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静翊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参加什么倒霉的真人秀，还是一个在山沟里拍摄的真人秀。

要不是她那发小寻死觅活地追在她身后求了三天三夜，但凡换个人，她都不可能定下这种事。

说来也真绝。

洛静翊刚把她老妈和老妈的女朋友骗到她的家里来养病——主要是照顾祖宗。

前脚行程助理刚出门帮她探路，想要出门采风的心思才冒了个头，后脚就接到了发小逢允歆的“工作通告”。

三天前。

洛静翊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写剧本，写得很不顺利。

逢允歆顶着她那个粉嫩的美少女战士头像突然蹦上来。

逢允歆发了条语音，娇声娇气地说：

“翊姐姐，最近在干嘛呀？请问你的天定女主角选好了吗？新剧本写得怎么样？吃喝拉撒睡可还安好？”

都不用见到她人，光是听微信里阿谀奉承的奴才口气，洛静翊就知道这孙子肯定有事相求。

洛静翊回了她一个字：“放。”

逢允歆见自己腻腻歪歪地发了一串的语音过去，居然只得到了洛静翊一秒钟的语音回复。

看来女主角肯定还没着落，剧本也不顺利。

老佛爷心情差得很。

果然一打开语音，得到了这么一个“放”字。

行，得了允许，那她这一连串的屁可就速速往外放了。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我接了一个网综，就是真人秀，我当导演。这真人秀在南方一个特美的小村子里拍摄。本来是邀请了一些明日之星和素人一起参加，可是现在吧，这个项目遇到了一点难处。我们剧组已经到了当地，可之前签好的一个素人，前两天因为骑摩托车出了事故，腿摔断了，这不就不能来了吗？我想来想去，谁能补上这惊天大窟窿呢？也就只有我们十项全能的翊姐姐能够胜任了。”

逢允歆生怕洛静翊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一连串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期待翊姐能给个结果。

果然洛静翊没那么轻易答应，回复她说：

“你都已经沦落到去给真人秀当导演了？”

逢允歆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这都还没答应呢，就开始损我了？”

洛静翊再进了一条微信：“要找素人还不容易，大老远的拉我做什么？你们剧组副导演和剧务随便抓一个不就能上？”

逢允歆立即拍马屁：“那怎么能行！首先，我这网综虽然糊，可请来的都是一群帅哥美女，糊也要糊得有尊严不是？副导演和剧务？那些歪瓜劣枣怎么可能位列仙班？就算缺的是素人，也得找个仙女来救场啊。我思来想去，除了翊姐姐之外，还有谁能够镇得住场？我可就认识你一个仙女。”

“能不胡乱拍马屁了吗？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参加这些真人秀的。”

逢允歆都隔着WiFi跪下了：“姑奶奶求求你了，我的天都漏着呢，就等你来补了！”

洛静翊依旧绝情，回她说：“谁是女娲你找谁补去。”

逢允欣当然知道，洛静翊一向低调。

别说是真人秀了，就是连她得奖的时候本人都没有上台领奖，为的就是不想让大众知道自己的模样，平日里能过上最最普通人的生活。

用洛静翊的话说，她是个编剧，要做的事情就是书写悲欢离合，挖掘她感兴趣的人物弧光和人世间的真实戏剧。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逢场作戏，不是一个编剧该做的。

但凡与自己无关的事，她都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的精力。

和洛静翊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逢允歆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为人处事？

可这回真人秀实在是缺人，是真的要命。

眼看着就要开天窗，多在这边呆一天就要多烧一天的钱，制作方可就只给这么点预算，基本上都花在租场地上了，超出之后就得剧组自己想办法。

周围已经巡了一圈，没一个合适的。

在拉活儿的群里询问各大经纪人，不是看不上她们这个十八线网综，就是的确安排不过人来，正好撞档期。

逢允歆想到了她这位老朋友。

虽然洛老师本人可能没什么综艺效果，可她这张尊贵的脸好看啊。

都不用她开口，只要洛老师露个脸，在一旁当个美丽的花瓶，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试试约洛老师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洛老师如果能来的话，不仅仅是填补嘉宾的空缺，还有另一件要命的事情，这位老佛爷要是能帮她办了，说不定这真人秀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所以逢允歆死皮赖脸地缠着洛静翊，缠了两日洛静翊都没有想要答应她的意思，反而警告她说：

“再哔哔我拖黑你信吗？”

到了第三日，逢允歆又一次兴致勃勃地出现，这回直接申请视频。

洛静翊正等着她的行程助理反馈酒店细节，没想到率先等来了烦人精。

行吧，之前说那么多都没用是不是？

洛静翊打算让她知道，什么样的脸叫人神共惧。

没想到视频接通之后，没瞧见逢允歆，反而看到满屏的绿色。

“将将将将！翊姐姐！你猜我在哪儿？！”

“南方一个特美的小山村，你苦哈哈拍真人秀的地方。”

