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秘书的承诺

洛冉被转送到了主战舰的加护病房，卢卡斯看着洛冉手腕上扎着的无数导管和苍白的脸色，再看了看沈西落和其余忙碌的医生，站在一旁，垂落在大腿边上的手紧紧地握拳。

外头已经打完了，王秋阳和弗里曼正收拾与清点战场。

M4已经被重新抢回来，里头的UNK要么在战场中被波及炸毁，要么被卢卡斯的军队抢了回来，只有少数被逃窜的星寇拿走。

帝国这次收获丰盛，虽然没有捕获多少星寇，但至少并没有让星寇成功把这UNK给抢走。

而M4的极冰矿也在这次行动中，被彻底炸毁了。

“上将，洛秘书情况稳定了。”沈西落见卢卡斯始终站在一旁，上前道：“您要是忙可以先出去，我们这里还要一阵，我们得用仪器和药物慢慢地稳住洛秘书的精神，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久。”

“嗯。”卢卡斯还是站着，眼睛一刻也没从洛冉身上移开。

顿了片刻，卢卡斯问道：“会疼吗？”

“什么？”

卢卡斯哑声道：“洛冉现在会感觉到疼吗？”

“不会。”沈西落诚实道：“他昏迷了，醒过来才会。”

沈西落不停地给洛冉注射药剂，观察着仪器显示的精神状态，还有护理师在给洛冉按摩头部。

洛冉耳朵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但是脸色依旧苍白。

卢卡斯从没见过这样的洛冉，虚弱、无力，浑身扎满了仪器的导管。

好半天后，洛冉迷迷糊糊地恢复了些许意识，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声音，浑身还微微抽搐，看着似乎是很不舒服。

卢卡斯下意识地上前抓住了洛冉的手。

洛冉紧紧蹙眉，冷汗涔涔。

“加大药剂！”沈西落按住洛冉的肩膀道：“用红色等级的。”

卢卡斯握住洛冉的手，微微俯身释放出信息素。

温和的烟草味环抱住洛冉，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许从来没有人知道，卢卡斯的信息素能这样温厚。

被卢卡斯标记的洛冉在接触到属于他Alpha的信息素，再加上强力药剂的输入，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仪器上的数据也趋向稳定。

“没事了。”沈西落收起了药剂和针筒道：“接着好好休息就行，如果有什么情况，上将可以用信息素镇压抚慰，信息素无法解决才用药物。”

沈西落给卢卡斯留了一包止痛药片和好些精神镇定剂，从绿色、黄色到红色，按照情况严重程度注射。

“嗯。”卢卡斯接过，挑了一些仔仔细细地收进口袋。

医生都离开了，不过房里有紧急呼叫按钮，要是有什么问题仪器也会同步提示沈西落。

房内恢复了安静。

卢卡斯顿了顿，上前抱住了洛冉守着他。

卢卡斯一手环着洛冉让他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一手捏着终端和王秋阳、陆成联系。

现在是陆成在首都坐镇，王秋阳在战场帮忙，给卢卡斯解决了不少琐事，让卢卡斯能陪着洛冉。

卢卡斯在床边坐着，坐到了深夜。

洛冉还没醒，像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见洛冉是真的稳定下来了，卢卡斯才叫了护理师回来守着，自己则是暂时离开去监控室和副官们敲定路线与接着的战策。

目前主战舰停靠在M4的码头上，卢卡斯的军官也在帮忙M4清扫和重建。

“M4这里处理好了，接着我们是不是要回首都？”王秋阳问道：“不过老陆说首都现在比较乱。两位殿下吵得彻底翻脸了，表面功夫不做了，漂亮的台面话也不说了，昨天还直接在研究所前动了手。”

“所以你觉得呢？”卢卡斯挑眉道：“还要带洛冉回去？”

王秋阳道：“自然不行！但是大皇子那边……发了好多催的信件过来。”

“他爱发就发。”卢卡斯翻白眼。

总归大皇子无论如何都不敢明面上催他们回去，或者要求和洛冉见面。

卢卡斯猜测二皇子是故意的，他们俩在研究所的动静和最近的争执越闹越大，即便大皇子在拼命压，还是已经逐渐被媒体和大众发现了些许端倪。

大家也不敢乱编排皇室，只是零零碎碎地从各处捕捉到了风声。

似乎是UNK出了问题，需要动用Omega的精神力来解决。

大皇子主张让Omega尝试，也许能找到办法，二皇子主张停止使用UNK。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争端还牵扯到了洛冉，原本还在外头打仗的卢卡斯特地从M4回来接走了他。

