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顺河小镇

越野车只在路上开了半天就到了顺河镇。

这里是一个比较著名的风景小镇, 里面有原始森林和一片非常漂亮的湖泊，还能坐着车观赏野生动物。

路越来越宽，周围的车辆也越来越多, 很多车的车窗都是完全摇下去的。

于是行瑞扒着车玻璃，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

这似乎是他下山后第一次见到人类。

周明锐看他一眼：“看什么呢？”

“人, ”行瑞说, “好像和我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的妖怪和人类差别是很大的，妖怪不喜欢化形, 觉得原形更自在, 也不喜欢群居，各自找个山头修炼逍遥。

人类却是群居动物, 总是能很快地盖起一片村庄，然后耕地、定居、扩大领地。

但行瑞今天一路看过来，发现这些人类的举止打扮……和云访市的妖怪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明锐笑了：“是吗？可是人类不喜欢妖怪。”

行瑞转头看向他：“那妖怪喜欢人类吗？”

林飞跃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两个人对话, 听到这句话，冷不防冒出了一句。

“那你喜欢人类吗？”

行瑞眨眨眼，回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人类，摇摇头：“我……以前见过的人类不太友好。”

“但是……也许现在的人类，已经不一样了。”

林飞跃很快就明白了行瑞的意思，他转头看了行瑞一眼, 漆黑的眼瞳里带了一丝遗憾：“可惜, 大概是没变。”

……

“到了！”

高木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准备下车！”

行瑞朝外一看, 面前是一个小镇，林林总总立着许多仿古建筑。

“先找个旅店停车登记, 然后晚上进去打探一下情况，”林飞跃说，“都注意点, 别太显眼。”

停好车，五个人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同时一愣。

周围的游客很多，热闹喧哗，但五个人下车的那一刻，游客们的目光全部不约而同地集中了过来。

五个人很同步地停了脚步，疑惑地朝自己和对方身上看了看。

“……没现形啊？”高木小声问，“怎么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

叶枫的表情也不太好：“甚至还有拍照的……”

周明锐眼睛很尖，立刻就看向一个拿着手机试图拍照的人，硬生生盯得那个人停了动作。

周明锐问林飞跃：“林队，我们要出来的消息被提前泄露了？”

“不可能，”林飞跃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这事知道的人很少，知道的那几个人也不可能泄露消息。”

“……那这是什么情况？”

行瑞转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个女孩子，朝她们友好地笑了一下。

瞬间，他就听到两个女孩子发出激动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笑起来更好看了！”

“好帅好帅好帅啊！！！”

“……”行瑞眨眨眼，不太明白她们在说谁。

周明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知道怎么，瞬间就心领神会了。

“我明白了，”他说，“没别的，单纯因为各位长得太好看了。”

高木一脸愕然：“……这也行？”

周明锐耸了耸肩，非常无奈。

妖怪们似乎天生就会朝着好看的方向化形，云访市几乎没有长得丑的妖怪，大家互相看着看习惯了，就也不觉得谁格外好看。

唯一能引起讨论度的，就是妖管局特战处那群人，颜值高战斗力强，所以有了很多迷妹。

现在把特战处这几个人单独拎出来三个，加上一个一点也不比三个人逊色的行瑞……

会引起围观，似乎就不是很意外了。

叶枫一脸无语：“……我现在变个样子还来得及吗？”

林飞跃很冷静：“来不及了，刚刚进景区的时候监控已经拍过了，你现在变脸，只会引起更多的注意。”

“……那怎么办？”

林飞跃叹了口气：“等会儿大家买个帽子戴上，进了景区就分散开。”

——

五个人找的旅店是当地一家很有名的特色日式旅店，房间里不仅有榻榻米，还有温泉。

老板是个中年人，非常热情，看到五个帅小伙子来了，兴奋地不停跟他们介绍顺河镇的各类景点。

林飞跃揉了揉眉心：“老板，我们赶时间进景区，麻烦你快点登记一下。”

老板立刻笑眯眯地说：“好嘞，那几位客人的行李呢？我帮你们拿上去。”

