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泛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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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1220

远山的希望,群青的回想。

日晕的野火点燃云絮在天上燃烧,地上的尼罗河水在匆匆流淌,原野被风掀起油绿的浪。

太阳降临。

尘尽,光生。

于粼粼日光下,轻嗅熏风的气息,目光远处,听闻人声嘈杂。

是新生的气息呀。

立花笑嘻嘻地拽着立夏,沿尼罗河泛着新绿的流水而下,向着远处人群聚集的地带走去。

“快点呀,立夏夏。”少女催促道:“一年一度的泛滥节要开始啦。”

泛滥节。

尼罗河泛滥节,尼罗河大祭。

每年的六月中下旬,尼罗河水呈现出清亮的绿,而到了八月,洪水将溢出河床覆没两岸的土地。

这时的埃及人,将会在尼罗河畔举行一年一度大规模的祭礼,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泛滥节’。

埃及人以此感谢尼罗河水的泛滥,感谢神赐的肥沃土壤和来年丰收的希望。

此为,尼罗河大祭。

“……就来啦。”立夏应和着橘子发色少女的催促。

少年赤足,拉着少女在河畔奔跑,向着人群,向着尼罗河大祭。

他们身后,是浅紫色发的少女在追逐。

“请注意脚下,前辈们。”玛修试图劝说立花和立夏,让他们放缓步伐。

素白的长裙,裙摆沾了些褐色的泥水,包裹着少女贴身的铠甲。

“知道啦。”立花如此回答,实际上没有放缓哪怕半步。

他们一前一后的追逐奔跑,长风吹鼓衣物的布料,裸露出少年肌理紧实的臂膀和小腹,以及少女们线条美好的小腿。

嬉笑声里,是压抑许久的自由旷达。

原野真静啊,尼罗河水很清澈。

立夏远远的,听到人声喧烈,鼓乐铃响,拨弦叮当。

象牙的铃舌形似小钟,埃及人将之举向高天,齐齐挥响,按照编排好的节奏行进,不急不缓。

他们念唱着埃及古言,藏于密咒里的祝福,曲调抑扬顿挫,尾音绵长。

孔雀拖着浓丽的尾羽在河畔的泥沙上走过,太阳的光在尾羽的‘眼睛’上折射出斑斓的光。

少女们穿着亚麻的长裙而来,素白的裙摆以艳丽的鸟羽作点缀,腕带金饰,黑发褐肤。

她们赤着脚,踏入尼罗河水中。

法老端坐高台,眸色沉静。

他微微翘着唇角,支着下巴,观望着子民的热闹喧烈。

主持祭礼的祭师轻声出言询问法老,是否开启此次的尼罗河大祭。

“……再等等。”法老如此回答。

那双金色的眼眸,将空落落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尼罗河之东,红海所坐落的地方。

祭师垂眸,凝视自己的脚尖,他心知年事已高的法老,八成又在想念他年少时的兄弟。

奥兹曼迪亚斯看向摩西大人离开的地方,渐渐收回目光。

他样貌仍然年轻,鎏金的眼眸也依旧傲视万物,只有那些随光阴愈发沉稳沉寂的气质,让人依稀能察觉得到,这个人真的已经不再年轻。

目下无尘,目上空。神思沉寂,睥睨众生。

愈发向着神性意味靠拢的,埃及的至神之王。

拉美西斯二世奥兹曼迪亚斯,功业盖物,强者折服。

法老垂眸敛目,静待尼罗河大祭,等待年少之梦中的那两个人。

漫天洒落红睡莲的花瓣,金色的花蕊掺杂着细碎的金粉,被神庙的侍女涂抹在法老的眉心处。

微风轻轻的拂过奥兹曼迪亚斯的发梢,卷来一片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枯叶,与片片飞落如火的红睡莲形成鲜明对比。

83岁的法老,和他永远36岁的王妃。

“你来了。”奥兹曼迪亚斯声音微顿,“余崇高的赞扬,甜蜜的爱。”