于是传出了各种版本，众说纷纭。

卢卡斯为什么要特地从M4赶回来带走洛秘书呢？是想从什么人，什么事中保护他吗？

有人说大皇子压迫洛秘书，有人说上将纯粹是不想加入党争，也有人说洛秘书窥探并掌握了UNK的秘密。

还有趁机捣乱的，编制了一连串军部要把皇室取而代之的阴谋。

但是无论如何，大皇子都不敢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除非他有绝对的把握。

毕竟如今在民众和媒体眼中UNK的事是扑朔迷离的，大家也各自有立场，在星网上高谈阔论抒发己见，又或者大开脑洞猜测，但民众的立场永远都在卢卡斯身上。

卢卡斯是战神，是帝国的守护者，他也从来没参与过政治，一辈子都在专心打仗。

卢卡斯本身，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民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支持他，相信他说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卢卡斯和洛冉的CP那么火热，因为大家喜欢这位脾气暴躁的上将，所以也喜欢他身边那位温和的洛秘书。

如果大皇子希望自己能顺利继位，并上任后不会被民众所反对和厌恶，那他就只能把这事压下来。

王秋阳道：“那我们就待在M4，说是要帮忙重建和整军，大皇子要是敢明着催，我们tm就把他恶行给爆出来！”

弗里曼拍了拍一股热血的王秋阳道：“你想得可真简单！怎么，真的要咱们上将和皇室开战么？”

王秋阳喝道：“我们上将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他？！”

弗里曼怒道：“就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要是搬到媒体上，可就比现在更复杂了。”

“好了。”卢卡斯挥手，喝道：“不用吵，不关我们的事，首都我们不回了！我们一路追着星寇去，削减他们的战力！”

卢卡斯点开投屏地图，用激光笔指示道：“从M4一路往首都的反方向而去，追着星寇前往土星，追到SAT-12后才停，在这里扎营阅兵！”

SAT-12也是帝国的一个重要军部据点之一。

“是！”

他们可以追得更远，但是没必要了，要是穷追不舍导致对面真的疯了，吊着最后一口气和他们背水一战，那帝国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因为这个时候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绝望的困兽和恶鬼，而人并不能和恶鬼打。

若是不能一击必杀，那就必须给敌人留下几口气，在临界点上拿捏好度。

弗里曼接着道：“上将的雄狮机甲师们已经在尽力修了，但有一些零件得在SAT-12上才有，因此要彻底修好可能得等到那个时候才可以。”

卢卡斯点头，不是很介意。

总归雄狮即便只有一只手，那他也能使用。

雄狮已经成了他的战铠，他了解雄狮比了解他自己还要多。

商量了排兵布阵，路线等事宜，卢卡斯匆匆扒拉了几口饭，洗了澡后就回房了。

守着洛冉的医护人员见卢卡斯回来了，便识趣地离开。

卢卡斯在床边坐下，快速地看终端里的公文。

——洛冉倒下了，很多重要公文他只能自己看。

例如首都的调查队给他捎来的情报，除了说明党争的情况，也提了周明珠公主。

之前洛冉还在追查周明珠，如今情报便转移到卢卡斯这边了。

周明珠公主和那个皇子似乎是日久生情，看对眼了，婚礼迟早会提上日程。

看来周明恺的计划生效了，不枉他一直在凑合。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明珠公主对牟咖迪王子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只是需要周明恺这样八卦的推一把。

而那个和公主见面的三个女人，身份也被查了出来——是帝国地下城的妓女。

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和妓女见面呢？

这其中的原因还得等调查队去地下城成功把人找出来对质。

卢卡斯看了片刻，让调查队动作快一点。

当晚那个人到底是谁必须找出来。

一是为了洛冉，毕竟洛冉也是Omega，他想来一定是会介意的。

二是可能牵扯到党争，那个爬床的混账目的不纯粹，而两位殿下的拉锯战已经逐渐白热化了，他必须尽快掌握情况。

草了。

卢卡斯一想到自己第一次标记居然给了那个爬床的鬼东西，洛冉此刻的标记还是别人用过的，洁癖都犯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啪！”一下卢卡斯把终端扔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

