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几乎是过了许久, 褚妃梁才察觉，她攥着那条横栏的手，在松开的时候已经有滞涩感了。

手心的肌肉也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 导致她整个手都显得有些僵硬。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 对自己到现在位置, 一旦碰上容光的时候，都还这么不淡定的状态有些好笑, 可垂眸望向台下的容光时，她又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没救了。

这根本是她控制不住的东西。

她也不想有救。

容光这个人, 就该是位于所有人目光正中央的人。

她不该被谁独占, 更不该被谁埋没。

褚妃梁从来都不觉得她是自己觉得自家宝贝最好。

事实如此，没得辩驳。

当年容光就是第一断层出道, 几次舞蹈出圈爆火，甚至结合武术动作被编入了专业级的舞蹈教科书, 她的力道、动作、幅度, 哪怕是落点……都是最好的。

容光就是最好的。

*

舞台全程长达三个小时，容光第一个开场秀上的那一手侧空翻, 以及她最后张扬又肆意的笑容, 直接就为接下来的节目拉开了最高的热潮。

粉丝们的期待值从开场就已经升到了最高点, 先前对于容光缺席了半年舞台没有参加的怨愤在这一刻也全部都消失殆尽。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只想拼尽全力的发泄自己不舍的情绪。

大多数团体可能在成团第一年, 因为选秀的缘故热度还在, 可能撑过第二年、第三年的团，那必定都是有实力的。

这四个姑娘比谁都不差，公司不给力，她们就靠着自己撑过去了三载春秋。

褚妃梁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褚肆月往前弯了弯身子, 笑着说：“人就朝着你眨了个眼，这就绷不住了？”

褚妃梁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你也别说我了——当心天道好轮回。”

褚肆月耸耸肩，完全不把‘轮回’这两个字放在眼里。

她松松散散的往后一靠，却正巧看见查查从她肚子前面的兜兜里面拿出来了几颗棉花糖。

本来只是一瞥，却没想到小姑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查查眼神一闪，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真诚，说道：“姐姐吃吗？”

说着，查查将自己的手张开，摊在了褚肆月面前。

褚肆月挑挑眉，看了看那个包装十分漂亮的棉花糖，和查查嫩生生的手心，想了想说：“谢谢小朋友。”

糖这东西，她也有挺多年都没吃过了。

家里没有小孩子，褚妃梁又一直得节食，糖类这种容易长胖的，几乎在家里是绝迹的东西，连带着她看不到，也就想不到要吃了。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曾经她也是一度吃糖吃到听见牙医就双腿发软的人。

查查眼睛眯了起来，小腮帮鼓着，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冲着褚肆月灿烂的笑了笑。

弄得褚肆月很想捏捏她小脸蛋儿。

舞台还在继续。

NO.1有不少节奏律动性极高的歌，这些歌大多临场参与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跟着不由自主的在底下一起摇头的那种。

褚肆月看着褚妃梁也来了劲的模样，看了看时间，说道：“快结束了吧？”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了，她本来想送两个老人家回去——可扭头一看，俩人一个比一个精神，甚至不知道从哪拿了几根荧光棒，冲到了台子前面，跟着几个姑娘的动作一起在舞动。

不光动作精准到位，甚至还十分的干净利落。

褚肆月看的一阵的惊讶。

褚妃梁回头的时候，正巧跟着一起看见了，忍不住笑了笑，说：“来，提前感受一下咱俩未来的老年生涯。”

褚肆月沉默了一瞬间。

她跟褚妃梁不太一样——褚妃梁涉猎很广，加上她后来自己进了演艺圈儿，大大小小的角色都拍过，经常也有形体和武术之类的指导训练，所以四肢非常灵敏。

她就不行了。

这些动作类的东西上，她一向比较迟缓。

别说跟上底下的节奏，她平时就连广播体操都没学过，真真正正的四肢不勤。

“我就算了。”褚肆月看了她一眼，说：“我理想中的老年生活，就是喝喝茶、钓钓鱼，再看看书。”

褚妃梁嗤之以鼻：“没追求。”

褚肆月回以冷笑：“穷折腾。”

查查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个来回，最终一眨眼，小嘴巴闭着，双眼望天，她什么都没看见。

褚妃梁抿了抿唇，敛眉说：“接下来的消息都准备好发出去了？”“嗯。”褚肆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托腮听着底下的音乐。