枯黄的树叶落在他的肩上,稳稳的,不在随风颤抖。

“余上下埃及的女主人。”法老没有回头,而是看着他的子民们沿途向尼罗河中倾倒酒水,又舀起河水饮下。于是他也翻转手腕,将金杯里的酒液倒出。

麦酒沿着王座高台流淌而下,渗入泥土,法老看着那些蜿蜒流淌的液体,目光深彻,“太阳为之闪耀的,余的妮菲塔丽。”

祭师趁机又询问,是否开始此次的祭礼。

“再等等。”拉美西斯二世于神权的王座上叹息,他又将目光落向东方。

这一次的目光,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加悠长。

“余见到了摩西。”奥兹曼迪亚斯说:“在昨夜的梦里。”

法老的语气无法辩识喜怒。

闻言,祭师更是放缓了声息。

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极为太阳神‘拉’在人间的化身,至神之王,勇武之子。

神王轻易不会做梦,如果梦见,那一定有着特殊的寓意,或是上天降临灾厄,或者必将成为现实。

而现在,法老说……他在梦里见到摩西。

这让主持此次尼罗河大祭的祭师不禁开始心怀期待,说不定……这一次,摩西大人将会回来。

想到这,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连眉目都舒展开来,少见得在祭礼上展露笑容。

祭师追问:“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梦吧?”

最后一句虽然是疑问,却带着点笃定。

法老轻笑了一声,哼道:“那自然是非常美丽的。”

奥兹曼迪亚斯看向遥远处,泛着群青的天空。

这位年老的祭师,曾主持过摩西所参与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尼罗河泛滥节。

他会的东西很多,观星,占卜,略通诅咒,在医药方面也颇有建树。是少有的,可以听到神的声音的人。

他深爱埃及,敬爱摩西的纯净和对自然万物的尊重,景仰着为埃及带来治世的法老。

祭师向法老关切询问:“摩西大人,对您说了什么吗?”

法老轻瞟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回答。

见法老阖上双眸,祭师及时敛声,不再说话,生怕惊扰了这位至神之王。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自遥远后世而来的少年和少女依旧按照他们自己的步调行走着。

眼下,距离泛滥节祭典的位置愈发近了,他们看见高台上黄金的王座,侍立王座后的白裙侍女,还有高锥金描的青金石的修饰。

“马上就要到了呀。说起来……立夏夏。”少女突兀的收敛起脸上笑容,澄金的眼底不含笑意,显得沉重起来,“你说,为什么萨麦尔对摩西的态度看起来这么复杂,他们之间的渊源所带来的,真的是憎恨吗?”

“看着完全不像嘛!”立花挠挠头发,根据自己的感受,做出了这个定论。

“的确不像。”立夏点头附和道。

“我不明白。”少女鼓了鼓脸颊继续道:“我知道这种气氛欢快的时候提这种正经又沉重的事情很煞风景没错啦……但是这件事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个合理的答案,大概会把自己憋死吧。”

担心把自己憋死,所以就要把我也拉下水是吗?好,不愧是你!

立夏抽了抽嘴角后,顺着立花的思维渐渐陷入沉思。

“这个……”立夏想了很久,才轻声回答:“我想,虽然是象征原罪的魔物,可他是暴怒而不是憎恨。”

“啊?”立花瞪圆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不像是答案的答案,听上去有点哲学,又有点强行解释的敷衍。

但是给出这个回答的立夏并不那么觉得,他眼前是热闹的人群,是即将开始的尼罗河大祭。

少年拉着少女挤入人群中,在欢腾起舞,高唱祝言的人流里穿过。

“这算什么答案嘛……”只留少女的声音淹没在人群声沸里,显得格外微弱,听不真切。

立花一开一合的嘴唇,埃及神秘的祝唱和祭乐。

虽然无法听清声音,但是立夏从她的神色里瞧出,她对于这个答案并不那么满意,无法解答她心里的困惑。

少年心生叹息。

他们逆人流前行。

赤裸的脚踝被泛滥的河水所冲下的泥沙浅浅覆没,非常柔软的泥壤,冰凉湿润。

湿软沁凉的泥土拂走夏日燥热,立夏收敛好心里纷乱的情绪,冷静开口道:“愤怒也分很多种的,不是吗?”

