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白

季琛从小就知道他所在的世界是假的, 在和他同龄的人都懵懵懂懂、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所有事。

就好像是天生就有神智似的。

在刚出生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都有着一本书。

那是一本很神奇的书, 书里的世界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 书里有他，也有他认识的很多人。在书里发生的事情在书外也会发生，那好像是涵盖了整个世界应有轨迹的一本书。

季琛看到了书里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知道自己会因为喜欢上‘女主’而和小侄子争，最终落得一个一败涂地身败名裂的现场。

季琛觉得这很假。

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别人。

他也很讨厌这样的人生。

不是因为他的结局会变得很惨, 而是他讨厌被注定，他不喜欢这种虚假和被操纵的人生，他渴望真实，喜欢自由。

所以季琛不想和别人交流, 他不会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想按小说里的事情去做，小说里要做什么，他就不那么做。

季琛一直在探寻着去往真实的方法, 他会想, 如果他不按小说里的那样去做，如果他把这个世界变得和注定的诡异不一样, 他是不是就脱离了虚假进入了现实。

甚至于, 他都开始让人研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全息技术了。

他想法设法地去做各种各样的事, 但却从未成功过。

直到有一天，在他去一座寺庙的时候，他无意间遇到了一个老者。

一个看起来像是世外高人的老者，季琛很不屑这样的人, 他觉得对方只是一个江湖骗子，所以他本着要拆穿对方的想法问出来了他的疑惑。

只是——

“因为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啊，你渴望真实不是吗？”

那个老者却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

“你还是这么执着。”那老者似乎很无奈。

“执着？”

“对啊，执着，不管我什么时候遇到你，你都是这样的渴望真实，都是这么坚持，哪怕你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也一样。”

“之前的记忆？我们见过很多次？”

“对，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你看的那本小说就是它的全部。当小说中发生的事情结束后，它不会进入新的篇章，只会重新开始，由此一次次地轮回。你难道真的以为你天生就有神智吗，只是你曾经的追寻真实让你变得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罢了，他们是重置，而你不是。之前的你都是带着记忆轮回的。”

“可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因为你曾经的努力获得了收获，你快要成功了，成功地进入他想要进去的那个真实的世界。”老者慢慢地说道。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季琛才知道，自己原来经历过千万次的轮回。

原来千万次的他都在追寻着真实，但千万次的他都失败了。

所幸的是，他终于快要成功了，他快要找到他想要的真实了。

那个时候，季琛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悲哀，他发誓，他这次一定要成功，他不能对不起过去努力了那么久为今生的他换来这么一点机会的自己。

老者告诉了季琛前往真实世界的办法。

季琛一直在努力着，他拼了命地想要快点抵达真实。

终于，在突然地一天，季琛看到了那个真实的世界。

他就像是旁观者一样，他能够看到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事情，季琛几乎忘记了他本来的世界，他贪婪而渴望地看着真实。

在那段时间，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了这真实的世界里。

只是，连季琛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喜欢上了那个真实世界里的一个人。

他关注到他的时间和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一样，是因为那个少年拍的第一部电视剧。

他长得太好看了，他刚进入娱乐圈就直接爆红，以一种不可抵挡的速度直接成为了顶级流量。

但季琛并不是和他那些痴迷疯狂的粉丝一样喜欢少年的脸，是因为他无意间看到少年对他的小助理发火了，对对方说了很难听的话。

就好像是很多很火很光鲜亮丽的明星一样，少年的性格是有些不太好的。是有点儿像是被宠坏和偏爱坏了的跋扈的。

但是季琛没有想到的是，当少年发现那个小助理默默哭了之后，他表面上一脸不屑，却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表现得很紧张很不知所措。

而且竟然还特别慌乱地在网上搜了搜应该怎样弥补，怎样安慰人，而且还搜了很久，还严肃认真地分析了分析每个方法的可行度。

季琛当时就被可爱到了。

他这才发现，少年其实没有那么坏，少年人很好。

他就看着那个少年最终让经纪人给那个助理涨了工资，然后买了对方曾经说过很喜欢的一个东西，然后让经纪人送给对方。

只是经纪人却没有以少年的名义那样做，反而是以自己的名义告诉了那个小助理。

季琛知道，这是经纪人控制那个少年的办法。在周围人不喜欢少年，在少年没有办法像其他人求助的情况下，少年就只能依赖他。

小助理对经纪人感恩戴德，却依旧很厌恶少年的糟糕性格。

季琛对此很生气，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后来，少年知道了这件事，经纪人随便拿了一个理由糊弄住了他，少年便没有追究。

季琛知道，这是因为少年觉得小助理的开心能够抵消他曾经带去的伤心就够了，他就觉得可以了。

就有点儿傻傻的，但还是很可爱。

剩下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几乎无时不刻地上演着。少年的性格真的有点儿不好，也伤害过很多人，但并不是他故意的，他就是像是被宠坏了一般，什么都不懂，并不知道自己有些无意识的举动会很伤人。