不看了。

卢卡斯转头，就见洛冉依旧安静地躺着，还没醒来。

卢卡斯上前抱住了人，用肢体和信息素同时一起把人给拥住。

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安静。

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这么安静地抱着洛冉，卢卡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也许洛冉此刻也会梦见呢？

睡了那么久。

有没有可能会偶然梦见以前的片段？

……

六年前。

这一年是奥尔顿上将去世的第一年，也是卢卡斯刚从战场回来的第一年，年少轻狂，更带着与正常社会格格不入的尖锐。

同时，这也是卢卡斯正式回归社会，开启了公司与战场两头跑的新生活，并且聘请了一个私人秘书。

“啪！”卢卡斯把公文扔到了这位新上任的秘书面前，怒气冲冲道：“我让你给我整理文件清点军部需要的武器，不是让你复制粘贴！”

私人秘书蓄着一头银色的短发，长得很好看。

只可惜卢卡斯觉得他这位秘书脑子不是很够用。

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你花了半天就给我这么一份？待会儿就要开会，就你这个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对不起，对不起……”洛冉捏住公文，低着头道：“我会加快速度，我会努力改进的！”

……

……

“这个咖啡难喝成这样你自己不知道？！”

卢卡斯把咖啡挥开，瓷杯碎了一地，咖啡也弄脏了地毯。

“对不起……！”洛冉根本不敢看卢卡斯。

“我警告你。”卢卡斯在柜子里找衣服，背对着洛冉道：“你要是再这样无能，我就把你辞退了。”

明明是从应聘者里万里挑一的，还受过了两个月的皇家秘书特训，怎么还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笨死了！

“对不起……”洛冉手紧紧地抓着衣角，涨红着脸着急道：“请您，请您不要辞退我好不好……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我会努力的，我真的会努力的！”

……

……

入夜，公司里的人都下班了，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只有属于卢卡斯和秘书室的这一层还亮着灯。

砰！砰！

洛冉忍无可忍，对着公司里的沙发悄悄打了两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卢卡斯工作雷厉风行，和一般上司的节奏完全不一样。

一天里面几乎都在工作，在军部和公司之间来回，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而洛冉的工作比卢卡斯繁琐和量多，毕竟他负责整理和安排。

这也就算了。

卢卡斯脾气太暴躁了，一丁点沙子般的小错误都不能容忍。

洛冉也从没见过这么尖锐的人。

卢卡斯他似乎不太懂得一般人的相处之道，对待别人总是尖锐、吆喝，甚至不太能容忍旁人的存在。

难道他是一座孤岛么。

洛冉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去厨房里泡咖啡。

多试几次，再用多一点方法，总可以的。

“上将……”

“谁让你进来的……？！”卢卡斯抄起一旁的文件朝洛冉扔了过去，洛冉吓了一跳，堪堪躲过，手里的咖啡溅出一半。

洛冉这才看见——卢卡斯没戴手套的机械指。

两只手还完好的手指并没有多少了，大部分都是金属。

卢卡斯看来是在练习写字，因为桌子上都是白纸和钢笔，还有一沓已经写满的纸。

纸上是歪歪斜斜的字体，难看得很。

洛冉愣住了。

“滚！”卢卡斯取过了手套就要戴上。

“上将……”洛冉顿了顿，道：“我可以帮您，我教您好不好？”

“什么？”

于是接着，卢卡斯僵硬地握着钢笔，而洛冉小心翼翼地扶着卢卡斯的手，当然只碰那些冰冷冷的金属，没有和卢卡斯的皮肤接触。

有了帮忙，卢卡斯就比较容易控制力度了。

钢笔的笔尖在白纸上僵硬地画了一个直线，歪歪斜斜的，墨水还在尾部晕了开来。

“上将……”洛冉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会不会疼？”

卢卡斯垂眸，“不疼。”

“哦……”

入夜了，卢卡斯也没开完灯，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一个在努力地适应自己的手指，一个在全神贯注地帮忙。

画面看着甚至有些滑稽。

之后的洛冉慢慢知道，原来卢卡斯也会因为机械指而无法顺利做很多事，例如写字。

原来卢卡斯晚上会睡不着，没办法适应，还会做噩梦。

原来卢卡斯时而不时就会头痛，信息素紊乱，无法控制自己。

原来卢卡斯很不安，离开了战场，在这里的他反而不安、焦躁。

……

……

又是一个夜晚。

卢卡斯刚从军部回来，就见公司厨房的灯亮着。

卢卡斯挑眉。

啧？

他的秘书三更半夜地在偷吃什么东西吗？

卢卡斯有些好奇，因此没有发出声音，悄悄地来到了厨房门外。

卢卡斯随即一愣。

洛冉正背对着他捣鼓咖啡机，而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十几杯泡好的咖啡还有各种各样的咖啡豆。