“没错……但是你看！这个小村子不漂亮吗？像不像是你想要来采风的地方？看这山清水秀充满灵气，说不定你来这儿写剧本，可以立即茅塞顿开！”

“你偷偷打探我的行程？谁跟你说的，小赵？”

“赵敛那孩子胆小得很，你借她仨胆子她都不敢出卖你。”

“那是谁出卖我了？”

逢允歆还想继续保守秘密，可洛静翊这脑子转得飞快，下一个就猜中了：

“我妈？”

逢允歆手里一抖，不小心切换成了前置摄像头，画面里立马出现她心虚的表情。

洛静翊坐在按摩椅上，一边按摩着因久坐而酸痛不堪的腰部，一边呵呵冷笑：

“说吧，你又怎么收买老太太了？她能把我的行踪告诉你。”

“姐，别抖了，您都抖成马赛克了。哎……老太太她人美心善，哪还用得着我收买啊，我在她老人家面前装可怜卖卖惨，她就把你的老底全都给掀了。”

“你这是在挑拨我和我妈之前的感情。”

“哪能啊，我这是在给你提供一个采风的好想法啊！你不是说你新本子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吗？还是个发生在南方小城的故事？我就说你怎么写得不顺利，你想想啊，你想要写一个南方小城的故事，呆在北京肯定不行呀，你肯定得往南方跑，有那气氛你才写得好。”

“劳您费心，我已经让小赵帮我定好了酒店，这就准备出发了。”

“你要走？到哪儿？”

“五邑山。”

一听到“五邑山”，逢允歆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你说说你说说，翊姐姐，咱们怎么就这么有缘呢？”

洛静翊：“……”

“我们剧组在荔村，距离五邑山就二十公里！哎呀，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接你？”

“不必。”

“那等你入住酒店了，我去找你？！”

“……”

逢允歆换了副面孔，认真地说：“翊姐，真的不瞒你，这荔村挺有历史的，在这一带很有代表性。你要是想要贴近五邑山人的生活，荔村这边肯定能给你提供全貌，我们剧组也和当地政府和村民有对接，只要你过来，想要什么素材我帮你打听去，想要直接融入当地生活，我也可以直接帮你办了。”

洛静翊说：“我新剧本所改编的真实事件，当年就发生在荔村。”

逢允歆差点跳起来：“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从来没问过。”

“那可就太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

“……等会儿，怎么就说定了，我可还没答应你。”

“哎呀，我知道咱们翊姐姐嘴硬心软，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看逢允歆三十多岁的人了，一激动上蹿下跳的，哪还有导演的样子？

洛静翊算是认输了，她可就这一个发小。现在位置也暴露了，回头真杀过来还是得被烦死。

洛静翊严肃交待：“真人秀不许用我真名。”

听她这么说，证明洛静翊是真的答应了，逢允歆差点把头都点断：

“不用不用，随便起个名字就行！反正这些年你在媒体面前把自己裹得比粽子还严实，谁也不知道你是谁，到时候随便写个名字就行！”

“能不露脸吗？”

“……你是真想给自己脸打个马赛克？”

洛静翊半自愿半被忽悠加威胁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荔村是不住的，村子里时不时会飞出一只虫子来，满地家禽排泄物，她完全可以想象是什么场面。

不可能住，打死都不住。

.

陈格和宋如语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真人秀剧组工作人员在到达口接了她们，帮忙拿着行李，往地下停车场去。

走坐进剧组的商务车时，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二十出头，个高，坐在车里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大热天粉底没少铺，整个人雪白透亮，一头金灿灿的黄毛。

宋如语一上车就“咦”了一声：“钱宇？你是钱宇？”

男生很快也认出了宋如语。

同为选秀选手，他俩迅速热聊。

宋如语和钱宇坐一块儿，陈格坐在后面，将行李放好之后车就开了。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现这一带还真挺漂亮的，青山环绕风轻云淡，与她家乡有些相似。

看惯了灰蒙蒙的北京，此时的绿水青山让她有种亲切感。

车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荔村。

剧组早就在这儿安营扎寨，租了一个大农家院，所有的嘉宾都住在农家院里面，拍摄的主要场景也在这。

其他的工作人员住在后面小山坡上。

宋如语和钱宇一路聊着，说了很多选秀选手们近日的动向之后，到了目的地。

宋如语下车，嚯了一声说：“这边风景不错啊，依山傍水的。看看这农家院，我还以为是一个小土房子，没想到还挺现代化，三层小楼还是落地玻璃窗，敞亮啊。”

钱宇说：“可不么，咱们是来做节目的，土不拉几的谁看啊。”

宋如语呵呵两声：“你以为不土就有人看了？这不就是一个糊咖集合地么？”

宋如语正说着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正好路过，听了一耳朵，回头瞧了她一眼。

宋如语吐了吐舌头。

停车场距离农家院大门有点距离，钱宇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去找工作人员。

宋如语拉住他：“你不帮我拎箱子啊？”