“就像哀而不伤一样……愤怒也包含有怒其不争……吧?”

怒其不争?不争什么呢?

立花愣住了。

她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可能。

但是她意识到,立夏所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萨麦尔针对摩西的愤怒,大概更多因素上的,就是立夏口中的怒其不争。

在萨麦尔眼里,没有人比摩西更有资格入住太阳天,前往神的御座之侧,常驻天上的耶路撒冷。

就算那时的他没有得到上帝的指令,也会如此认可。

但是摩西的选择呢?

他选择拥抱始终正直的理念,看着最后一个希伯来人踏入迦南。

摩西生前所说最多的地方就是迦南,他总在向希伯来人讲述关于迦南的一切,萨麦尔也跟着听……从旷野,到荒漠,再到迦南。

摩西说迦南之所以叫做迦南,是因为以一个名为‘迦南’的人名来命名的,那个人是诺亚的子孙。

他说迦南是应许之地,是希望之乡,说迦南是一个到处流淌着奶和蜜的富饶之地。

他一直在说,一直在描述,一直在宣扬。

向每一个人……垂暮的老人,目光无神的中年人,青年,少年,小孩子。

每一个在族群中诞生的幼儿所听的第一个故事,必定是迦南。

一个世代的流浪,如果没有点什么希望和目标,那么人就会很容易丧气的失去一切现有的东西,从而万劫不复。

所以摩西以一人之力,在流浪的希伯来人心里描绘出一个最美的理想之地。

因此,枯竭的心灵之光得到生机,在希伯来的族群中扎根,从一粒种子的形态盛开出最美的花。

摩西并不是只引领救赎希伯来人,还有沦落荒漠的一些落难人,和其余无家可归的流浪漂泊者。

他从不空谈希望和理想,而是将这些人都归笼在一起,教给他们狩猎的本领,教给他们写字,教给他们何为‘十诫’。

何为信仰,何为希望。

何为努力,何为良善。

什么是无私?什么是接纳?婴儿从诞生开始,又要怎样,去做一个‘人’?

化名‘麦尔’的青年,是族群里学习得最快的人。

每当这时,希伯来的圣人摩西从不吝啬他的微笑。

而每一天结束之时,麦尔都会在摩西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小小的笑容。

天神一般英俊的面孔,因为这个笑容,不再沉寂如雕塑。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跟随着人类的死亡天使,在这个生机日渐衰微的人类身上,懂得了何为‘生命’。

但是,摩西是个人类,是人类……最终还是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何况,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摩西向每一个人讲述迦南。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进入他所声声念念的迦南,他甚至没有见过迦南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证实迦南是不是流淌着蜜和奶的富饶。

而在最后,也因自身的拒绝,而没有去往天上的耶路撒冷。

声声挽留和劝说,描述天上的圣城更甚于迦南的风光。

而他笑着说──‘已经足够了。’

‘再见,萨麦尔。’

苍老的摩西,在圣光里沉睡。

素白羽翼的天军抱着人类圣者苍老破败,了无生机的躯壳飞入迦南。

‘摩西,你过来。’

