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秘密

今天是10.3, 侑青和鹿茗去泰国的第三天, 季静宁定制的假发套终于到了, 因为化疗吃药，近期脱发甚是严重，为了不被发现, 她特意订购了一些假发套，近来去公司的频率没那么高了，大多数时候季静宁都在家里办公, 开网上会议, 公司的一些事务都交给夏意，谢玄他们在处理。

用来装假发套的盒子很是精致,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着是哪个名牌包包，季静宁打开它, 盒子里躺着一顶和她自身发色一样的假发, 用两只手拾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季静宁拿着它走到镜子前, 按照说明固定好自身的头发后，将假发套安于脑袋上，调整了数次才完全贴合头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季静宁一开始觉得有些陌生，其实她自从过了三十以后，发量便日渐减少, 上一次拥有这么充足的发量，怕还是在读书的年代。

站在镜子前好一会，季静宁慢慢让自己接受和适应现在这个模样，又补了下妆，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出门去了，今天她在公司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必须由她出席才行。

发现得病以来，季静宁的行动便不如从前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如她的妹妹，实则是好笑，曾经是那么一个叱咤商场做妹妹保护伞的姐姐，现在变成了这样一副鬼德行，卸了妆的自己，季静宁有时候自己都不愿意面对，面颊消瘦，眼窝凹陷，肤色暗沉，像苍老了十岁。

带上包和钥匙，出门前喷上昂贵的香水，又恢复了以前的季静宁。

开上车来到公司，恰好赶上会议，公司里的人有的大多有段时间没见季静宁，这一次见她都好奇她新换的发型，不过作为员工没人敢过多的议论，尽管这乌黑浓密的发量，和现在年龄阶段的季静宁有些不符与违和。

今天开会的时间稍稍有些长，这对于佯装着没事的季静宁来说很难熬，不过索性没出什么岔子，会议结束后，她叫来了夏意来她的办公室交代工作，等一切交代完后，季静宁抬眼发现夏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还有事吗？”

夏意抱着文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boss，你的发型挺Q的。”

“Q？”季静宁疑惑。

“就是很可爱啊。”夏意说。

季静宁尴尬地咧咧嘴角，还以为被发现了，结果夏意下一秒又说：“姐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带假发来公司了？”

季静宁顿了下，有种被拆穿的局促感，下意识是反驳不承认：“没有啊，没有。”

“哎哟，姐你还不承认，超级明显的好不啦。”夏意掩嘴偷笑。

“真的很明显嘛？”季静宁抬手摸摸自己头顶的发。

夏意连连点头。

“我以为贵点的会不容易被认出来。”季静宁自言自语喃喃。

“其实只要是平时了解的人，戴假发很容易认出来的。”夏意说完有些不解，“姐你为什么要戴假发啊。”

季静宁支支吾吾心虚笑道：“心血来潮而已，也想体验一把你们年轻人的感觉。”

“噗，姐，我们年轻人才不戴假发呢。”夏意收起不正行站直说：“好啦，我先出去忙了，姐你有事叫我。”

“嗯，去吧。”

夏意出去后，季静宁独自想，真的很明显嘛，于是她把假发套给取了下来，把自己的真头发放下，也就在这时，离开没多久的夏意又折返回来，貌似很匆忙的样子都没来得及敲门，直接开门闯入，当然这也是季静宁给她的特权，遇到急事可以不用敲门，也正因如此撞破了这一切。

刚想说事的夏意看到季静宁真实的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为了不被别人看到还特意抬手关了门。

“姐，你……”

季静宁无奈一笑，准备把假发戴上的动作也停下，“你都看见啦。”

夏意上前几步走，吃惊地望着她的头顶问：“姐，你的头发……”

“掉了很多是吧。”季静宁浅浅笑着。

可是夏意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大家，你是不是生病了。”

季静宁抿唇一笑，接着是满脸无奈，她渐渐垂下眼去，假装在翻阅文件，一边轻飘飘泰然自若道：“不要让侑青知道了。”

夏意捂住嘴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多长了个心眼怀疑了下，竟然就说中了。

“姐，你得的是什么病，该不会是癌症之类的吧？”

