收，「GSS」那些家伙只能认栽的样子笑死我了！”

“他们的东西全都归我们了！”

“下次我们可以拿点别的，只要有中原中也在……”

“……”

中原中也静默片刻，起身，将嘴平伊之助背到背上，往外走去。

外面两人见到他，一惊。

“你听到我们说的了？”

中原中也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外走。

两人连忙追去，还刻意提高了音量，意在将其他同伴都叫醒。

“别走啊中也！”

“晚上外面很危险。”

“大家——快来劝劝中也啊。”

中原中也原本不想理会，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让他快走不动了。

他只得叹气，转过身。

“是你们先去招惹「GSS」的吧？”

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肯定。

「羊」一开始就对中原中也别有用心，被对方此般对待，有人有点沉不住气了。

“怎么，想指责我们？”

看中原中也和猪头都穿得光鲜靓丽，之前的生活一定不错吧。

他最看不惯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懂什么？！我们没有做错——”

“不，”中原中也却道，“你们做什么事，与我无关。”

“我不关心。”

那人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僵持片刻，中原中也终究有些心软：“我能理解你们生活艰难，想要改善。但，送报纸、发传单、或者去游乐园扮玩偶……总能有出路的吧。”

很多商家店铺都乐意让这种少年团体兼职。

“为什么偏要采取暴力手段？”

关键还打不赢。

中原中也在心里默默补充。

“太麻烦了！那些方式都太麻烦了！”

“对啊，挣不了几个钱不说，店家的要求多到能把人烦死。”

“也不体谅一下，我们还只是群孩子啊。”

「羊」充分把“我弱我有理”的不要脸精神发挥到极致。

他们转向中原中也，说出目的。

“留下吧，中也！”

“当我们的老大，「羊之王」！”

“只要有中也在，就无人是「羊」的对手。”

“中原中也！「羊之王」！”

中原中也：“……”

在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嘴平伊之助被吵醒：“俺梦到了好多蚊子，吵死了……”

他揉着眼睛，大大咧咧地说：“羊有啥好，俺四岁就能打败羊，羊就是山里最弱的生物，跟俺当小弟都不配！”

嘴平伊之助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听到的，又扯起嗓子道：“好啊，叫俺当老大，算你们有眼光！”

“不过，当你们老大有什么好，你们会给俺上贡品吗，会去抓野鹿给俺当坐骑吗，会给俺捶背按摩吗，能端洗脚水来给俺洗脚吗？”

随着嘴平伊之助话语出口，「羊」成员的脸色愈发难看。

中原中也苦笑不得。

他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羊」：“抱歉，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

清光、安定、时透……连那个讨厌的太宰也是。

还有宗次郎。

「羊」的人还不死心。

“和我们一起生活不好吗？”

“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团结互助，一起生活下去。”

“你的同伴不一定有我们好。”

中原中也皱眉，真正感受到了不悦，正想说什么，嘴平伊之助突然开口：“你们在说谎。”

嘴平伊之助年龄尚幼，又在山里长大，不太能分辨话语里勾心斗角，却对善意、恶意有种野兽的直觉。

比如，中也、宗次郎是善意。

眼前这些人是恶意。

说着，嘴平伊之助挖出颗鼻屎弹到白濑身上。

“哇啊！”

白濑一跳，暴怒，“你他妈——”

有人忙去制止他，剩下的人继续攻陷中原中也。

“再考虑一下吧，中也！”

“你说有同伴，他们在哪儿？”有人问出关键性问题，“既然让你独自一人，而且现在还没找来，说明你这些同伴也算不了什么——”

话音未落，春风般温和的声音在漆黑的门口响起。

“找到你了，中也。”

“抱歉，来迟了。”

裹挟着夜风，少年剑士微笑着走进来。那刻，所有「羊」的人一时竟忘了呼吸。

转身看到人那刻，中原中也情不自禁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宗次郎！”

再转向「羊」，中原中也态度变得格外坚定。

“我是不可能加入「羊」的。”

“你们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