“没有行李，”林飞跃说，“你直接把房卡给我们。”

老板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几个人。

“……没带行李？”

周明锐走过来，打了个掩护：“我们离得近，就住一晚，不用行李。”

“诶，好嘞，”老板表示了解，“对了，再有两个小时景区就关门了，几位客人要不明早再去吧，别浪费门票钱。”

“没关系，”周明锐挥挥手，“我们转一圈，很快就出来了。”

老板把房卡递给他们，依旧是十分热情：“那祝各位玩的愉快，早点回来！”

“……谢谢。”

他们出了门，老板还在后面依依不舍地喊他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我就在前台等着你们回来！”

——

五个人在景区门口买了五顶鸭舌帽，然后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在森林入口集合。

这个景区由两个主要风景点组成，一个是前面的顺河山，上面有玻璃栈道和各种登山步道，可供游客爬山游玩。

一个就是山后的原始森林，可以去森林探险、参观野生动物。

麻烦的是，必须要走过前山，才能到达森林。

白天行动容易被注意，他们只能等景区要关闭了，游客逐渐稀少的时候，逆着人流进了景区。

行瑞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人类，他走在登山步道上，不停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走过的人类，又听了听他们在讨论的话题，觉得非常新奇。

玻璃栈道也很神奇，通过透明的玻璃朝下看，能清晰地看到山下的风景。

这种悬空的感觉和御风飞行很像，行瑞在玻璃栈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一脸新奇。

一个小男孩哭嚎着不愿意上去，扒着栏杆不走。

他的母亲气的不停地拉着他：“你怕什么！”

“哇啊！太高了！！！”小男孩一边嚎一边闭眼，“我害怕！”

“别人都不害怕，就你害怕！”男孩的母亲突然指了指行瑞，“你看那个哥哥，人家怎么就不怕！”

小男孩一抬头就看到正盯着自己的行瑞，顿时苦着脸问他：“你不怕吗？”

行瑞摇摇头，看到男孩的表情，又觉得不太合适，就重新点点头。

小男孩立刻有了底气：“你看！他也怕！”

男孩的母亲立刻又说：“人家怕也照样在上面走，你呢！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

小男孩和行瑞同时惊呆了。

……怎么说都是她有理啊！

行瑞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人类的智慧真是太可怕了。

他朝前走了一点，离开了仍旧在争吵的母子。

顺河山上长了很多木槿花，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漫山粉白色的花瓣非常漂亮。

行瑞看着看着，就被风景吸引了。

他停下脚步，朝着一个悬在半空的平台走了过去。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一眼看到对面山上大片的木槿花。

然而，行瑞走到平台边缘，刚刚趴在栏杆上，还没来得及欣赏，就突然感觉身后扑来了一个黑影。

行瑞吓了一跳，迅速躲开了。

那是个年轻人，见没有成功拉住行瑞，竟然再次扑了上来。

行瑞这次退不开了，眼睁睁看着对方直接压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死死地按住，力气大的惊人。

行瑞的后背瞬间就撞到了地面，他疼的皱了下眉，伸手就要推开对方。

这时，行瑞余光看到旁边突然闪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人，眉眼肃杀，手上闪着妖异的光，直冲着那个年轻人去了。

似乎是周明锐来了。

这时，压在行瑞身上的年轻人突然嚎叫了一声：“少年！有事好商量，别想不开啊！！！”

“……？”

行瑞一愣，迷茫地瞪大了眼，抬头看着他。

连周明锐即将碰到那个年轻人的手也顿了一下。

年轻人一脸的痛心疾首，大声喊着：“你有什么不顺心的！说出来！大哥帮你解决！”

“别放弃自己啊！你还年轻！”

“你值得更好的！！！”

行瑞和周明锐同时愣住了。

“……”周明锐皱紧了眉头，原本充满杀意的手掌硬生生改成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

“这位大哥，你在说什么？麻烦你先从我朋友身上起来。”

年轻人一愣，看向行瑞：“啊？你还有朋友呢？”

行瑞愕然地眨眨眼：“……啊？是的，我……有朋友。”

“不是……”年轻人也糊涂了，“我是说，你跟你朋友一起来的？”

