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霁虽然及时住口, 但看着陆允僵持的表情…好像住口已经晚了。

对视中，林霁攥紧手里的织针，别过头看着沙发, 保持沉默。

“你……”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陆允才有些惊讶的开口, 但欲言又止, 完全没想到林霁会因为他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就顶着零下几十度的风雪天跑出去买织线，甚至通宵赶工,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

这回轮到陆允手足无措了。

他原本以为林霁要么就是不开窍的朽木, 不会说漂亮腻人情话，不会示弱撒娇, 除了泼冷水气人一绝，为人处世上可谓一无是处。

但是陆允万万没想到，林霁会因为他随口一句话, 就尽力去满足。

陆允不知怎么的，突然回想起来。

高中的时候自己经常收到匿名的礼物。

不过高中事情暗恋他的人很多，陆允从来没把那些礼物放在心上，不署名的大多都让兄弟们分了，署名的就原路退还。

除了一个人送的陆允稍有印象——因为每次都能精准狙击到他的喜好口味，可能是他昨天刚和人谈论过的东西, 明天准定就会出现在桌兜里, 附的纸条很明显是左手写的, 字体歪歪扭扭，每次都只有简单的一两句话, 例如“多喝热水”，“注意身体”，“记得吃”, 这种简单直白的短句。

在一众花言巧语的情书中独树一帜，所以陆允记得格外清晰。

不会也是…林霁吧？

“不是，你…我随口说说的话，你都会放在心上？”陆允的语气难得有点发虚。

他突然理解那种，软肋被戳中之后的感觉。

沉默了半晌，林霁才低着头闷哼了一声，“嗯。”

只是一声轻答，一向稳重的陆允，从心底彻底乱套了。

一时间高中期间的回忆，加上重逢后林霁的种种行为，一股脑的全浮现出来。

林霁的性子是木讷了些。

但是每一句无心的话都尽量满足…陆允从来没这样用心对过别人，也从没有人这么用心对待过他。

林霁见陆允不说话，也没开口，继续一针一针的织着还没完成的围巾。

陆允见此赶忙绕过沙发，硬是把织针从林霁手里掰了出来，“先睡觉好不好？你看上去已经很困了。”陆允尽量柔声的说道，说完，自顾自尴尬的笑了一声。

林霁没理他，也不说话。

捡起来织针，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

“乖，咱先睡觉好不好？我就随口一说…不是让你通宵……”陆允第一次体会什么叫舌头打结，语言都组织不囫囵。

突然有点明白，林霁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结结巴巴的原因。

林霁见陆允态度简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这才抬头，“你刚才不是吼着我命令着我回卧室吗？”

“不是，那是刚才……”陆允赶忙蹲在沙发边上好言赔笑道，“我的错，我道歉。先休息好不好？明天晚上我们还要一起去找极光……”

陆允说完，见林霁没理他，又补充道，“我不需要围巾，真的。”

“真的？”听到这句话，林霁才停下手中的织针，稍微舒了口气。

“真的。”陆允一边说着，趁着林霁松懈，赶忙夺下来他手上的织针。

抬手直接抄过林霁膝下和腋下，直接横抱了起来。

林霁其实已经困到麻木了。

刚才陆允和他说话脑子都要反应好半天才回答的上话，现在突然被抱起来，四肢跟灌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目光也和木偶一样呆滞。

沾到床的瞬间，林霁打了个哈欠。

也没听陆允又在他耳边叨叨了什么，直接进入了梦乡。

陆允见他沾床就睡，小心翼翼的给林霁盖上被子，就这么蹲在床边看着林霁。

看样子是真的困了，眼下的乌青很重，原本就白净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脆弱感。

陆允脑子里乱的彻底睡不着了。

看了一会儿，他见林霁翻身，怕是自己惊扰的，赶忙站起来走远了些。

陆允对林霁的印象…就是薄凉。

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对人也是。表面看上去，林霁心里没有什么特别极端的感情，对学术的痴迷除外。即便是喜欢一个人，也仅仅是喜欢，不会爱的要死要活。

陆允原本也不是个情种。

对什么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这次重逢……说喜欢林霁，也是喜欢。但这种喜欢可以是暧昧可以是更进一步的身体关系，或者谈一次恋爱也无妨，以后散了便散了，有缘就续着。

但是现在，陆允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放不下了。

林霁只是表面上看上去薄凉，但实际上对待感情比任何人都要用心，都更为炽烈。

寂静间，陆允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很快。

他走到沙发，捡起来即将竣工的那条围巾。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就是……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有一天和林霁走散了，必定会成为毕生的遗憾。

危机感。

陆允叹了口气，试着捡起织针，自己把后半截织完。

“操。”

十指连心，一针下去陆允就精准的扎到了指尖，疼痛让他没忍住骂出口。

他赶忙放下针织，拿棉巾按住冒血的伤口。

一时间手倒是不怎么疼…反倒是心脏，疼的厉害。

这么长一条围巾，林霁得扎多少次手……就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

还有之前很多事情，林霁一直都是沉默的喜欢着他。

陆允回想起之前自己对林霁轻佻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简直是天底下最不是东西的东西。

懊悔完，陆允又跟个精神病人一样，疯疯癫癫的起身，凑近卧室，勾着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林霁。

林霁已经像条八爪鱼一样霸占了整张床铺，完全没被他的动静吵醒。

在卧室门口沉默了一会儿。

陆允突然想起来林霁的学生…好像很依赖他。

和别的同事相处也融洽。

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陆允十分不舒服，一想到要是再这么下去，林霁随时都可能归别人。

陆允一想到林霁这么用心对待别人的场景…心底就一阵泛酸。

思考了一会儿，他一拍脑袋，赶紧打开电脑。

在搜索框里输入雷克雅未克市当地的珠宝商店，和当地的一些小众品牌。

这么突然…会不会吓到林霁？

陆允一边想着一边浏览。

但看到一对婚戒的图片的时候，陆允还是不禁停下了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