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试探

“原来坐地铁是这样的感觉。”严楚坐在冰凉的座位上, 耳边是微弱的呼呼声，是地下列车穿越通道的回声, 鹿茗坐在一旁抿唇看了看她，眼里是欣慰的神色, 她们两个终于又在一起了，有了最好的朋友陪伴，这座城市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刚从火车站离开时的那几站路, 地铁上的人都挺多，后来逐渐减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四处分散开, 鹿茗又看了下手机, 已经晚上九点了, 季阿姨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只好默默收起手机来, 假装若无其事没有心事的样子。

“阿楚，你明天就要去工作了吗？”

“还不清楚, 只是接到通知说明天过去面试, 面试能不能通过还不知道呢。”严楚稍稍有些紧张捏着裤腿, 不是那么有底气：“不过我希望能够通过，要是面试没过的话，那就只能赶紧去找个地方上班了。”

严楚知道自己身上还剩的钱, 维持不了太久她在这座城市的开销，所以一旦面试不过，她必须得尽快找个工作, 什么工作都行。

“一定会过的，加油！”鹿茗给她加油打气。

下地铁后出来，距离鹿茗出门时季阿姨的家还有一段距离，因为阿楚来前已经订好了住宿的地方，在这方圆两公里内，就只有这一家青年旅舍今夜还有空房，相对于住酒店住宾馆，青年旅舍最大的好处在于价格便宜，一般在一百块以内，几十块钱。

鹿茗对这一带也不熟悉，两个女孩只好一起跟着导航走，兜兜转转也算是顺利找到了青年旅舍的地点，入门处是一道狭窄的走廊，灯光幽暗，有股扑鼻的潮湿味，穿过走廊后才到旅舍真正的地点，有个简陋的前台，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住店啊。”

严楚点点头，拿出了自己手上的订房信息。

女人扫了一眼说：“押金五十块。”

严楚顿了下，赶紧掏出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放在台上，女人收了钱又说：“二楼左拐最里面一间房。”

这样就完了吗？严楚有些震惊。

鹿茗伸手拉了拉她小声说：“我们去看看吧。”

按照指示来到二楼，没有电梯，所以行李箱是两个女孩一起提上去的，鹿茗的力气大，所以出力比较多，推开走廊最里面一间房，里面居然还有五个人。

三张高低床，还剩下最后一个上铺，放眼望去都是陌生人，鹿茗有些担心。

严楚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安慰她：“没事，反正就住一晚上，而且实在是很便宜了，我们把行李放了出去找东西吃吧。”

鹿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了点头。

从旅舍出来，鹿茗忍不住问：“你的行李箱放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她意在所知房里的其他几个人，虽然世界上都不全是坏人，但还得多长个心眼。

“没问题放心啦，我一穷二白的，箱子里就几身旧衣服，没人会要的，钱包和手机都在我身上呢。”严楚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一边走着一边不住感慨城市的夜景，严楚仰着头说：“这里真美啊，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鹿茗点头表示同意，她也觉得这座城市好美，这座城市的人更美，脑子里不由自主闪现出季阿姨的面庞。

“我记得我们刚刚走过来时好像有一片都是小吃摊，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严楚赶紧拉上鹿茗一路小跑，从下午两点吃了一碗泡面到现在，她已经有足足八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肚子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吃摊区域有很多吃的，远近闻名的臭豆腐，铁板嫩豆腐，香煎小土豆，煎饼果子，手抓饼，荷叶炒饭，烧烤摊，烤冷面，饭团，寿司，煎包煎饺，酸辣粉，鸭血粉丝，等等等等，吃的喝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严楚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好吃的云集在一起，每个都想吃，但钱包不允许，后来她和鹿茗一人买了份煎饼果子，每个人十块钱不到可以吃得饱饱的，很满足。

“啊，这里真的太棒了，简直就是天堂，我真希望天天在这里吃好吃的。”

鹿茗笑道：“那怎么行呀，还是吃饭比较健康啦，这些可以偶尔吃。”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挤在大城市生活了，太丰富了，来了就不想离开。”严楚感叹，两个人还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坐在长椅上边吃边喝边聊。