行瑞点点头。

年轻人一脸疑惑地起身，周明锐立刻伸手把行瑞也拉了起来。

年轻人看看行瑞和周明锐，说：“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

行瑞突然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那个……你是以为我要跳下去吗？”

年轻人点头：“嗯……我叫郑笛，是这一片的巡视员，刚刚接到通知，说有几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独自进来了，让我们留意一下。”

“我就想着……上来看一下，结果刚好看到你往这里站，吓我一跳。”

周明锐一愣：“……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

郑笛笑了：“一个旅店老板跟我们反映情况，说你们来旅游不带行李，而且晚上才进来。”

“……”周明锐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郑笛说：“因为……正常的游客不会什么也不带，也不会快黄昏的时候才往里进，你们这样的行为，和之前……呃，和一些轻生者的情况很像。”

周明锐沉默了半天，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被人类注意到。

郑笛挠挠头：“主要是这个平台也巧了……前段时间出事的一个人，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他这么一说，行瑞忍不住探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的确很高，而且没有缓冲的坡度，垂直朝下，按照这个高度，如果是人类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周明锐听到郑笛的话，立刻追问他：“这段时间这里出事的那些人，都是自杀吗？死的时候周围没有别人？”

郑笛一听，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周明锐展开手心，在他脸前一晃：“我是来协助调查的。”

郑笛恍惚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哦，是特别调查队的人啊。”

“是的，的确都是自杀，而且都是半夜一个人来的。”

周明锐继续问：“地点呢？”

郑笛：“哪儿都有，有在山上直接跳下去的，有迷失在森林里的，还有突然消失的……”

周明锐：“都是些什么人？互相之间认识吗？”

郑笛：“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的，互相之间也不认识。”

周明锐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这些人之间就毫无关系了，怎么会一起到这里来自杀呢？”

行瑞想了想，问他：“都是第一次来吗？”

“这……”郑笛顿了一下，语气犹豫，“不是，基本都在前几天来过一次。”周明锐瞬间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他们之前来过一次，几天后又来，就直接在景区里自杀了？”

郑笛点点头。

周明锐和行瑞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看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打发走了郑笛，周明锐瞬间眯起了眼：“原来特别调查队也来了。”

“那是什么？”行瑞小声问。

周明锐却反问他：“见过道士吗？”

行瑞一愣，摇摇头，又点点头：“没见过，但我听说过。”

人类中也不乏身怀异能的，其中有些人会法术，可以对付妖怪，这样的人似乎被人类称之为“道士”。

周明锐说：“特别调查队，就是由那些道士组成的。”

“不过他们现在不叫道士了，叫……特调队队员，”周明锐笑的有点讽刺，“专门对付我们的。”

行瑞有点吃惊：“什么……？对付我们？”

周明锐“嗯”了一声，又解释说：“云访市的妖他们不管，但别的地方……他们可从来不会留情。”

“那我们要小心他们吗？”行瑞问。

周明锐摇摇头：“我们这次出来是阎府委托的，特调队会给阎府这个面子，不为难我们，但如果在别的地方遇到……”

周明锐眯起了眼：“那可就难说了。”

——

半小时后，五个人在森林入口会面了。

“怎么来的这么慢？”林飞跃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两个人就立刻问。

周明锐把之前遇到郑笛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林飞跃听完，得出了结论，“所以那些人类的死亡，的确跟这里的某种东西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很难确定那些东西是什么，来自哪里。”

周明锐问他：“你们呢？有什么发现吗？”

林飞跃转头看着已经有些漆黑的森林：“森林里面的情况很复杂，我和叶枫、高木走了两步就又退出来了。”

“……为什么？”

叶枫解释：“这里面没有固定的路，很容易走散，我们怕进去后找不到出来的路，跟你们走散。”

周明锐点点头：“那既然人都到齐了，走吧，进去看看。”

——

这个森林叫顺河森林，主要由落叶针叶林构成，高大挺拔的树木笔直地生长着，在夜色中显得漆黑又神秘。

地上落满了落叶，几个人踩在落叶上，不停地发出枯枝断裂的声音。

行瑞走着走着，突然有点迟疑地看着周围。

周明锐立刻察觉到他的动作，转身问他：“怎么了？”

