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丧尸洪流退去, 雨幕之中只有一辆破败的军车还停在不远处。

闻清灵和萧痕身上都有伤，不过他们的自愈能力很强，不管也会很快愈合。

闻清灵正在和小少年讲道理，少年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总是试图抓挠闻清灵, 闻清灵气得脑仁疼, 他没耐心哄孩子，何况这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么大, 还要他哄, 哄什么哄！

闻清灵松手，把死倔的熊孩子丢在地上, 彻底没耐心了。

萧痕试图劝两句, 熊孩子又喊又叫, 抓起泥水丢萧痕一身一脸。

萧痕：“……”

闻清灵真的生气了，一巴掌扇过去, “你如果继续这么任性妄为，不听人言, 你也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我能造出你，也能毁掉你。”

一个不受管制的行走大杀器，要与不要没有两样。

少年顿住了，恶狠狠的盯着闻清灵, 没有任何要屈服的样子, 只是不再闹了。

闻清灵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就等着那只“准王者”来救他，来找他报仇吗？他闻清灵怕过谁？

萧痕走向那辆严重破损的军车, 他浑身染血站在车外，站在雨中，看着车内的老萧和老薛。

萧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性，他看着大雨中的儿子，眼眶发红，双唇颤抖。

他们一直在这里，看了全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萧痕和闻清灵一样，都不是人类。

萧将想要下车，车门却被萧痕推住了，不让他下来。

萧痕问他，“你们是要去人类那边，还是跟我去文明城？”

文明城规定，只要是文明丧尸和新人类的亲朋好友，都有资格申请住在文明城外城，如果老萧和老薛愿意去，肯定有他们的住处。

太多话哽在喉咙，萧将发不出声音。

老薛长长一叹，“幸存者那边有墨将在，不用我们再操心了。”

如果将领太多，不能齐心，倒不如各自分开，各自发展。

何况到底有多少幸存者活下来，他们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昨夜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这些都是华国子民。

萧痕道：“如果文明城让你们不舒服，你们也可以去兰城，那边的城墙已经建设好了，你们可以随时过去。”

只要有城在，就不怕没有幸存者投奔。

雷毓骁再也忍不住了，颤声道：“萧上校，能、能请你给闻清灵求求情吗？救救我父亲，他快撑不住了……”

亏得雷将是个异能者，不然断了那么多骨头，还有内伤，根本撑不到现在。

一个绿色光团从窗口飞进车内，光团散开，完全笼罩雷将。

闻清灵走过来，手中抓着一根黑色藤蔓，藤蔓一头捆着一个和闻清灵一模一样的少年，他正在不服气的挣扎，想要挣开可恶的藤蔓。

闻清灵：“你要付出什么，先欠着，等我想到了自会找你。”

雷毓骁非常感激，连声道谢。

闻清灵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一下，同样姓雷，你们认识雷洪老爷子吗？”

雷将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猛地坐直身体，又痛得靠进椅背里，“我、我父亲就叫雷洪，我们都是陵城人，他退下来之后就回陵城养老，老爷子没能躲过丧尸病毒……”

闻清灵牵着小少年转身，“那就没错了，老爷子现在就在文明城。”

也是文明城年纪最大的一个，还曾混在人群当中，和萧痕学过木仓法，老爷子活得挺乐呵。

萧痕跟在闻清灵身边，给老萧老薛考虑时间。

雷将无比震惊，艰难的询问老薛，“文明城内，应该，都是，人类吧？”

老薛同样艰难，“的确，都是，人类，吧？”

雷将目光发直，“可我父亲，他已经变成丧尸了……”

四个人连同驾驶员，全都汗毛倒竖，惊恐万分。

雷将扑向车门，想要追过去问清楚，“闻清灵！老爷子到底是丧尸还是人？！老爷子他……”

萧痕搂住闻清灵，拎着小少年，消失在原地。

雷将一刻也不能等了，催促驾驶员，“快快快，去文明城，去文明城！”

