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家里闻人清的一头黑发，并没有扎起来。

发丝未经烫染，却又黑又亮发质极好给主人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丽。

她站在楼梯边时季熏就噔噔噔跑过来了。

先是把烤好的蓝莓曲奇饼干递给人家，等到清清咬下饼干第一口时，伸着小脸蛋朝人家笑：“好吃不？”

甜的。

甜意充斥了味蕾闻人清咽下它，淡粉色的唇动了动：“什么事？”

在吃货的世界里，似乎美食就是最好的礼物。

但凡小精灵又亲自做了什么好吃的送过来一定就是又有事情。

季熏听了这话，长睫毛扑闪扑闪眨了两下，两只小手攀住人家胳膊细声道：“隔壁市里开了一家温泉汤。听说泡温泉对人身体好。”

她垂眸看看闻人清泛着玉白的指尖，知道它摸上去有多冰冷。

清清就像一块冰，从头到脚自冬到夏身体皮肤都是偏冷的。

夏天还好可冬天了，每天看着清清脸色白白的手又冰冰凉凉季熏心里别提有多担心了。

那里的温泉汤很有名据说还有药浴。这还是季熏把注意力放到了隔壁市去寻找姓夏的企业家时才发现的。

季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闻人清使劲传达眼里的期待。

“你陪我去吗？”她轻声问。

小精灵两只白白嫩嫩的手似乎永远也变不成大人那样矜持疏离的样子。喜欢谁就一定要像自己的主人那样，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

它挂在闻人清胳膊上，手心一股温暖。仿佛要隔着厚厚的衣服，把温暖送到人家心里去。

闻人清指尖蜷起，不动声色道：“站好。”

季熏拨浪鼓似的摇头：“那你答应我了嘛？”

清清这个人呀，是吃软不吃硬的。所以今天季熏是有备而来，要给好多好多软。

小翠捂住嘴，看着这对漂亮小姑娘，忍不住偷笑。

小姐从以前开始，就对熏小姐的撒娇没办法。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而和夫人对着来了。

要知道，在熏小姐出现以前，闻人小姐就算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但只要夫人开口逼着，她就会去做了。更是从来不曾顶撞过夫人。

不然当初夫人也不会在小姐第一次不听自己话的时候，那么怒了。

哎，以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就好像还在昨天。

小翠忽然有些惆怅。

“小翠。谁来了。”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是刚睡醒的闻人月。

小翠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闻人月站在二楼，靠着栏杆看了过来。

别墅里终年不变的，就只有这几个人。

她和女儿清清，小翠和其他两个佣人。最多还有一个王勇，负责开车载她们出去。

而她和女儿这些年，越来越像两道平行线。互不干涉，面对面见到了也没什么交流。

见到站在女儿身侧，笑容甜甜的小少女，闻人清刚起床还带着疑惑的神色渐渐变成严肃。

又是季家的那个孩子。

这些年来，但凡女儿为了什么顶撞自己，无非最后绕到那两字上：季熏。

闻人月慢慢勾起唇：“季熏，起那么早就来了。难为你把清清放在了心上。”

她笑起来皮笑肉不笑，一副艳丽的皮囊有几分花儿盛开到最艳，由盛转衰的惊人美感。

季熏听到声音，一愣。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很礼貌的和闻人月打招呼：“月阿姨好！我来找清清，是想邀请她一起去隔壁的温泉汤呢。”

她轻快的补充了一句：“对身体好的，阿姨可以让她和我一起去吗。”

说这话时，她虽然笑容还是灿烂甜美，刚才一直黏在闻人清胳膊上的两只小爪子，却怯怯的收了回来。

她可以感觉到，清清的妈妈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闻人清敛眸，看着手臂上没了那两只小白手的缠绕，嘴角一抿。

原来也是个兔子胆。

也只敢和自己撒娇。

她唇角笑意浅的几乎看不到。

通常早上，闻人月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要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更多时候，她睁着眼睛到几乎后半夜才能迷迷糊糊睡着。

这些年，季家的生意渐渐赶了上来，不再是当年还可以被她轻飘飘说一句“季家不过如此”的地位了。

可她心里却藏着万般怒火。

季家夫妻俩，是商界出了名的恩爱，两人夫妻同心，愣是把事业办得漂漂亮亮。

别人的甜蜜和温馨，每每都像一根刺，扎到闻人月心里，叫她难堪又愤怒。

她本来也要有个这样的家的。

看到季熏清凌凌的漂亮眼睛，闻人月不假思索一口拒绝道：“我们家清清一天到晚那么忙，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她说到这里时，闻人清忽然唇角勾了勾：“母亲？”

还没从二楼下来，闻人月刚才说这些话，都是居高临下，带着一股愤恨的恼怒。

可她的声音却骤然一断。

因为清清已经好几年没再喊她一声母亲了。

女儿小的时候，是她不愿意让女儿喊自己“妈妈”，所以让她用“母亲”这个听起来生疏古怪的称呼。

后来…

当有一天，女儿连“母亲”这两个字都不用的时候…

她们之间竟然生疏到，只有她火冒三丈在屋子里发泄时，女儿才会来看一下说几句。

楼下站在女儿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还是那副乖巧可爱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女儿，又抬头看看自己。

闻人月自从丈夫离开以后，就没怎么真心笑过。

但这会儿，在听到女儿喊了一声以后，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挤出一个带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笑不出来。

酝酿了半晌，她也只是挤出来看着一个看着不是那么严肃的表情。

然后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头发，极力让语气转换不要那么突兀。

“阿姨刚才是想说，清清平时那么忙，要去泡温泉啊。那就去吧。”

