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独自待着的这几个小时内,孟小斐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自己是如何和这个男人相恋，又是如何走进婚姻的殿堂,互相发誓彼此守护一生,这种种的点滴回忆，现在都成了伤害和刺痛孟小斐的利刃。

当时令她有多幸福的点,如今就有多令她觉得恶心反胃,原来她这些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成了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自己还愚蠢不得知,情不自禁抬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孟小斐低下头去，心里不忍但也没办法。

孩子，对不起了,只能怪我们没有缘分，希望将来有机会的话,你再回来做妈妈的宝宝吧。

一想到决定要放弃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视若珍宝的孩子，孟小斐心里便感到好难受。

严楚这天晚上睡地不太踏实，其实早在孟阿姨让她自己回房吃饭时便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也不敢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切都静得可怕,就像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一样，可越是这样风平浪静，越是有可能预示着波涛汹涌吧。

小睡了一觉的严楚还是在半夜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下床,披上了衣服悄身出门打算去餐厅收拾收拾，这样免得明天早上再手忙脚乱，就在她出来时才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吹冷风的孟阿姨，心下一紧，赶紧二话不说跑了过去，伸手帮忙把窗子给关上。

“孟阿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啊，怪冷的。”严楚就关窗的时候吹了一下便冷地抱紧自己直哆嗦。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孟小斐面无表情喃喃。

严楚站在她跟前，看到她冻得面无血色，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冰凉，心里有些不忍。

“孟阿姨要这样的话，那我陪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坐在这里。”严楚说完往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孟小斐抬眼扫向她，只见这丫头穿着穿着单薄，身上只是披了件不厚的外套，坐在那里有些瑟瑟发抖却仍旧强撑着。

“别瞎逞能了，回去睡吧。”孟小斐说。

严楚不愿意回去，忍不住问：“是因为……曾先生的事情吗？”

孟小斐没说话，眼睛看着前方，空洞无神。

“和你没关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婚姻问题。”

“有关系，其实是有关系的。”严楚努努嘴，“其实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一步我有责任的。”

接下来严楚便把自己刚到不久时，曾予明威胁她的话原封不动告诉给了孟小斐听，也承认了错误，自己一开始是真的有吓到所以才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也是她把消息透露给了阿茗，阿茗又告诉了季侑青，所以大家才会调查起这件事情。

严楚主动向孟小斐承认了错误。

“我不怪你，真的，其实我反倒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知道还要在这个泡沫里迷失多久，感谢你让我看到了现实。”

严楚看着孟小斐冲她挤眼笑，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能读懂孟阿姨眼中的笑，是苦涩的。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严楚忍不住问。

“还能有什么打算啊，收集足够的证据，然后起诉离婚，孩子也是会打掉的，这段婚姻走到头了。”孟小斐面无表情说完这些，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这在旁人听起来像是一件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只有当事人最痛苦。

严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假情假意安慰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只好点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随时都在。”

孟小斐欣慰笑了笑，“你啊，该为你自己考虑了丫头，你马上就要失业了不知道，赶紧给自己找好下家，换个体面点的活儿。”

严楚低下头去没说话，心里隐隐有些不舍，而且突然让她这样去做，还真是没做打算，一切都很突然。

良久后，她笑了笑抬头说：“我不着急的孟阿姨，我陪你把这段路走完，然后我再去找工作。”

“傻孩子，我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孩，你以为这么点挫折就能把我击倒啊，我不会想不开的，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可能也真正帮不了你什么，但是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在的，来S市的这些日子里，是孟阿姨你第一时间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份工作，一直以来你也都很照顾我，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如果能够帮助到你的话。”

孟小斐看着女孩认真的眼睛，下意识有些动容，于是笑了笑说：“好，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会找你，但是现在，你能听话回房休息了吗？”

“那你呢？”严楚忍不住问。

“我就准备去睡了，有些困了。”

严楚点点头，在孟小斐的注视下起身回房，等她真正回房关上门以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这趟出去是要干嘛来着，收拾餐厅啊，但是好像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

