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路上都没有多少身影，少数行人也是脚步匆忙，不时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想要尽快离开太阳照射的范围。

下午一两点正是最热的时候，闻峥抱着自己的东西从大厦中走了出来，他的东西不多，收拾的也很快，赶着爷爷午睡的时候走个来回。

阳光照在地面上明晃晃的，光看着就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可闻峥觉得自己处于噩梦之中，从心底觉得寒冷。

大厦外，两个手里提着盒饭的年轻男女跑了进来。

女生看到闻峥后脚步一顿，脸上顿时露出怜悯的神情，关心道：“闻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闻爷爷的病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你不要太过伤心了。”

她是和闻峥同一批进公司的实习生，眼看着实习期就要结束，凭着平时的表现闻峥肯定是能留下来的人，没想到闻峥的爷爷检查出了肺癌。

闻峥前两天就提交了辞职报告，今天来公司收拾东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女生又叹息了一声，像是为了同事的遭遇而可怜。

闻峥面对女生的安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

和女生走在一起的男生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什么态度啊！”

“他家人生病了，难免心情不好。”女生说着眼睛还在望向闻峥的背影。

男生心里更不高兴了，尤其是想到闻峥还不错的长相，不由得道：“为了照顾生病的爷爷而直接辞职，听起来是真孝顺。可是老年人得肺癌还有什么治愈的希望，为此辞掉工作，到时候治病把存款花光了，估计只有后悔了。”

“闻峥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而且闻峥和他爷爷相依为命，感情比较深，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难理解。”

闻峥越走越远，逐渐听不到两人的话了，不过他对于这两人的谈论并不关心。

对于闻峥来说，不管爷爷的病能不能治好，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能比陪着他更重要了。

只是爷爷虽然年轻时经常吸烟，但是为了照顾他，很多年前就戒掉了烟瘾，每年的健康体检只检查出一些小毛病，为什么会突然检查出肺癌。

呆呆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放空思绪，闻峥从早上就没吃饭，现在却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他就坐在这里，想着医生说的爷爷的病情情况，努力使自己不陷入悲伤的情绪中。

“市医院到了。”司机的声音响起，闻峥回过神来，打开了车门，往住院部走去。

最近好像是什么疾病的高发期，闻峥一直忙着爷爷的事情，也没有关注。医院里住院的病人很多，闻爷爷检查出病情的时候还有空病房，现在市医院的所有病房都住满了，护士来来去去十分繁忙，走廊里也都是过来看望陪护病人的家属。

闻峥穿着简单，头发翘起显得有些杂乱，不过他的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再想到这是在医院里，就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快走到闻爷爷的病房门前，闻峥收起心里杂乱的情绪，努力表现得轻松起来。

打开房门，头发花白的闻爷爷午觉已经睡醒了，正坐在病床上笑眯眯地和旁边的病友说话，脸色虽然有些发黄，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闻爷爷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却一直没露出沮丧的情绪，还把整个病房的氛围变得轻松积极起来。

看见自己孙子回来了，闻爷爷开心地招手：“小峥回来啦！”

“爷，你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闻峥握着爷爷松弛的手，尽量露出笑容来。

闻爷爷望着闻峥，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舍不得啊。

闻爷爷对闻峥说道：“你爷都到这么大岁数了，你也长大到可以工作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辈子……”

“爷，我还没有结婚生子呢，怎么能算长大了。”闻峥不等爷爷说完，立刻反驳道。

闻爷爷望着自己的孙子，早知道自己走得这么早，高中就该催着这小子谈恋爱，重孙子是见不到了，笑骂道：“还不是你磨蹭，大学四年也不知道谈个女朋友。”

“行了，让爷爷说完。”闻爷爷指着电视里播放的旅游景点广告道，“这辈子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这辈子还没把咱们国家看过一遍呢。这病已经到晚期了，你爷年龄大了也受不了折腾，最后这点时间爷爷不愿意花在医院里。小峥，我这些年来攒了不少私房钱，请你陪爷爷好好玩一趟。”