*

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三天才停。

闻清灵把瞳丢给了亲爹亲妈管教，他是没耐心管这个熊孩子。

蒋兰和闻征看到瞳的长相时，都被吓了一跳，突然蹦出这么大一个大孙子，还是从小没有好好教养，彻底长歪的大孙子，二老的心情十万分之复杂。

另外两只小团子就很乖，已经学会说话了，吐字清晰，经常找瞳玩，每次都会被瞳赶走，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谁的话也不听，不吃家里的饭，饿了自己跑去养殖区，咬死了几只要生崽的变异羊，可把管理人员心疼坏了，天天组织人手抓小偷。

有天夜里，终于被抓了个人赃并获，逃窜的时候，瞳扑倒一个工作人员，一口咬断了他的颈部大动脉，血喷的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惊了，文明城规定，不许吃人，更别提吃同类了，这是禁忌！

所有人一起扑上去，抓住这个纤瘦少年，瞳被逼急了，张口就要喷毒雾，却被一巴掌扇在地上，闻清灵气极，手中出现藤蔓，逮着少年就是一顿抽。

“你想干什么？喷毒雾？你还想喷毒雾？！”

萧痕赶来，抓住闻清灵气得发抖的手，“别打了，你打他也没用。”

闻清灵：“既然这么不听劝，干脆直接杀了他算了！”

蒋兰和闻征也管不住他，家里明明有饭，要吃什么给做什么，可他偏偏不吃，饿了就来偷变异牲畜，只吃生的、活的，过得像个野人，怎么也纠正不过来！

萧痕看了眼目光凶狠的少年，淡淡道：“你杀了他也没用，不如去云京城，把‘准王者’给杀了，他保准能听话。”

果然，这句话立刻刺激到了少年，跳起来就要和萧痕拼命，萧痕攥住他细瘦的手腕，空间移动，带离现场。

闻清灵给受伤的人治疗，说了一下情况和那个少年的身份。

既然是城主带回来的孩子，偷吃几只变异牲畜自然没问题，工作人员都表示理解，劝了闻清灵几句，就都回去休息了。

萧痕把少年带去了城墙，少年还在不依不饶，撕打萧痕。

萧痕冷声道：“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你等不到‘准王者’到来，你就要死了。”

“吼——！！！”少年对他嘶吼。

萧痕单手抓着少年，“你想干什么，不妨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助你。”

少年不听，他们都是骗子，都是伤害风逞的凶手，他们都是坏人，都该死！

萧痕：“你想见他吗？你想回去吗？”

少年顿住了，不信任的看着萧痕。

萧痕放开他，“别再闹了，我们安静的谈谈，可以吗？”

少年没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萧痕。

萧痕道：“你是不是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闹腾？如果是，那我告诉你，你用错了方法，你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给你生命的人，文明城的城主，不吃这一套，你继续闹下去，只可能小命不保。”

少年垂下脑袋，许久之后才道：“想，想他，要，回去。”

萧痕见他蔫巴巴的样子，长长一叹，“他对你很好？”

少年点头，“好，很好。”

萧痕：“怎么个好法？”

少年想了想，“吃，穿，玩，喜欢……”

他在云京城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风逞从不约束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萧痕道：“你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少年懵懂点头，“在一起，在一起。”

萧痕再次一叹，“你乖一点儿，别再闹了，我会劝劝你父亲，让他放你回去，好吗？”

少年抬头看他，像在辨认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许，不许，打，风逞。”

萧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叫风逞？”

少年点头，猩红的眼睛还在盯着萧痕。

萧痕：“只要你乖，我们尽量不打他。”

