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框体与盒子

5月13日

薛定谔的猫，薛定谔的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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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长空的，是子弹出镗的枪响。

少年先是下意识的闭眼，而后又向着传来枪响的位置转过头去。

然后。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声枪响，都有一位富江在倒下。

直至弹夹里的子弹消耗殆尽，还能够听到扳机处传来的‘咔哒’声。

是丧钟的余韵，直至愤怒停止。

带着面具的少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们，手里的燃烧瓶摔碎在了地面上。

‘富江’们的身体在燃烧，火光将屋顶映的通红。

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看到了对方遮盖住整张脸的赤色鬼面。

月光下，般若鬼在对夜长笑。

狰狞，嫉妒。

“──你们忘了自己是谁。”面对正在燃烧的‘富江’们，头戴鬼面的少年如是说。

而紧接着，脑后传来的触感及危险就令他瞬间失去了声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条大鱼啊。”黑黝黝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后脑，对方的声音平淡得没有起伏，毫无慈悲，“感谢你的上钩。”

冷冰冰的，沉甸甸的。

与发梢蹭动的那一刻，能感到从发旋处倒灌进颅骨的冰冷以及杀意。

如果对方一旦扣动扳机……那么，子弹是否会从颅骨贯穿头部，从下颌掉落到地面发出低迷的，‘叮’的一声。

关于死亡的假想令人浑身毛骨悚然。

富江感到，冷汗顺着他自己的鼻梁跌落在上唇，抿一下，就尝到了咸涩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这么单纯的杀意。

是的。

单纯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毫无爱意掺杂下的杀意，竟然是如此冰冷的存在吗？

但是……富江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不远处因事态极速发展而恍惚的立夏。

他似乎应该庆幸自己最开始抱着些隐秘小心思的一时兴起，为了所谓‘神秘的诱惑’而带上了鬼面具。

否则，现在的他在对方眼里，定然满是丑态。

“……你想要什么？”现在，富江试图和拿枪低着他的人进行交涉，“财富？权利？还是……川上富江？”

虽然不会死亡，但是富江厌恶疼痛。

然后，他通过鬼面眼睛处的缝隙，看到了立夏转为惊惧错愕的目光。

只不过那目光并不是针对富江说出的话，而是……富江身后的人。

“……太宰？”立夏的声音透着些缺水的干哑，他对于出现在这里的太宰治感到不可置信。

然后，他带着近乎质问的慌乱，直直的看着太宰。

“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那双蓝色眼睛中的情绪，即使在目睹死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散乱过。

毕竟他是曾走完一个世界的人，有些东西逼迫着逼迫着，早晚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次是不一样的。

他在这个扭曲节点的世界里，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灵子投影中，太宰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向好脾气的罗曼医生‘太乱来了！’的怒吼。

立夏想，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无非就是某个人在监测特异点的时候，突然性的乱跑了进来。

他认为这一点也不帅，反而很危险。

危险到立夏想要把太宰打一顿。

至于为什么……

嘿，老兄。

你们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没错，就是那个由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的，有关猫生死叠加的著名思想实验。

同时，也是把微观领域的量子行为扩展到宏观世界的推演。

微观物质有不同的存在形式，即粒子和波。通常微观物质以波的叠加混沌态存在，而一旦观测后，它们立刻选择成为粒子。

具体的实验的内容则是这样的──

在一个盒子里，有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

实验展开之后，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而与之一同，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从而猫会活下来。

不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吗？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

生，或者是死。

在盒子的世界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

而外部观测者只有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刻，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

也就是说，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

而在盒子没有打开的时候，猫究竟是怎样的状态？

答案是──既死又活。

也就是所谓的生死叠加。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

这与太宰治，或者与藤丸立夏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立夏对于太宰治站在这里并对他进行帮助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惊惧和慌乱的原因又是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进行了灵子转移的人，就是被关在薛定谔盒子里的猫。