她一边局促的玩头发，一边开口：“玩的开心。”然后扭着腰往屋里走了。

“啊？”小翠张大了嘴，惊愕的看着夫人。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年，夫人隐隐有些变化，甚至会在某些发疯的时候，被小姐三言两语的镇住。

可这么心平气和的答应让闻人小姐和朋友出去玩，还是这么多年里的第一次。

这…

季熏愣了片刻，扭过头有些雀跃道：“我本来还给阿姨准备了小礼物，想说服她呢。没想到阿姨那么好说话。”

她从身后背过来的小包包里，捧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小翠：“小翠姐姐，这是我妈妈上次出去，带回来的香囊。它味道很好闻，加了镇定心神的药物。放在枕头边上，睡眠都会变好。很好用的！”

小翠接过小盒子，心里有些复杂。

闻人家的别墅冷清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人来做客，也很少有人送这么贴心的小礼物。

她笑了笑：“熏小姐想的真周到。”

收到别人的关心，不知道夫人会不会高兴一点。

季熏点点头，杏儿眼笑起来变成了一对可爱的小月牙：“希望月阿姨会喜欢。”

她隐隐觉得月阿姨脾气有些暴躁，如果睡眠不好也会让情绪变差的。

闻人清看着她，忽然开口：“我的礼物呢？”

季熏愣住，有些心虚的指了指人家的红唇：“刚才被你吃了呀。”

就…那个曲奇饼干。

闻人清不说话，却垂下了眼。

季熏一怔，赶紧哄幼崽似的走过去，抚抚人家的背，小声道：“清清你想要什么嘛，我哪样没有给你呀。”

但凡是清清想要的东西，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呀。

挺直的脊背被那只柔嫩小手一下一下抚着，闻人清触电似的身体一僵，她咬紧牙关：“手拿开。”

季熏愣了愣，委屈巴巴的拿开了自己哄人的手。

闻人清深吸一口气，目光拂过有些委屈的小精灵，极力平静道：“答应你了，去泡温泉。还有什么，嗯？”

季熏一听这个，开心起来，杏儿眼朝人家眨巴眨巴：“还要去逛超市！去嘛？”

换好了衣服，确定今天没有别的课程了，闻人清跟着季熏出了门。

难得把清清从窝里亲手带出来，季熏好兴奋，两只杏儿眼都亮的惊人。

尤其是从一向不好相处的月阿姨那里得到了点头，就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很难得的认可。

“我们去买些东西吧！那边除了温泉，还有一个冬令营！清清想参加吗？”

小精灵那股兴奋劲儿，比最开心的百灵鸟都要雀跃。

豆豆不失时机的在季熏脑海里蹦哒：“宿主你这叫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温泉还没泡到呢，又想着拐女配去参加冬令营。你是真的胆子大。”

豆豆这些年也变得有文化了，没事还会拽几个不中不洋的英文做结尾，成语谚语什么的，更是学得非常溜。

没办法，宿主要上学，它哪儿也去不了，也只能跟着一遍一遍的读课文学英语，做题目写作文。

它豆豆作为一个从一出生就被灌输了许多初始化引导记忆的半成品系统，也是喜欢学习的好吗！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机会。

还别说，有些语文课本还挺好看的。又有故事，又有插图，豆豆比班级里任何一个孩子还要看得津津有味。

学到的东西，只要一逮到机会，当然要用起来。

豆豆叽叽呱呱，试图把学到的每一个适合用到当下的成语说一遍，季熏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在心里轻柔道：“豆豆，你安静一点好嘛？晚上回去给你放电视。现在先让我和清清好好说话。”

豆豆小身子在季熏脑海里滚了滚，哭唧唧道：“要看两个小时！”

季熏毫不留情的砍掉一半：“不行，一个小时。”

豆豆声调拔高：“一个半小时！”

小精灵变身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干脆果断：“只有四十五分钟了。”

豆豆：“……！”

“那要一个小时。”它试图急切地挽回，声音低了下去。

季熏忍住笑，在心里回答：“好吧。那就一个小时。”

安抚完豆豆，让它不要在脑袋里叽叽呱呱以后，季熏专心给身旁的清清讲起冬令营有多么好玩。

“清清，你真的不想多认识一点朋友和小伙伴，然后出去多玩一玩吗？”

看着清清一点点长大，但是性格从小就跟个大人一样稳重。季熏总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的性格，生来就那么稳定成熟。

自己和清清在一起，总有种被对方在默默包容照顾的感觉呢。

过完这个寒假，再过一学期，就要升入高中了，季熏真的好希望清清可以有更多一点的朋友，可以把心房再打开一些。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完成剧情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清清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性格，不理别人。

太孤单了。

听到季熏口中跑出“朋友”“小伙伴”这样的词语，闻人清眼帘一缩，她抿紧嘴唇：“不想去。”

“哦。”看到清清那么抵触，季熏觉得，是自己太心急了。

清清没有和很多朋友相处的经验，冬令营又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大家在一个团队里同吃同住，总免不了有很多交集。

是自己考虑的不妥。

进了超市，季熏走在前面，推来了购物车。

面前刚好有一对情侣经过，女孩儿坐在购物车里，两条长腿晃荡着，开心的咯咯咯笑。身后的少年，推着女朋友开心的往前冲。

季熏眼儿一亮。

她看看购物车，又看看清清，小声道：“坐不坐？”

她跃跃欲试，憋着劲儿想把人家哄开心。

豆豆又在脑海里蹦哒了：“坐！坐！”

季熏直接忽略了它的声音，而是亮着杏儿眼，甜津津的指指那对情侣，又指指自己推着的小车车，笑容满是蛊惑。

樱桃小口更是夸张的做口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