“对啊。”鹿茗附和说。

“对了。”严楚忽然想起来：“现在不早了吧，你要不要先回去，晚了季侑青会担心你的吧？

“不用。”鹿茗摇摇头，神色有一丝尴尬，“我多陪陪你吧。”

她还暂时不想回去，季阿姨不在家的话，她回去也没什么用啊，鹿茗抿抿唇努力掩藏失落。

“那行，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正兴奋呢，我们去那边逛逛吧。”严楚伸手指向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商场。

“好！”鹿茗点头答应。

这个时间点，商场已经没什么人，只好沿着街走，街边林立了些服装店，可能是灯光原因，里面的衣服都好好看，严楚和鹿茗两人一起进去看了看，每一件衣服都不便宜，随随便便都是四百五百六百，七百八百九百，吓得严楚又带着鹿茗赶紧跑出来。

“衣服是挺好看的，但买不起。”严楚喃喃。

“这边的消费的确比家里贵，好好努力将来总有一天可以买得起。”鹿茗说。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变有钱呀，阿茗你一定比我先有钱。”

“不一定噢，我还在念书，大学四年都挣不了太多钱。”

“可是你毕业以后就不一样了呀，有文凭比我好找工作多啦。”

“……”

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边走边聊。

今天是9.30，季侑青和季静宁父母的忌日，她们今天一早便去了市区外的墓园，在那边扫墓，上香，祈福，几乎待了一整天，到天黑才返回。

对于这件事情，季侑青并没有告知鹿茗，也觉得她没有知道的必要，那样好像是在刻意提醒她的父母做了什么，对她家有过恩，刻意提醒婚约的事情一样，季侑青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就安安静静度过这一天就好。

季静宁家中，她们姐妹俩刚刚一起回来。

“时候不早了，你确定不回去吗？”季静宁脱下外套瞥了一眼趴在沙发扶手上的妹妹。

季侑青眯着眼睛，看着就像是睡着了。

等了一会没回应，季静宁只好先回房去，紧接着出来时带了一条毯子正要给季侑青披上，她开口说话了。

听起来似乎是很困惑的语气。

“我最近总是容易做一个梦。”

季静宁怔了下，好奇问：“什么梦？”

季侑青轻轻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确实这梦已经影响到她一段时间了。

“我梦见……鹿茗。”

憋了这么久，季静宁等到的居然是这句话，她不可思议笑道：“梦见她是好事啊，你还能够梦到她真是让我意外。”

说着季静宁在季侑青旁边坐下来，伸手很自然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跟姐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季侑青一想到梦里的那些事情，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索性摇摇头，闭口不言。

“连姐姐都不信任了？”季静宁用激将法。

“我梦见，她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结婚了。”季侑青平淡说出这句话。

“所以你开始产生危机感了？”季静宁一阵见血指出来。

季侑青立马否定：“怎么会。”

见她这样嘴硬，季静宁也自有办法，索性说：“那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了，她就是现在谈恋爱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吧？”

季静宁说此话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瞟了下季侑青。

季侑青瞬间有个抬起眼眸的动作，紧接着压抑着嗓子问：“她……在学校谈恋爱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季静宁得逞的坏笑。

季侑青默默垂下眼帘，看起来好像在发呆，整个人也不说话了。

“不如我们来玩个简单的游戏吧。”季静宁说。

“别玩了吧，好困。”季侑青趴在扶手上微微眯着眼。

“我现在呢，给鹿茗打一个电话，看她会不会过来。”

“别了，姐。”季侑青否定了她的想法，“已经很晚了，算了。”

“恰好可以试试她对你的心，与其你自己在那想东想西的，不如当姐姐的我给你试探一把。”季静宁说着已经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了手机。

季侑青还是不太想，说：“我真的没什么，也没有胡思乱想，她谈恋爱了，我为她开心。”

“咦，真的吗？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真的。”季侑青还是强调，“别打了，现在都很晚了，她应该都睡了。”

“正因如此，更要考验，不然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她。”季静宁强势且不容拒绝还是打出了这通电话。