算了，明天早点起床收拾吧，她真有些熬不住了，打着哈欠严楚爬上床去一把盖上被子。

严楚走后，孟小斐也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此时已经凌晨三点了，就快天亮了，她并没有要回去房间的打算，而是径直走向了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了红酒，又给自己取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红酒出来，味道的苦的，就像这眼前操蛋的人生一样，自从开始备孕以后，孟小斐几乎就没沾过酒，现在想想反正孩子也不要了，索性也就自我放弃。

一杯红酒很快就喝完了，孟小斐又想要接着倒第二杯，也就在抬手这个动作时，小腹突然抽痛了一下，孟小斐弓着腰下意识将手放了上去，这是在给她暗示什么吗？是宝宝在说妈妈不要喝酒吗？可是妈妈没有勇气把你留下来啊，更没有勇气将你独自抚养长大……

想想就是很心酸的事情。

最终孟小斐还是没有再去喝第二杯酒，一个人去了书房，打算看看书打发时间，最后却开着暖气趴在桌上睡着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刚刚好亮。

倒没有吵醒她，也不是因为睡了太久，而是胳膊被压麻了，被迫醒过来，孟小斐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回了卧室爬到床上，盖上自己的被子侧过身子去躺下，营造出一种自己在床上睡了一整晚的样子。

曾予明起床后并没有叫孟小斐，而是直接出去吃早饭，独自面对这个阴戾的男人时，严楚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想着马上自己就解放了，再忍忍就好。

“你，过来。”就在严楚准备走开时被曾予明给叫住。

“平时我老婆有跟什么人来往吗？”曾予明盘问道。

严楚无辜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太太一向很少出门。”

“那你有没有跟她乱说些什么？”曾予明眼睛瞪向她。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严楚有些心虚。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决不轻饶你。”曾予明说完，拿起餐巾擦擦嘴便起身走开，严楚默默一个人收拾桌子，叹了口气，孟阿姨嫁给这样的男人真是悲哀，不过还好，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即将拜托这个男人，也是一大幸事吧。

孟小斐一直在床上没睡着，从昨晚知道真相以后的她，基本上就处于睡不着的状态，即使整个人已经非常困也非常累。

她一直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直到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听到车子驶离，听到四周一切都安静下来，这才睁开眼，像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来，孟小斐又再一次打开了昨晚自己偷拍曾予明手机的照片，又看到了他俩的聊天记录，心如刀割，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想发出声音，竭尽全力隐忍着抽泣，这样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她打开了微信，点开了季侑青的头像，犹豫之下还是给她发去了消息。

孟小斐：侑青，我……

孟小斐：我知道你最近也很不好过，但是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朋友了，我好像也只能依赖你了。

季侑青：说，需要我做什么。

季侑青那边几乎是秒回过来，本来要准备起床出门去上班的她在看到孟小斐的消息后，预料到了什么，只好赶紧给夏意打了通电话让她今天处理相关事务。

孟小斐：你能陪我去医院一趟吗？

季侑青看到消息也能够料到什么，不过她并没有过问太多，毕竟她明白小斐能够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十分艰难了，劝说这种事情季侑青也做不出来，外人可能觉得动动嘴皮子觉得无关紧要，但是她不一样，她知道小斐很难受。

季侑青：你决定好了，我就陪你去。

孟小斐：想了一夜，已经想好了，就去我做人授的那家医院吧，就让这个孩子从哪来，从哪离开，也算有始有终吧。

季侑青：行，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去接你。

孟小斐：还是我开车去找你吧，我肚子现在也不是很大，不妨碍我开车。

季侑青：也行，那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孟小斐：好，我先起床去收拾收拾，待会联系你。

发完消息后孟小斐便起身下床，那一下眩晕差点没站稳，两只手扶在床头好一会才缓过来，因为孕吐开始有些贫血，总是习惯性的头晕。

简单地化了个妆，孟小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来都好久好久没有画过妆了，自从怀孕以后，拎上包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被严楚给追了出来。