我带你去太阳天,去神座之侧。

名为摩西的人类圣者不应该流浪,他应该去太阳天,去神座之侧。

愤怒并非起源于憎恨,愤怒有很多种,因为各种不同的情况而产生。

怒其不争,怒其温善。

愤怒于良善的圣人,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尝尽世间辛酸,却自认没有任何遗憾。

他生前未能抵达的理想圣境,没能看到的生命树。

有着蓝眼睛的人类少年,眨眨眼睛,右眼泛着酸涩的热度。

他看到深海,看到巨兽雪白的残骸。

看到未亡的亡者,在深渊里静静沉睡,做着从前未完的梦,等待下一个世代的苏醒。

尼罗河之东。

红海。

海底寂静,漆黑永夜。

光所不能触及的海渊裂口深处,沉睡着苍狼巨大的骸骨。

雪白的残骸半没入海底的泥沙里,想较之下,只露出小小的一部分,所露出的,是巨狼的头骨。

但是非常奇怪的,这并不像是现实所能存在的生物的骨骸。

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骨骸的庞大,而是因为……那头骨,两窝空空的眼眶之间的颅骨正中,生出了颀长的独角。

螺旋向上,直指海面苍穹。

萨麦尔在深海里沉睡。

海底的白骨旁,时不时吹息出一串串的细小气泡。

那串气泡凝结出的样子像小狗、像马驹、像猿猴,像背生膜翼的蜥蜴,在漆黑的海底凝着细碎微光,迷茫地流淌。

自然以沉默缅怀。

我们都是历史的尘埃。

“未亡的亡者在红海下沉睡。”少年目光向着远方,“或许还会醒来,或许一直这么沉睡下去。”

“或许还想醒来,或许再也不想。”

他放弃了吗?没有放弃吗?

继续坚持?还是遗忘?

红海之渊,万世沉沦。

立花只觉得喉咙一片干哑滞涩,鼻腔滚烫。

“你大概……是对的。”少女垂下头,看着像霜打了一般,没什么精神。

立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下,两下……啪!

立花瞪了立夏一眼,拍开了他的手,扑上去挠他的痒痒肉。

日轮将天光拉的极长。

尼罗河域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他们抱着瓦罐,提着食物和用以祭祀的事物。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热烈明亮的笑容,这就是埃及,一个被太阳庇佑的国度。

泛滥节呀。

孔雀绿的松石,绸缎和黄金,冰里萃出的蓝。

亚麻布的白,和石头里研磨出的赤红颜彩。

围绕火焰起舞的漂亮姑娘,祭文咒唱焚天。

法老端坐高台,被臣民围绕,氛围热烈如火。

拉美西斯二世在畅言欢笑,小孩子们顶着陶土的罐子,在高台之下仰头,将他的王座团团围起。

奥兹曼迪亚斯掌心绽放的光亮,逗的孩子们欢呼雀跃。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外,鎏金的眼眸熔炼对治世的感情。

那些炽热纷杂,如若太阳的目光,落在立花和立夏的身上。

少年和少女为了能融入埃及的氛围,混入尼罗河大祭,特意穿上了埃及的服饰。

亚麻的白布服饰,脖颈间贴着肌肤的黄金饰物,青金石的廖蓝,深邃且广阔。

他目光清澈如水,在树荫下放松欢笑。

橘子色发的少女笑声清脆如朗月,学着埃及人的样子,捡起从尼罗河冲来的湿润泥壤,仍在身边的人的身上。

立花和立夏笑闹,拿泥巴‘啪啪’砸在他身上。

玛修偷偷从背后偷袭,把手上的泥土涂抹在金色眼眸的少女的脸颊上。

白皙的肌肤涂抹着泥土的褐色,一道一道,却奇异得没有任何污秽感,反而衬托的无比圣洁纯粹。

他们是太阳,和天空。

“原来如此,是异乡人啊。”王座上的法老收回目光,他笑声爽朗,豪情万丈。

埃及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

那一边的人群之外,立夏‘氪哈哈’地笑着,沾了一手的泥巴糊在立花的胳膊上。

“祭师。”奥兹曼迪亚斯紧握神权的蓝金权杖,仰天高喝。

白袍的祭师深深垂首,他额带蛇纹金饰,垂下深蓝的水滴状坠吊坠,折射灿金的阳光。

至神之王与神的使者错身而过,话音浅浅:“摩西对余说──再见,奥兹曼。”