不打的前提是，风逞能识相一点，如果他冲过来找他们报仇，这不打还留着过年吗？

萧痕把少年送回蒋兰那边，这才回了城主府，把这件事和闻清灵一说，闻清灵差点当场冲去云京城暴打风逞一顿，什么野男人都敢拐走他的葵宝，真是不知死活。

萧痕好不容易把人劝住，看看少年的表现，如果表现的好，说明他本质不坏，不是听不进人言，只是故意和闻清灵闹，如果这样，他们的确该找风逞好好谈谈了。

闻清灵暂时压住脾气。

自从城主府和统帅府建起来，里面就配上了管事的人，饮食方面有专人负责，他们正常时候都是在城主府或者统帅府用餐，第二天他们故意去蒋兰那边吃饭，就是要看看瞳的表现。

少年难得上桌吃饭，安静静，看起来非常乖巧，完全没有昨天的野性和不可理喻。

少年其实什么都懂，他就是故意折腾闻清灵。

闻清灵见他这么乖巧，又觉得气闷，这样的心情就跟自家好白菜被猪给拱了是一样一样的，一顿饭都是低气压。

吃完饭他们就离开了，萧痕怕闻清灵压不住暴脾气又要发火，暂时把两人分开比较好。

自从闻清灵变成“真王”，萧痕变成“亚王”，两人成日形影不离，蒋兰和闻征已经默认他们在一起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蒋兰和闻征都不知道要不要给他们举办个婚礼什么的，如果举办婚礼，要请广大丧尸兄弟来观礼吗？

蒋兰还没想出对策，萧痕的父亲和叔伯就到了文明城。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文明城，一路还算安全，因为大部分丧尸都聚集在文明城和云京城，其他地方的丧尸就变少了，方便了行人。

这次萧将、老薛、雷将和雷毓骁没有被关在城外，他们在文明城都有亲人，有资格进来。

闻清灵让人带着雷将和雷毓骁去见雷洪老爷子，他则陪着萧痕见了萧将和老薛。

他们是第一次真正踏足文明城，文明城的规划和氛围，让人非常舒服，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忙忙碌碌，说说笑笑，生活很充实，没有那么多无聊时间去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用来多翻点土，多种出一些庄稼，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亲眼所见，才知道中央巨城和文明城的差距，文明城早已做到自给自足，多余的粮食，他们会和另外三个基地交换东西。

文明城的流通货币是兽晶和能量结晶，禁止使用丧尸晶核，也不许猎杀丧尸。

萧将和老薛听到这个制度，都很惊讶，却没多问，这毕竟是人家的制度，他们是外来者，不便质疑人家的制度。

他们经过外城，看到一辆拖拉机陷在泥地爬不上来，司机跳进泥地里，掀起拖拉机，推着上了石板路。

萧将：“……”

老薛：“……”

文明城的人都这么虎的吗？这哪是人开拖拉机，这是拖拉机开人吧？

他们在中城，看到一位哥们不走寻常路，想去二楼，不走楼梯，直接从街道跳到了二楼阳台，然后非常自然的走了进去。

萧将：“……”

老薛：“……”

他们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有点问题。

等之后再看到一个人扛着一只变异牛经过，看到追逐打闹的孩子一跳两米高，他们全都麻木了，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哪怕是普通丧尸也做不到，至少也要是进化体丧尸的级别才能有这样的跳跃能力和力量。

可这些明明都是人，他们哪来这样的能力？

两人一时之间，都是面色凝重。

蒋兰和闻征盛宴款待萧将和老薛，席间说起两个孩子的事，萧将和老薛都很诧异，他们都没想到，萧痕和闻清灵竟是这样的关系。

任两个钢铁老直男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俩居然在一起了。

蒋兰明确表示，现在两个孩子是“伴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分不开了。

萧将在诧异过后，很快接受了现实，他连儿子是丧尸的事实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他接受不了的？

问起是否要举行婚礼，萧将只说看孩子们的意思。

孩子们的意思是不用举办，做那些都没有意义，在满是死人的末世举办盛大婚礼，感觉跟办白事一样，想想都觉得别扭，何况他们已经不是人，不必遵守人类仪式。

在文明城呆了两天，萧将就要去往兰城，这是他们商量后的结果。

萧痕派季戎开直升机送他们去兰城，上飞机之前，萧将问了一个问题，“文明城的这些人，真的都是人吗？”

他在文明城待了两天，太多出乎意料和不合理的地方，他都看见了，既然闻清灵和萧痕没有避着他，想来是不怕被他看到。

萧痕道：“丧尸只是受到感染的人类，只要把丧尸病毒去除，他们都是人类。”

直到飞机起飞，萧将都无法回神，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末世三年，他从没后悔过，这一刻，他却无比后悔，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