行瑞看着周围的景象，脸色有点苍白：“……就是这里。”

是那晚的梦境，连树木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你来过？”高木一楞。

周明锐则立刻反应过来：“你梦到的就是这里？！”

行瑞点点头。

林飞跃看向他：“梦？是预言的梦吗？你看到什么了？”

行瑞想到那个画面，眉头一皱：“……都是死人。”

他这句话话音一落，一阵风从树林中缓缓吹过，无数树叶随之“沙沙”地摆动，在暗夜里显出一丝诡异来。

行瑞忍不住拽了拽离自己最近的周明锐的衣服，试图找一点安全感：“那个画面很吓人，那些死人就安静地站在树林里，一动不动的。”

高木被他说得起了背后发凉，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你这说的我头皮发麻……”

林飞跃则警惕地望向周围：“……的确不太对劲。”

叶枫问他：“怎么了林队？”

林飞跃开口：“你们一路走过来，看到过一只动物吗？”

剩下的四个人都是一愣。

这个顺河森林素来以“神秘森林”和“野生动物”闻名，可是他们一路走过来，连一只野鸡野兔也没见到过。

“……这不可能啊，”周明锐说，“森林的生态链里一定会有动物，没动物，这森林也会衰退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林飞跃说，“我怀疑，我们已经不在顺河森林里了。”

“……”

几个人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景物，行瑞转头看向一颗树，他看了几秒，拉了拉周明锐。

“明锐哥哥，你看。”

周明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棵树漆黑的枝干上，隐约绘着一些花纹。

“……这是什么？”

周明锐走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花纹：“……这是……咒语？”

其余三个人也走了过来。

林飞跃开口：“我看看。”

他盯着那些花纹看了一会儿，表情很奇怪：“我……似乎在哪本书上见过这些花纹。”

叶枫立刻问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林飞跃说，“但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本书……好像不是讲妖怪的。”

“……啊？”高木不太明白，“不是妖怪？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鬼吧。”

“当然不是，”周明锐说，“是鬼的话，阎府自己就解决了，还用的着请我们？”

高木一脸纳闷：“那这也太奇怪了……”

林飞跃拿出手机，拍了下那个花纹。

闪光灯亮起的一刻，五个人同时看到一张黑色的、阴森的脸躲在树后。

“卧槽！”周明锐吓得猛地一跳，“什么人？！”

林飞跃迅速拔枪朝着树后射击，却什么也没有打到。

子弹连着穿过几棵树的树干，最终落到了地上。

那个人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像是根本没出现过。

高木也吓了一跳：“……刚刚那是什么？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林飞跃握紧枪，“都小心一点，这林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几个人前进的速度逐渐放慢，能力最强的叶枫走在最前面开路，林飞跃和高木紧跟其后。

周明锐让行瑞走在自己前面，自己垫后。

他一直警惕地望着周围，夜色越来越深，即使周明锐的视物能力一向很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完全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林飞跃始终保持着枪上膛的状态：“大家把武器都拿出来。”

叶枫和高木抽出别在腰间的枪，握在了手上。

周明锐和行瑞却是两手空空。

林飞跃注意到他们，转头看向周明锐：“你带了什么武器？”

周明锐惯用的武器是一把双刀，非常锋利，刀刃上附着妖力，轻易就能斩断一颗古树。

周明锐说：“双刀太显眼了，带不进来，我带了个轻便的。”

说着，他取下背包，拉开拉链，在里面摸索着：“我还给行瑞也带了一把。”

行瑞期待地看着他的背包，想着他大概是带了一把匕首。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周明锐从背包里摸出了两把菜刀。

周明锐递给行瑞一把：“给！”

“……”行瑞愣愣地接过菜刀，低头端详了一下。

真的是把菜刀，不是造型像，而是切切实实用来切菜的菜刀，磨得有些钝的刀刃上甚至还沾了点细碎的青菜叶子。

……？

这……就是周明锐说的……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