鹿茗接到电话时，正在陪严楚逛夜市，见到来电赶紧对她说：“阿楚，我先接个电话。”

“那行，我先去那边看看。”

“静宁阿姨！是有季阿姨的消息了吗。”虽然接的是季静宁的电话，但鹿茗一开口第一时间问出的就是和季侑青相关。

季静宁听完都羡慕死了，嘴角已经扬起，语调上还是维持着平静：“我妹妹现在在我家，你如果方便的话，能现在来一趟吗？”

“方便，方便，我很方便，我现在就在外面呢！”不远处就是严楚逛逛看看的身影，而鹿茗已经毫不犹豫将自己方便的事情脱口而出。

“那行，我们在家等你。”季静宁说完挂断了电话。

鹿茗兴奋不已赶紧跑出去找到严楚说：“阿楚，我现在有急事不能陪你逛了。”

“啊？什么急事啊，那你赶紧去吧，不用管我，我等会跟着导航回去旅舍就行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噢，早点回去。”鹿茗说完已经迫不及待拔腿离开。

严楚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打完电话的季静宁把手机示意给季侑青看：“我说吧，丫头马上就来，看样子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季侑青拿自己姐姐的执拗没办法，只好坐起身来用自己的手机赶紧给鹿茗打了个电话，这个时候鹿茗刚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以后才接听电话。

“喂，季阿姨。”

“你早点休息，不用过来了，太晚了，我姐胡闹你不要理她。”

当着面被自己妹妹说胡闹，季静宁摊着手哭笑不得，她有在胡闹吗？

“可是我现在已经上车了，很快就能到。”鹿茗有些为难道。

季侑青听后皱起了眉，只好说：“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晚上本来打算在你这过夜，真没必要把她折腾过来一趟。”挂掉电话后季侑青说。

季静宁抱着胳膊打量她：“其实并不是我想要把她折腾过来，是你自己想见她。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噢，今天一整天在墓园区，你可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手机。”

“那是工作上的事情。”季侑青说。

“随便你怎么说咯，反正她要来了，今晚就都留下吧。”季静宁说完站起身，“我去给她找一套换洗的睡衣。”

看着姐姐走远的身影，季侑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明确得知鹿茗正在往这边赶时，心里竟然会荡漾起一层涟漪。

从夜市那条街打车赶到静宁阿姨家，差不多十五分钟时间，收了她三十块钱，虽然对于鹿茗来说，有点小肉疼，但是也要看是花在什么身上了。

鹿茗离开后，严楚一个人逛了会觉得没意思便开始折返往回走，期间路过了一家奶茶店，买了一支冰淇凌，回去旅舍的路上路过一个公园，是个有着音乐喷泉的公园，即使是在大半夜，广场上依旧零零散散有不少人，可能这就是大都市的魅力与热闹。

严楚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淇淋看着喷泉，眼前便是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五彩斑斓。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在这里扎下根。

前面不远处那栋别墅就是静宁阿姨家了，鹿茗加快脚步，后又在一盏路灯下停驻，拿出手机来借着光照了照自己，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而后才继续向前走。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季侑青起身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鹿茗。

女孩可能一路赶路过来的，稍稍有些喘着气，胸膛一上一下起伏，婴儿肥的脸蛋泛着红润的光泽，是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来了。”

“季阿姨你没事吧，今天我挺担心你的，你一直没有什么消息。”鹿茗急忙脱口而出。

季侑青的心未免受到一些触动，因为她察觉到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别处挂念着自己。

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被姗姗来迟的季静宁给打断。

“鹿茗来了啊，快进来进来。”

“静宁阿姨好。”

季侑青也没想好要说什么，索性说：“先进来吧。”

鹿茗笑着点点头，先在玄关换了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季静宁又问。

“不用了静宁阿姨，我刚刚不久前在外面吃过了。”鹿茗回答。

“是这样啊。”季静宁看了一眼季侑青又对鹿茗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跟我来一下吧。”

季侑青见状及时说：“那我先去休息了。”