当少年发现自己伤害到别人的时候，他就会像对待小助理那样，慌乱地去搜原因，然后默默地弥补。

只是碍于经纪人的某些操作，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很讨厌少年。

但娱乐圈就是娱乐圈，少年就是红得不行，很多人并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不满，少年并不知道他伤害了那么多人。

所以那个少年得罪了很多很多人。

经纪人的某些放纵让那个爆红的少年得罪了几乎整个娱乐圈。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少年还红着，就没有人会表现不满，少年依旧可以那样天真那样没心没肺那样恃宠而骄。

季琛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这个少年了。

他想要保护好这个有些单纯的少年。

季琛想要前往真实世界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他特别特别想要进入那个世界，想要和这个可爱的少年相遇。

但事情就是特别残忍的。

那个靠着脸爆红的少年被人恶意泼了硫酸毁容了，他对他的经纪人而言没有了经济价值，他的粉丝全都脱粉了。

那个少年一下子就一落千丈了，他开始遭遇着很多很不好的事情。

那些他得罪过的人还是报复，像他发泄自己积攒多年的不满。

他之前得罪了所有人，当他落魄后，他身边什么都没了。

季琛是亲眼看着这个被有点儿宠坏了的、性情有些糟糕的少年变成了人人都要称赞、所有人和他相处时都会觉得很舒服的好性格。

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很活泼脸上有着很多真实想法和感情的少年，变成了一副常年平淡带着些温和的样子，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真实想法。

也是一步步地看着他从毫无演技磨练出了所有人都会惊艳的好演技的。

他的少年开始成长了，开始变得很完美了，开始有很多人愿意忽略他的毁容而和他成为朋友了。

但没有人看到他的少年的跌跌撞撞，看到他经历过无数次迷茫，看过那个人为此付出了多少苦。

到了最后，他的少年真的很完美了。

能够让他表现出真实想法的只有那个信箱了。

可季琛只是一个看客，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当看到很优秀的少年、当看到大家对他的称赞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断断地揪痛。

他很心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从来没有想到那个被宠坏的性格有些糟糕的少年会变成这样。

季琛也建了一个信箱，他每天都在回答少年的信，他无数次期待奇迹可以发生，期待着自己的信会有一天能被少年收到。

季琛还见过很多不一样的场景。

看着他的少年会把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钱捐出去，因为他的少年发现原来会有人很惨很惨，原来有的时候一点点的钱都会很重要。看着他的少年会很乐意地给别人帮助。

他也从来没有料到，在他的少年经历了那样大的误解和黑暗后，他还是那么善良。

他的少年学会了在保护自己的基础上的善良。

但是，每次看到的时候，季琛都很心疼，疼得难受。

所以他给那位老者所在的寺庙捐了很多很多的钱，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少年能够幸运一点点。他拼了命地想要赶紧进入那个世界，他想要去保护那个少年。

季琛终于快要成功了。

只是——

“你的少年有了一个几乎可以重生的机会。可以让一切将近重来、可以你喜欢的少年过得很好很好、可以让对方完成自己所有梦想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还差一点点东西。”那个老者却突然这样问道。

“什么东西？”

“你不能前往真实的世界了，而且你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你会失去你一直想要的真实，你把忘记过去的一切，你会和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被归档，你所不屑的虚假会变成你的真实，你的信仰会像是泡沫一般消失。”

“嗯。”

“只是嗯？”

“嗯。”

“如果你要按着你最不屑的被定好的人生轨迹走呢。”

“嗯。”

“那如果你的少年会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讨厌你呢？他不会喜欢你的。”

“——嗯。”

“不仅仅是这样，你喜欢的少年会遇到很合适他的人，上天会有意地促使他们相遇相爱。而你在他身边的存在感会很低很低，你们很难经常遇到，他几乎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这不是挺好的吗，他应该会很幸福的。”

“你真的想好了，你因为这件事触犯了天机，你之后的所有付出都可能会没有回报。你为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被误会成是其他人做的，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

“——也好，他这个人最容易内疚，这样不好，会让我心疼。”

“哎，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你轮回了千万次才唤回来的这唯一一点的机会啊，是你追求很久的真实啊。”大事再度叹息了一声。

“大师，你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我问你，你明明知道这里是虚假的世界，明明知道怎样才能通往真实，您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季琛回答道，“我现在明白了。”

他的少年才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

“乔年就是我想要的真实。”

“唉，好吧。”大师再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但就在大师说完这话的时候，季琛却忽地打断了大师，“大师，看在我捐了那么多钱，或者看在你同情同情我的份上，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大师一怔，他以为季琛终于明白要为自己争点什么了，“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