听到这话，闻峥心里发紧，鼻子猛地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眶中。他的嘴唇不停地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喊出了一声：“爷……”

闻峥低着头，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是爷爷一个人把自己抚养长大的，自己还没好好孝顺爷爷几年呢，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的悲痛之事莫过于此。

闻爷爷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起来，递给孙子几张纸，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没我一个老头子看得开，我说要去旅游的事你听到了吗？”

“我哪有爷爷您厉害，可是爷爷，咱家还有不少存款，好好治疗您还能多陪我十几年。”

“我这辈子受的罪不少，老了老了，不想折腾了。”

闻峥抹掉眼泪，点头道：“以前一直让你出去旅游，你只愿意在省内玩，现在咱们爷孙俩就一块出去见见世面。”

“闻老哥洒脱啊！”旁边的病友感叹道，说是年纪大了，可能活着谁不想活呢。

“现在的天这么热，这时候去北方避暑正好。”

“去年我儿子带我去了什么避暑山庄……”

病房里的人聊着笑着，听起来热闹，看起来温馨，却又有种淡淡的心酸感。

第二天上午，闻峥去帮闻爷爷办理了出院手续，麻利地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带着爷爷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是无法拒绝爷爷的请求。

他们的家就在市区，是在闻峥父母车祸去世后用赔偿款买的，当初买了三套，另外两套地方大，他们爷孙两人住着太空旷，都租出去了。

当时买房子的时候比较早，房子的价格这些年是逐步升高，闻峥经常夸爷爷有眼光。

“闻爷爷和小峥回来了，你家的空调半小时前就帮你们打开了，现在这天真热，你们快进屋。”隔壁家的房门半开着，听到动静就有人出来了，看到是闻峥他们，连忙走出门帮忙。

“楠哥，这次又麻烦你了。”闻峥见谷楠扶着爷爷进屋，这才下楼去拿其余的东西。

等到闻峥回到家后，谷楠已经离开，闻爷爷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毛毯。

闻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空调下感受吹下来的凉风，听着从电视里传来的广告声。

“别站着空调下来，这一热一冷容易生病。”闻爷爷关心道。

“实在是天气太热了，今天的室外温度估计都快四十摄氏度了吧。”闻峥听话地离开空调，去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洗脸。

“这气温有些邪乎。”闻爷爷喃喃道，神色中有些担忧。见的多了总有一些预感，这种诡异的天气着实心中不安。望了望还年轻的孙子，这怎么让他放心地走啊。

“谷楠说让我们今天中午过去吃饭，今天老谷亲自下厨。”闻爷爷突然想起来，连忙喊道。

“那我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谷楠的爷爷厨艺可不是一般的精湛。

两家本来就是邻居，等谷爷爷和闻爷爷认识后，两个老头玩到了一块，两家就这样熟悉了起来，闻峥也有幸经常尝到谷爷爷的手艺。

等到身上的热意都被驱走后，闻峥走到客厅，被闻爷爷拉着去了卧室，看着他爷爷从床与墙壁的夹角处摸出了一个铁盒子。

“爷，这东西您是从哪拿出来的啊？”闻峥惊讶地睁大眼睛道。

闻爷爷把东西再放回去，闻峥蹲在床边，四处摸遍了，都没能发现东西放到哪了。直到爷爷提醒后，他半蹲着到和爷爷一样的高度，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偏偏他手有点大，完全伸不进去。

爷爷藏东西也太厉害了。

铁盒子里面装的是家里的房产证和存折，闻爷爷把存折打开，递给闻峥，上面的钱数还真不少。这些年来祖孙俩的花费也不少，存的钱竟然有几十万了，爷爷攒钱也是一把好手啊。

“这钱够去旅游一趟的吧？”

“您这钱都够去十几趟了。”

“那咱们就不省了，安排好点，老头子我也要好好享受一回。”

闻峥将存折又放回到爷爷的铁盒子里，握着他的手轻声商量：“爷爷，这钱你先存着，这次你享享孙子的孝顺好不好？”

闻爷爷知道自家孙子这些年上学的时候还做了不少兼职，笑出了满脸皱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