洛冉在仔仔细细地泡他手中的咖啡，甚至咖啡豆是自己亲手磨的。

随后洛冉一杯杯地尝试，记录。

卢卡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果然笨死了。

……

……

公司的快递到了。

“这个是什么？”

卢卡斯提早回来，撞破了正在拆包囊的洛冉。

就见整个桌子上都是一包包的香料，几乎要把洛冉的桌子堆成一个小山。

“是……香精。”洛冉低着头，有些局促道：“给您的，我想找找看有什么香料适合您。”

“为什么？”

“没为什么，想让上将舒服一点。”

卢卡斯的战场后遗症洛冉帮不了多少，所以他想，至少努力让卢卡斯生活上舒服一点，哪怕一点点。

卢卡斯看了眼那些奇奇怪怪，包装各异的香料，再看了眼洛冉办公桌后堆沓起来的资料书，顿了顿，转身回了办公室。

“无聊，多余。”

……

……

“碰！”

“你一直住在公司不敢回家就是因为这个人？”

月色下，卢卡斯把一个棕发男人制伏，打得脸青鼻肿的，踩着那个男人的背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洛冉站在一旁，手还在发抖，没有说话。

“他每天晚上都这样堵你，想要对你做不轨的事？”

“……”还是没有说话。

“啊啊啊———”男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却是卢卡斯把他的手折断了。

“啊……科……”男人蜷缩在肮脏的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洛冉道：“你这个……银色头发的……怪物！我不会放过你……咳……”

卢卡斯一脚把人给踹得翻白眼晕了过去。

“银发？”卢卡斯上前，捏住洛冉的发碎道：“以前他们欺负你，说你的发色不好看？”

洛冉脸色比头发还要苍白，呆呆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我觉得很好看。”卢卡斯端详了片刻，挑眉道：“他们是瞎了吗？银色还挺特别，酷炫的。”

卢卡斯极少夸人，洛冉愣愣道：“真的吗……？”

“要是留长发就更好看了。”卢卡斯摸着下巴，用他的直男审美给予评价道：“及腰的银色长发，再配上你白色的工作服，好看。”

洛冉垂下了头。

“傻子，怎么那么笨。”卢卡斯把身上的外套脱了扔到洛冉头顶上，“下次有事就说啊，不要遮遮掩掩，你是我的秘书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洛冉把头埋在外套里，忽然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就因为卢卡斯的这句话。

声音很小，也很克制。

卢卡斯“草”了一声，挠头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不准哭！给我收起来！”

卢卡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堂堂上将一时间都有点慌。

“……”

“别哭了！都说了。”卢卡斯摸了摸鼻子，道：“我给你承诺行了吧？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少年抱着外套，带着哭腔道：“以后，我也会保护您。”

“啧。”卢卡斯龇牙笑了，带着几分痞气道：“就你，我一拳一个。”

当年卢卡斯不是说说而已，即便他可能忘了他许过这个承诺，但他一直在履行着。

没想到洛冉也是。

因为这样，此刻，洛冉还没醒过来。

小混蛋。

卢卡斯抱着洛冉，心道，真的是一个小混蛋。

而且，卢卡斯从来没想过洛冉是个Omega。

即便是UNK风波之后卢卡斯也只会猜测，难不成洛冉是Alpha装的Beta？

毕竟他的秘书和别的香香软软，需要保护的Omega不一样，他的秘书优秀、强悍，能够完美地处理好他的一切公务与私活，能够在首都里为他挡下一切暗箭，也能够在战场上为他出谋划策。

他怎么可能是Omega。

……他为什么不知道他是Omega。

如果知道……

卢卡斯心想，如果知道，他就能给予洛冉一个Omega该受到的保护和优势。

小混蛋。

骗他。

敢骗他。

还是那么大的一个谎言！

卢卡斯低声道：“我这辈子可是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会好好和你算账！”

卢卡斯一手环着人，一手轻揉洛冉的后脑勺道，“骗我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