普通人就像是最开始盒子的那只猫一样，‘灵子转移适性’只有50％。因此，一旦展开灵子转移，只有一半存活的概率。

而盒子（框体）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其内的人究竟是死，还是活。

人理的存续以及保障，说直白一些，就是所谓的‘救世计划’。

再怎么说，50％的概率，不稳定性也太大了一点。

因此，50％通常视作适性为0，不作考虑。

所以，迦勒底选拔御主就是根据这一点。

选拔底线为‘适性’75％，越高，越有可能被选中。

毕竟，需要超出常人的‘灵子转移适性’，以降低转移的危险与难度。

而这些前提全部达成以后，开始检查即将进行灵子转移的人的全部参数并进行定义，制成魔术意义上‘既生又死的盒子’。

至此，盒子内的人，其生命活动变为未知状态。

灵子分解、程序开始。

动用所有超级计算机计算人体与其命运力，以及进行灵子转移者不在的情况下，会发生的历史、因果关系之类的错乱。

将计算结果带入假设算式补正历史。虽要耗费庞大的电力魔力，但这些都交给加速器处理。

利用能保障未来100年的人类史地图迦勒底亚斯的数据，确认灵子转移目的地的状况。

至此，准备完毕。

灵子投放，开始。

而在灵子全部被投影至灵子转移目的地的阶段，将会外界完全隔离。

框体内部，则变为无的定义。

最后在灵子转移目的地实体化，基本都是从空中落地。

换而言之，高空坠落其实是常态。

像太宰这样一步不差的落在他想要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奇迹与好运。

立夏不知道，这究竟是世界赋予的奇迹，还是太宰严密的计算。

但是他不得不去感谢这个结果，好让他不必去故作潇洒的说出别离。

综上所述，灵子转移其实很不安全。

正因如此，才需要迦勒底的工作人员分秒不落的监察与观测，以随时修正不安定要素。

否则的话，在特异节点稍不注意就会面临直接分解。至此，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会有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没有人会记得你。

所以──

“很过分啊，太宰。”那双蓝眼睛里像是天空拥抱落雨一样的难过，“回迦勒底之后，我要打你一顿，再和你绝交。”

“说得好，立夏。”医生愤愤不平的补充道：“像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也是在这一刻，富江明白了。

他输的一败涂地。

川上富江，于感情上，不再是无往不利的代名词。

听到立夏和罗曼医生的对话，太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但是很快的，他收敛了情绪。

“富江君……对吧？”在富江看来，太宰的声音里透着轻视，“麻烦你带路啦？”

他感觉脑袋上的枪口更加贴近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他又不得不区服。

“……我知道了。”不情不愿，极度屈辱。

现已超过二十分钟。

下层的人潮渐渐平静，再无疯狂。

但是始终没有一个人来到他们的面前，立夏嘴角抽了抽，他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加拉哈德……可能把所有人都打晕了。

而下一刻，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年骑士也证实了这一点。

“幸不辱命，前辈。”他似乎是不常笑的，因此看上去有些腼腆。

“这不是成功的叫出来了吗？”立夏笑了起来，“其实，从被召唤的那个时候，你想说的就是‘前辈’而不是‘御主’吧？”

加拉哈德没有恶意。

对善恶向来敏锐的少年很简单就想通了，无论对方超乎意料的熟稔，或者曾经双方的放言敌对。

这些都没有关系，毕竟，现在已经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欸？？”医生呆住了，“等等……等等。”

“那个盾牌，玛修拿着同款没错吧？”随即，他反应了过来，绵软温和的声音里划过一丝欣喜，“这还真是强运啊，连这么小的概率都能遇上！”

“只要等立夏和立花都从特异点回来，玛修的真名问题就能解决啦。”医生看上去有些高兴，“等你们回迦……”

“别！”立夏及时的制止了他，“立flag的医生是会被打的。”

这时，立夏感到有人在戳他的手肘。

眼角的余光看去，是太宰。

“……下次别这样了。”立夏叹了口气，最终向太宰说道：“很容易死的。”

“你会一直这样。”太宰这么回应了立夏关于‘容易死’的劝告，“而且，你不会停止。”

“这不一样。”立夏很耐心很耐心的看着友人，解释道：“关于‘灵子转移适性’……”

“我知道。”太宰打断了他，他看向少年时笑意未及眼底，这还是第一次。

“立夏的话，是百分之百。”

百分百的灵子转移适性意味了什么？

意味着投放到特异点时，绝对的存活。

“对。”立夏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也知道，太宰的适性是60％。”

远够不到达标的水准。

因此，太宰与他是不一样的。

没有能够肆意挥霍的生存概率。

但是，已经不知道究竟该说谁才是异常了。

立夏在魔术的才能上比较稀缺，但是……那个‘百分百灵子转移适性’几乎可以看做是世界钦定的存在了。

所谓，天选的救世人。

鸢色的眼底，有繁杂的神思流转。

“──到了。”沉闷的气氛下，富江开口了。

随着他的指尖，立夏向那个方向看去。

‘一年B组’

富江的班级。

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立夏将手贴在可推拉的木门上，眸光有点恍惚。

他想到了过去的，略显孤僻的高中时代。

刚升入高中，换了新的环境，导致整个人显得要木讷内向不少，在班级里有些透明。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班级里举行的，与外校同级生间的联谊活动。

立夏独自缩在角落里，与那些将饮料喝出一股子喝酒的豪情的青少年们格格不入。

他微笑着，看其他人相互搭讪，笑闹。

然后──

“喂。”黑发黑眼的少年人昂着下巴对他说道：“我是滨风高中一年B组的川上富江，你去把啤酒买来带给我。”

立夏能感受得到，他从全场最不受欢迎的透明小可怜，变得万众瞩目。

在场每一个人，都向他投来了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趾高气扬，却没有忘记作自我介绍。

好看到不可思议的少年。

就算这样。

“……未成年不能饮酒。”

这样，就算是初遇了。

不仅不美好，甚至没有多少青春感在里面。

连带着回忆都显得苍白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