季静宁抬头看向她：“宫颈癌，晚期。”

季静宁是觉得，反正都已经被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隐瞒下去的必要，夏意的为人她了解，不让她说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

夏意很显然短时间内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多久了？”

“还记得九月初我们大家那次聚会吧，我本以为拿到的是没事的结果，后来晚上才被告知，结果弄错了。”季静宁苦笑一番。

“侑青姐要是知道，一定会难受到接受不了吧。”夏意喃喃，她知道静宁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她本就身体抱恙，若静宁姐再有什么状况的话，夏意担心…担心她会就此撑不下去。

“所以啊，拜托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她知道。”季静宁平静道。

“我做不到，姐，我……”夏意支支吾吾，她觉得太难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当着侑青姐的面还要装作不知情，这太难了。

“不，你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你也不希望侑青因为此事而崩溃的对吗？”

“可是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啊！”夏意都不敢想象。

“没事的，走之前我会好好处理一切，我不在以后，公司里的事情，你和谢玄要多多帮衬侑青，她不适宜过度操劳。”

夏意宁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心里就像是多增加了一个担子一般，她真的能做到守口如瓶保守好秘密吗？

这天中午，鹿茗和季阿姨还有学姐三人在古城区的一家餐厅吃午饭，鹿茗很自然地选择和季阿姨坐在一排，戚南声则独自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她拿着菜单扫了一眼说：“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季侑青却说：“还是我请客吧，没理由让你们孩子来结账。”

戚南声听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太客气了啦，这怎么好呢。”

接着季侑青便对前来的服务生用英文说要这家餐厅的特色菜，另外自己单点了一份轻调味料的菜。

戚南声有些好奇问：“姐姐，你是平时口味比较清淡吗？”

鹿茗想帮着解释，结果被季侑青给抢先，她淡淡笑着回答说：“比较习惯吃淡的口味。”

戚南声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是开餐厅的，见过许多人，有的人无辣不欢，有的人沾不得一点辣椒，有的人喜好偏酸，有的人不喜欢葱姜蒜香菜，总之千奇百态。

菜上来了，戚南声一边吃着一边低头翻手机，统筹下午要去的景点，一边连声赞叹：“嗯，这家店味道真不错，嗯……值得一个五星好评。”

说完戚南声看了眼季侑青好心问：“真的很好吃啊，姐姐你确定不尝一点吗，太可惜了。”

鹿茗本以为季阿姨会拒绝，谁知她居然真的拿起筷子来尝了尝那几道菜，她吃惊不已，一边还隐隐有些担忧，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最开始自己不懂事做了一碗面给季阿姨吃，这是第一次看到季阿姨吃外面正常调味的食物。

“季阿姨，你还好吗？”鹿茗试探性问。

季侑青微微一笑，回答：“是挺好吃的。”说完默默放下了筷子，后半段自己一个人却频繁喝了许多水。

期间鹿茗一直在偷偷观察季阿姨，明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季阿姨好像在出汗，从额头开始，非常细密的汗，她真的没事吗？

吃饭后出来，戚南声在和谁打电话，鹿茗静静站在外面等候季阿姨结账出来。

挂掉电话戚南声激动说：“我泰国的朋友等会从曼谷赶过来，我们下午一起嗨，人多热闹。”

鹿茗笑了笑，没说什么，一切还要看季阿姨的意思，她是这么想的。

过了会，季侑青推开门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的样子，苍白，冷汗，无力。

“下午你们去玩吧，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戚南声很明显有些意外，怎么会突然这样呢，她看向了鹿茗，想知道她是什么看法，结果鹿茗这丫头想也没想直接说：“我也不去了，季阿姨我留下来陪你吧。”

戚南声：……

她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有些为难和尴尬。

“我没关系，你去玩吧，玩得开心点。”季侑青对鹿茗温柔说。

鹿茗还是固执地摇摇头，她觉得季阿姨好像有事，只是强忍着，她不可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而且，不和季阿姨在一起，去陪其他的女孩玩算什么啊，这里一点基本的原则鹿茗还是心中有数的。

戚南声看出来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

总之她只想快点从这个尴尬的境地中脱离出来，于是笑着摆手无所谓道：“好啦，没关系，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好了，我约了朋友我得赶紧出发了。”