“孟阿姨，我准备了你的早餐。”

孟小斐站在门口回头望去，说：“早餐我就不吃了，你一个人吃吧，我有事出门一会，可能会晚点回来，到时候我会联系你。”说完便准备走。

严楚赶紧又追上一步问：“孟阿姨你一个人要去做什么。”

孟小斐笑了笑，回头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那么多，我晚点会回来的，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只是……要去做一件正确的事而已。

严楚站在院子里目送孟小斐开着车离开，隐隐有些担心。

想到这她赶紧回去拿了手机给鹿茗发去了消息。

严楚：阿茗，我这边出事了，孟阿姨已经知道了她老公出轨的事情。

鹿茗收到消息时候，正在食堂吃着早饭，待会还要赶着去上课，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单手拿着手机回复。

鹿茗：那孟阿姨有没有怎么样啊？

严楚：看起来不太好，我昨晚半夜起床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吹冷风，早上什么也没吃就出门去了，你说她会不会去把孩子打掉啊？

鹿茗：很有可能，但凡遇到这种事，都会不想要孩子的吧，我能理解。

严楚：其实我也不是不赞成她打掉孩子，只是我担心孟阿姨的身体，她最近真的很糟糕，不是说打胎也会有一定的危险的吗？

鹿茗：阿楚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严楚：什么问题。

鹿茗：我发现你很在意孟阿姨哦。

严楚：她很照顾我，我只是正常的关心而已啦，阿茗你别想太多了。

鹿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孟阿姨应该会去找季阿姨，她们是好朋友，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戳穿，虽然会很痛，但是大家也都松了口气，总会有雨过天晴的那天的。

严楚：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觉得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总算不用瞒着什么了，也总算不用看着孟阿姨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痴痴等候了。

鹿茗：所以啊，你就乖乖在家里等候吧，孟阿姨她会有自己的分寸，我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严楚：但愿如此吧。

自从早上接到孟小斐消息过后，季侑青便在家里等候坐立难安，一直等着她的消息，没想到孟小斐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家门外，这让季侑青有些意外。

“侑青，我……”一直强撑了一路的孟小斐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季侑青怀里，抱着她细声抽泣起来。

季侑青细细安抚着她的背，一边说：“没关系有我在，有我在，你不是还有我呢吗。”

“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侑青，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孟小斐哭着说。

“你是不是……还是不舍得这个孩子。”季侑青忍不住问。

孟小斐忽然不说话了，随即还是承认了这一点，“毕竟我怀了三个多月，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我给她买了好多衣服，玩具，就等着她出生，谁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孩子我是留不得了。”

季侑青拍拍她的背轻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孟小斐停止了抽泣，吸吸鼻子深吸口气说：“我已经挂号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季侑青听到有些惊讶，没想到小斐还是笃定了要打掉这个孩子。

“好，我来开车吧。”

孟小斐率先坐上车等候，季侑青从房子里拿了什么出来，上车后便丢到了孟小斐的怀里：“酸奶和三明治，饿了就吃点。”

孟小斐摇摇头，勉强打了个趣说：“我可以等到我手术后再吃呀，毕竟如果要做手术的话，需要空腹。”

“也行，都随你。”季侑青宠溺一笑，发动了车子启程。

在去医院的一路上，孟小斐一直没有停止说话过，季侑青知道，她这些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她只是想营造一种自己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当然了，季侑青也是尽力的配合她。

“看见那家奶茶店没有，我们上学时候经常买，不过你只能喝原味的，第一次去买的时候，人家店员还跟你再三确认呢，说原味的不会好喝，结果你还愣是喝了好几年。”孟小斐笑着说，眼睛流连着窗外的景象。

“是啊，不过我觉得还挺好喝的，可能那家店比较真材实料吧，茶是真的新西兰红茶，奶也是真的鲜奶。”季侑青微微笑着说，稳稳地开着车，一点颠簸都没有。

孟小斐倚靠着座椅，将脸朝着窗外，忍不住感慨一声：“真想回到小时候，小时候多好啊。”