钱宇“啊？”了一声：“你不就一个箱子？自己推过来呗。”

宋如语“哎哟”地晃肩膀：“这路面不平，箱子得拎。”

钱宇没办法，只好一手拎一个箱子，艰难地往院子里去。

这时候陈格刚把自己的箱子从后备箱里拖出来，宋如语得意地回头对她笑，然后指了指钱宇帮她拎箱子的背影。

陈格对她扯了扯嘴角，宋如语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松松地往院子里去了。

剧务过来要帮忙，陈格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剧务看她这28寸的大箱子，不用拎就知道死沉死沉的，毕竟女明星随身行李从来没有见过轻巧的。

这地面没翻修过，二十年的水泥路，到处不是坑就是裂缝，剧组也没修，要的就是这种原生态。

如此一来也导致路不好走，行李箱更是难推。

剧务以为陈格在客气，跟在她身后没走，生怕她走一半走不动，也好马上接过来。

没想到陈格还真能行。

推了两下，觉得推起来实在不方便，陈格直接将箱子给拎了起来。

28寸大箱子其实真不轻，但她平日里没工作的时候，除了看书看电影就喜欢往健身房钻。

力气不算特别大，但拎自己的箱子还是没问题。

将箱子拎到院子门口，推开院门，院子里的路就好推了。

陈格正想推着箱子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异样，回头一看，发现有个跟拍老师正拿着摄像机对着她拍。

陈格“哎？”了一声，笑了起来：“这就开始拍了？”

跟拍老师说：“导演说了，还原最真实的乡村生活，咱们讲究的就是真实性。”

这种怼脸拍的真人秀，她还是第一次上。

不知道导演要的“真实性”有多真实，面对陌生镜头无需她演绎，只需展现自我的时候，陈格有点儿不自在，笑容也有些许僵硬。

今天嘉宾还没到齐，正式拍摄得从明天开始。

宋如语累了一天，早早就洗澡睡了。

陈格和她一个屋，洗完澡发现屋里的WiFi挂了，出门来想要找剧组问一问，下楼的时候正好和钱宇遇见。

“嘿。”钱宇站在一楼客厅不知道在干嘛，见到陈格立马眉开眼笑，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正找你呢。”钱宇对她说，“逢导让你去接个人。”

“接人？”

“车准备好了，就在院门口，你跟着副导演一块儿去。”

陈格莫名：“接什么人？”

“逢导的密友。”钱宇想了想，怕陈格不愿意去，随口胡诌，“逢导恋人，她家那位来探班，逢导抽不开身让你去帮个忙。这事保密啊，别到处说。”

陈格看了眼挂钟，十点半，这儿去机场可要一个来小时……

接人这事儿本来是逢允歆让钱宇去的。

这真人秀是两两一组做任务，逢允歆让钱宇去接的就是他搭档——

顶替素人嘉宾过来救场的洛静翊。

真人秀打算从搭档初见面开始拍，这会儿是让钱宇去接机，然后送洛静翊到五邑山的酒店去。

逢允歆还没来得及给他说这部分的拍摄内容，让副导路上给他讲讲戏。

这个点钟太晚了，钱宇实在懒得去。

要是大导演大编剧他肯定麻溜去了，但接一素人？有毛病啊这么晚还要他跑大老远的。

正好碰到陈格，直接来一场忽悠。

“行吧。”陈格倒也不太困，既然是导演的恋人大老远过来，她帮个忙接就接了，看一部电影的时间而已。

陈格坐上去接人的商务车时，副导演胡导正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

一会儿要讲讲简单的戏，还要代替跟拍师父拍摄，他想着眯一会儿，没想到这时间一眯就睡熟了。

司机知道今晚有两个人出发，见有人上车了，没叫醒副导演，直接开走往机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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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允歆在电话里跟她爸吵了八百回合，差点被气死，总算是挂了电话。

看一眼手机，嚯，洛老师发了一连串的微信过来。

逢允歆赶忙给洛老师回过去：

“我这边实在抽不出空，接你的人已经出发了，一会儿机场见。好好跟小孩相处啊，这小孩就是你节目里的CP。”

洛静翊坐的航班有WiFi，很快回过来一个凶乎乎的刀眼猫表情包。

逢允歆跟她解释说：“之前也说过了，你要和他假装谈恋爱。不是真谈，就像是你们演戏的那种，演给观众们看的，但也要熟悉一下才有感觉。你和小孩多培养培养默契，回头拍起来也自然。”

“还要培养默契？”

“多新鲜呐！您是编剧，又不是演员，不培养一下感觉我怕你面对镜头不自然。”

逢允歆已经将洛静翊骗到手，说起话来也像是迎来了1949年，解放了，当家作主，腰杆子硬了。

逢允歆想了想，补上一句：“你要真不知道怎么搞CP，就随便使唤小孩。女王和小奶狗，这感觉也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