说完戚南声看了一眼手表笑着对鹿茗说：“鹿茗，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鹿茗点点头。

接着，她和季阿姨两人站在路边，看着戚南声拦下一辆车后绝尘而去。

“傻丫头，怎么不跟着她一块去玩。”季侑青随后问，跟我在一起很无聊，但最后这句话，没说出口。

鹿茗只是摇摇头，没有回应她，转而又问：“季阿姨你还好吗，你中午吃了那些菜。”

“我没事。”季侑青笑笑。

取到行李箱以后，两人一齐出发下一个目的地，芭提雅，路途中季侑青全程都眯着眼睛在睡觉，鹿茗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打搅她。

同样，今天也是严楚在孟小斐家做保姆的第三天。

她已经逐渐有些上手和适应眼前这份工作了，和小黑打成一片，曾太太平时待她不薄，还会请她吃水果，严楚心里十分感激，也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这天下午，因为小区居委会来访，挨家挨户赠送了些玫瑰花苗，于是在孟小斐的意见下，两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掘出一块花田来，因为女主人有身孕，严楚基本上不让她干重活，只需要站在一旁指挥就好，脏活累活都让她来干就好。

秋天，严楚愣是热出了一身汗，不过她觉得还好，再怎么样也比在山里种田挖土豆要轻松，而且她也挺期待这些玫瑰苗长大开花会是什么模样。

“你看你，弄得和小花猫一样。”

身后传来曾太太的声音，严楚回头笑了笑说：“太太，我没事。”

“来擦一擦吧。”孟小斐手里拿着一个湿毛巾，严楚第一反应是伸手接住，结果被孟小斐给拒绝：“还是让我来吧，你看你满手都是泥巴。”

说完严楚呆滞不敢乱动，孟小斐伸手帮她擦去脸上泥巴，湿毛巾凉凉的，驱散了身体的一股燥热。

“好了，你要不要喝杯水？”

严楚摇摇头：“您去歇着吧，这里我很快就弄好了。”

“行。”孟小斐微笑转身回了屋，严楚更加干劲十足，弄完花坛后，提了一壶水来一一浇水。

她好像在家里田里干活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呢。

终于弄好了，严楚提着水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赶紧兴奋地冲屋里喊了一声：“太太，花坛已经弄好了。”

孟小斐闻声出来，严楚心里想着是不是会夸夸自己，莫名有些期待。

可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来了不速之客，准确来说，是一辆看起来很高档豪华的车子，直接停在了门口，严楚回头望去，听见曾太太激动得喊了一声：“老公。”紧接着整个人便迫不及待小碎步跑了过去。

严楚愣愣的站在花坛边上，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曾太太跑到外面的车旁，紧跟着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车，两个人拥在一起，严楚下意识回避这一画面，想必这位应该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吧，严楚来这里三天第一次见到，心里有点点紧张。

曾予明并没有给孟小斐抱太久，主动松开了她，装作自然地说：“吃饭了吗？”

孟小斐噗地笑出来：“还早呢，快进来吧。”

曾予明不忘从车中拿出一袋小礼物给她，孟小斐接过后便打开看了看，难掩喜悦：“谢谢老公。”

“今天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和我说呢。”孟小斐搀着男人走进来问。

“这不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曾予明走进大门抬头看到了站在花坛边不知所措的严楚。

孟小斐赶紧做介绍，招手说：“严楚，快过来。”然后又对曾予明说：“这就是咱妈给我找的小保姆啦。”

曾予明点头配合笑笑：“看着年纪挺小的。”

“当然啦，人家才十八岁呢，不过做得一手好菜，今天晚上你就能尝到了。”

“是吗。”曾予明又好奇看了一眼严楚，严楚赶紧垂下眼来不和对方正面对视。

“走吧，我们快进去吧。”孟小斐搀着男人往前走。

严楚手上还拎着水壶，望着前面那对看起来十分恩爱的夫妻。

这时，孟小斐的声音再次传来：“严楚，你去准备晚餐吧。”