这会儿到了挺抒情的一首歌。

容光换上了一件古典的长裙，唐诗作为第一主唱开嗓，场中人潮翻涌，粉丝自发跟着在一起和声，如痴如醉。

褚妃梁看着台下灵动的主舞大人，唇角的笑容忍不住又勾了起来。

她有点漫不经心的说道：“下手不用顾忌太多，不放点狠料，陈昌平那脏东西恐怕蹲不了多久。”

“知道。”褚肆月突然想起了什么，弯着眼睛笑了笑，说：“你从前最讨厌去碰这些污糟事儿，这次倒是因为容光动了一场大怒了。”

“他们活该。”褚妃梁淡淡的说，“这半年多来，我一直把这消息压着、收着，不是为了让她在离开群星、组合解散之后，还要身背骂名的。”

不该容光背负的东西，她就不应该被扣上那顶黑锅。

短暂的隐忍只是为了更好地反击。

褚肆月看了看褚妃梁，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十几岁时，那目无王法，笑容恣意灿烂的少女。

然而后来止步不前，将自己一个人困守在黑暗中，沉默着一言不发，刷着那些恶意留言和暴力图片的人影又重新出现在了另外一边。

两个剪影彼此交错，褚肆月想起那些过往，一时之间也觉得喉头哽咽肿胀的难受。

她有点眼热。

深呼吸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说：“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就当是……给未来妹媳的一个见面礼。”

说完，她又看了眼褚妃梁，清清嗓子，一言难尽的说：“也省的你整天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自顾自在那妄自菲薄。啧啧，你瞅瞅，人家多大你多大，人家多阳光多好一小姑娘，你就不能也有点朝气……”

褚妃梁：“……”

“你快闭嘴把你。”褚妃梁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儿。

褚肆月轻笑一声，果真不再多说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感伤都只是错觉。

可场中央的那姑娘自信翩然，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无数人的视线。

这样的人，难怪她妹妹会喜欢成这样。

*

终于到了最后一首歌。

不论是台上的团员，还是台下的观众，到了最后的时候都已经有些疲惫了。可他们虽然疲惫，但精神却还十分的高涨。

这一曲过后，NO.1组合就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离他们远去了。

容光喘匀了气，和段浓、唐诗、易纯三个人手拉着手，并排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四个人接力，分别拿着话筒微笑着说：

唐诗：“接下来，请大家跟我们一起，合唱《光芒万丈》这首歌。”

易纯：“三年风风雨雨，《光芒万丈》作为我们出道的团歌，也代表了我们的团魂和一直以来，想给大家传递的精神。”

段浓：“光芒仍在，我们仍在，谁都没有离开。”

容光：“你们会看到，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一路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的我们，在不远的未来处，也一样会是最绚烂的万丈荣光。”

容光最后接过话筒，双眼当中泛着泪光，然而却笑着说：“《光芒万丈》也会跟着NO.1一起，伴随陪伴着我们走过了这么多年的粉丝们，一起登上最耀眼的山巅，眺望最璀璨的星河。”

她忘不了这些粉丝日夜为她打榜的辛苦。

忘不了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亲自组建后援会帮她四处邀约资源。

忘不了粉丝们在她一个人最落魄的时候，还能自费去给她应援的耐心。

忘不了那段日子她微博下面每一字、每一句温柔却坚定有力量的话语。

更忘不了那被顶上热搜好几次的，一字一句，经由一个个粉丝头像拼贴而成的“加油，光芒仍在。”的字样。

于一片眼泪哭喊声中，唐诗用她最空灵的长叹，和容光最后一身洁白长裙的旋转划上了最后的尾声。

舞台灯光暗下。

就在粉丝们逐渐全部沉浸在泪水中的时候，有一个灯球却突然在舞台正中央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皎洁的月亮。

月亮上有着四个姑娘的剪影。

全场哗然，一阵阵呼喊声由四面八方响起，伴随着《光芒万丈》这首歌的伴奏缓缓落下帷幕。

都是泪水，都是不舍。

也都是对最美好的未来的盼望和希冀。

月亮缓缓升至最高空，最终消失不见。

褚妃梁听着四面八方涌起的哭声，食指的指背抵着鼻根，强行压下去了那涌上来的阵阵酸涩。

她也是看着NO.1风风雨雨走过来的。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

可她和这些粉丝陪伴着的三年比起来，时间又何止三年。

四周突然更亮了。

从舞台大荧幕上突然升起了一阵光，随后光芒逐渐变大，变亮，成了四个完完整整的字形。

“光芒与你同行。”

“我们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