鹿茗不知道静宁阿姨找她有什么事，但是冥冥之中能够猜到是和季阿姨有关的，于是乖乖得跟着她去了一个房间。

“坐。”季静宁向她指了指房间的一个竹椅。

鹿茗点点头坐下，心里有些紧张忐忑。

“这么晚叫你过来，你不会介意吧？”季静宁在她跟前的床尾坐下。

鹿茗摇头说：“不介意。”

“那好，今天我们谈一谈一个严肃的问题。”季静宁顿了下，“接下来我可能会对你要求很高，希望你不要觉得压力大，第一，英语四级要在大一考完，大二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再多修一个经管专业，另外我已经给你报名了驾考，这次假期过后你就可以抽空去练车了，驾校地点就在学校里面，很方便。”

鹿茗听完稍稍有些震惊，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然目前的这些都是基于上次季静宁和鹿茗谈过话后的前提下，否则季静宁也不会和她操心这么些。

“你觉得你能接受这些吗？因为我觉得你还年轻，让自己变得优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

“我愿意！”

鹿茗当然想要变得优秀，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因为她深知目前的自己，想要配得上季阿姨是远远不够的，她也能够理解静宁阿姨的良苦用心，因为只有她变得越来越好，才能给与季阿姨更好的保障。

季静宁笑了：“这样就好，那我没有看错你。”

“这期间你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找我，我都愿意为你解决。”季静宁希望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能过多做一些事情，这样自己走时才不会留下遗憾，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够看到她们两个真正在一起。

“虽然，我不该说这样的丧气话，但是我努力把自己变好，变优秀，季阿姨真的会喜欢我吗？”鹿茗问。

面对女孩迷茫的目光，季静宁微微一笑向她打包票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妹妹已经开始有一点在乎你了。”

鹿茗从静宁阿姨房里离开，脑袋里一直在想这句话，是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走着走着和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季侑青撞了个正着。

“季阿姨！”

季侑青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说：“没什么事吧。”

鹿茗笑着摇摇头。

“那，那早点休息。”季侑青不太自然道。

“好！”鹿茗满口答应，傻乎乎的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准备抬脚时，两个人同时往一边走，来来回回两次，才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今天真的弄到很晚，鹿茗也难得看到季阿姨这么晚还没睡，等她洗完澡上床时都已经凌晨一点，睡前习惯性看下手机，发现上面有两条阿楚给她发的消息。

严楚：给你看看这个音乐喷泉，刚刚咱们走过去都没注意到，好美。[视频]

严楚：我已经到青年旅舍啦，准备洗洗睡了。[位置]

严楚：明天一早就要去面试，我得赶紧睡了，晚安。

鹿茗拿着手机打字回复：我也准备睡啦，阿楚晚安。

回复完消息，鹿茗退回了微信消息界面，阿楚的消息下面一条就是季阿姨，正盯着那三个字以及头像看，没想到居然跳出了消息，鹿茗惊得呼吸差点慢了半拍，不敢相信。

季侑青：应该睡了吧？

季侑青：白天有些事，没回复你，不要往心里去。

鹿茗：没睡，没睡，还没睡！

鹿茗生怕对方觉得自己睡了然后就失去了聊天的机会，赶紧手抖着连续发了三次自己还没睡。

季侑青：很晚了，还不困？

鹿茗：还好啦，今天好朋友来S市，人比较兴奋。

季侑青：朋友已经过来了吗，有没有地方过夜。

鹿茗：有的，她找了家旅舍，明天就要去工作的地方面试啦。

季侑青：那挺好。

过了一会，鹿茗主动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其实很少看到季阿姨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正准备发出去，结果对方先了一步。

季侑青：我姐没跟你说什么吧，不要听她乱说的一些。

鹿茗只好赶紧删除已经打好的一行字，回复说：没什么啦，就是很普通的聊聊天一下。

鹿茗：季阿姨担心静宁阿姨乱说什么呀？[疑惑.JPG]

季侑青：没有，没什么。

这时，鹿茗又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静宁阿姨其实很关心季阿姨你的。

正要发出去，又一次被抢先。

季侑青：[语音]

这一次是一条语音消息，还是长达12秒的，鹿茗二话不说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