“……好！”严楚反应慢了半拍。

“做你的拿手菜噢！”孟小斐又补充。

严楚点点头，收拾好水壶后便只身去了厨房，她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看的事情不看，所以当她从客厅经过时看到孟小斐紧贴着男人说话，她全程别着脸快速闪过。

来到厨房的严楚，思索好晚上做哪些菜后便开始动工，这时候，客厅里传来了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好巧不巧被她给听得一清二楚。

“老公，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见肚子里的宝宝是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孟小斐故意这样说试探对方的反应。

曾予明浅浅笑着，回应有些不冷不热，“是吗？”

孟小斐盯着男人的脸看，几秒后问：“你不高兴了？”

“没有，怎么会，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咱妈挺想要孙子的，万一我肚子里面这个真的是女孩呢？”孟小斐双手覆在腹部问。

“没事，大不了我们再生第二个，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了。”曾予明说。

“老公，你以后常常回家好不好？自从怀孕以后，晚上我一个人睡觉老是做噩梦。”

在厨房听到这一切的严楚没想到曾太太内心还是一个那么小女生的人，是不是在爱情面前人都容易变得失去自我，其实她真的不是故意想听到这些的，实在是不得已。

“尽量，尽量。”曾予明的反应依然平淡如初。

“老公啊……”

严楚发现自己在做菜时没法专心，总是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曾太太应该是挺爱他先生的吧，只是从这短暂的相处看来，严楚觉得曾先生有点点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抑或是本来这个男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又或者有钱的男人都是这样？

她不懂，算了，还是安心做好她手头的工作吧，那些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历时一个小时，晚饭做好了。

严楚将所有的菜都端了出去，没想到曾太太还精心布置了蜡烛和鲜花，看得出来她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了。

孟小斐站在那里摆放餐具，一边对严楚说：“去把我先生叫进来吃饭吧。”

“好。”严楚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前去屋外。

曾予明正站在花园里讲电话，一脸的笑意和藏不住的温柔。

“我知道，我知道，就这一晚上，乖，听话，在家等我，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严楚不敢上前，所以站在那里静静等候，等曾予明挂断电话转过身来时正好看到了严楚在他面前，小小的吓了一惊，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严楚赶紧说出自己的来意：“先生，太太喊您进去吃饭了。”

“我知道了。”曾予明说完抬脚绕过她走，还有意多看了她一眼。

严楚有点心虚，低下头去，其实她并不是故意要听到的，她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些。

曾予明没走两步忽然顿下，回头询问严楚：“你刚刚都听到什么了？”

严楚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听到。”

“记住你说的话。”曾予明说完抬脚大步走进屋去。

严楚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抬手无奈地抓抓脑袋，这下可麻烦大了。

看到男人进来，孟小斐赶紧笑着招手：“老公快来，吃饭了。”

曾予明恢复了脸上的笑容，作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上前去拉开椅子坐下。

严楚主动给他们盛好了饭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孟小斐见她迟迟没有坐下便疑惑：“你也坐下吃吧。”

严楚赶紧摆摆手：“我等你们吃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说完严楚转身跑开。

孟小斐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疑惑，这孩子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这时，曾予明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你平时都让她跟你一块吃饭的？”

“嗯，是啊，我每天一个人在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伴陪我，而且一个人吃饭也挺没滋味的，就让她和我坐在一起吃了。”孟小斐解释。

“以后还是不要的好，主仆关系要明确，她只是个保姆而已，对她太好，人都会得寸进尺的，我不希望你上当受骗。”曾予明说。

“不不会啊，这个姑娘挺朴实的，又怎么会骗我呢，你太敏感了啦。”孟小斐为严楚说话。

“总之你听我的没错。”曾予明端起碗来，严词厉色，颇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味道。

孟小斐不想就这么妥协，于是冲男人撒着娇说：“那你不想我和保姆一块吃饭，你就多多回来陪我吃饭啊，嗯？”

“我工作忙，希望你能理解，一旦有时间，我会回来的。”曾予明淡淡说。

严楚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的她有点无所事事，在这里关上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子里总是不住的想起刚刚在外面时候，无意间听见男人和别人打电话的声音以及所说的话，偏偏就被她给听到了，她的心情挺复杂，忍不住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