季侑青听后也笑了笑说：“小的时候总想长大，长大以后却又想要回到小时候，殊不知当下才是最珍贵美好的时刻，我们每天过一天是一天，过去的再也不会重来，倒不如享受当下的好，什么时候做决定都不算晚，不是吗？”

孟小斐赞成的点点头，忽然反问：“唉，老季，我觉得这段话给你也同样适用啊，你不能光给人讲道理，自己则不遵从吧。你难道就不想好好过好当下，赶紧收了鹿茗那丫头？”

“这……不关我什么事吧。”季侑青急于撇清自己，整个人有些不太自然。

“你呀，就这样继续别扭下去吧，别等到有一天来不及的时候后悔就是了。”

季侑青不再说话，转移注意力专心开车。

就这样来到了医院，季侑青陪着孟小斐一块上楼去妇产科，几乎不从涉及这个科室的季侑青还是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候诊厅惊了一下。

“很多人吧。”孟小斐笑笑，“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女人前来求医问药，有的千辛万苦只是为了怀孕，有的则是不想要孩子来打胎，有的是怀孕不稳求保胎，有的是筛查不合格愁眉苦脸，有的在纠结于顺产还是剖宫，大部分人真的挺可怜的。”

季侑青看着她说话，没有吭声，只是心情有些沉重。

“一开始我好不容易怀上宝宝的时候来做检查，就特别不能理解要打胎的女人，难道她们不知道这也是一条生命吗，为什么这么不珍惜，我的心里是鄙夷的，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我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经历的，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选择打胎的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因为孟小斐挂的是专家号，并没有等候多久，语音播报里传出她的名字，让她去某某候诊室。

“好了，轮到我了。”孟小斐看向季侑青说。

季侑青抬手捏了捏她的肩以示鼓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孟小斐进去后一眼就被医生认了出来。

“孟小姐啊，你不是半个月前才来做了检查吗，现在应该还没到检查的时间。”

“是这样的，秦医生，我想做掉这个孩子。”孟小斐开口。

“做掉？我记得你之前还保胎过吧，为什么突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孟小斐低头无奈笑笑，“家庭出了变故，孩子他爸出轨了，我必须得拿掉这个孩子。”

秦医生听后扶了扶眼镜表示理解，随后又说：“不过你的身体条件怀孕很不容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嘛，其实现在社会很开放，即使是单亲妈妈也不会遭人鄙视的。”

孟小斐不想解释过多，直接说：“我被骗婚了，孩子他爸是gay。”

“做掉，必须做掉，我支持你，尽快给你安排手术吧。”秦医生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接着还不忘吐槽一下这种骗婚的男人。

“如果可以药流的话，是不是……”

还没等孟小斐话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你现在月份已经超过三个月了，没办法再药流，只能做人流手术，现在的人流手术都是无痛的，睡一觉起来就结束了。”

“那今天能做嘛？”孟小斐又追问。

“今天肯定做不了，都已经预约满了，我帮你看看最近的时间。”说完医生在电脑上查了查，随后说：“可以预约七天以后的手术。”

“那就帮我预约吧，麻烦医生了。”孟小斐毫不犹豫道。

“行。”知道了真相的医生也不再劝说挽留，同为女性，更多的情感是同情和惋惜吧。

孟小斐出来的时候，季侑青正在走廊上看着一个海报，是医院有关试管婴儿的宣传。

“出来啦，怎么样了。”季侑青转过头问。

“已经预约好手术了，就在下周的今天。”孟小斐说。

季侑青点点头，两个人一同乘电梯下楼，期间有个大肚子的孕妇进来，孟小斐的眼睛全程都盯着对方的肚子发呆，季侑青没有做过妈妈，无法理解这种感受，但决定把自己的孩子从肚子里拿出来，实在是很难的抉择吧。

从医院大楼走出的那一瞬间，孟小斐忽然双手叉腰望着天空说：“好了，轻松了。”

季侑青走在她的身后，一手挎着包，抿抿唇说：“今天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