年迈的祭师豁然睁大双眼。

他到底,都问了什么傻瓜问题……问法老,那是不是美丽的梦,问摩西大人说过的话。

而与他错身而过的法老,站立在高台边缘,注视他的子民和上下埃及。

祭师看着他披风猎猎的背影,以及随风而来的,未完的话──

“再见,埃及。”

“再见,希伯来。”

祭师身形佝偻,脊背不再笔挺,握着短杖的手掌在颤抖。

直至此时,祭师才意识到,为何法老说‘再等等,再等等’。

与过去的每一年都不同,他不是真的在等待,也不是在期待摩西的回归埃及和放弃希伯来。

奥兹曼迪亚斯只是最后一次等他,所以用尽所能拖长的祭典前的时间。

这不是等待,而是缅怀,法老以这种方式纪念失去的友人。

摩西不在,空留十诫。

至神之王从不随便做梦,但凡梦里所看见的,一定是预示或者现实。

梦里的摩西还是少年。

白白软软的发尾在流风里一甩一甩,跑起来不管不顾的背影没有半点拖沓,声音清悦飒朗,如朗月脉动。

双足赤裸地踩在红海的海水上,仿若没有半点重量。

大步大步的向前奔跑,跨越红海,留下一汪海洋上漂浮的光,足后不远的地方跟着小小的光所凝结成的,长着角的马。

笑声清脆,意气风发。

不通悲怨,不理繁杂。

他声音带笑,一声声的说了‘再见’。

从梦里醒来后,奥兹曼迪亚斯就意识到,余生的几年里,大概是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友人了。

下一次,明年……法老说出口的就不再是‘再等等’,而是‘你来了,余圣人一样的兄弟,余最亲爱的友人’。

就像是,妮菲塔丽。

“你来了,太阳为之闪耀的,余的妮菲塔丽。”奥兹曼迪亚斯在阳光暴晒的高台上沉声而笑,身后空无一人。

法老一步一步,走下王座高台,高展双臂,迎接子民的欢呼。

至神之王降临人间,带来治世,施与恩泽。

埃及人唱着赞美和爱戴,奏起献给太阳神的鼓乐。

“我等虔诚敬仰的太阳神拉,尼罗河水穿过他那柔顺的发──”

泛滥温柔的河水,以太阳光斑为金饰,装点法老的发梢。

这个人是谁?他撑起上下埃及。

前无所见,未来永存。

他驾驭暗夜太阳船,是埃及不落的太阳。

这个人是谁?

即使闲坐石上,也肩负王朝,威名震慑四方。

这个人是谁?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圣言,将理想变为现实。

于呼啸而来的赞美里,奥兹曼迪亚斯握紧拳头,松开手指的刹那,从指缝落出灿金的光。

鎏金的眼眸如日轮,子民口中赞颂的,埃及不落的太阳。

“余乃拉美西斯二世奥兹曼迪亚斯,王中之王!功业盖物,强者折服!”

人群振臂齐呼,称颂王权。

“穣穣满家,铸剑为犁──!”祭师声音绵长咒唱。

“穣穣满家,铸剑为犁!!”人群与之一同高喝。

铃脆的声响如若神音,带着古埃及文明特有的神秘绮丽,暧昧旖旎。

尼罗河水潺潺流淌,温柔多情。

白裙的漂亮姑娘,脚踩赤色涂绘的红莲,腕带金饰,腰缠艳丽雀羽。

黑发褐肤,笑容如阳。

踩着莲叶,足上赤描的红睡莲消融于新绿的河水之中。

少女在尼罗河上起舞。

‘咚!!’

鼓点齐齐擂响,轰鸣若雷声炸响。

人们吹起象牙的角笛。

“尼罗河大祭起──!”

埃及治世。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猫咪是神,胡狼也是神。

神爱埃及,埃及爱人。

泽及众生,恩慈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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