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醋意

泰餐厅的两位合伙人戚南声和周怡, 夜里十一点还待在店内未离开，一来是要清算一下今天的账目, 定下明天需要进的食材，这样明天的工作可以直接着手去做, 二来是顺便醒醒酒，不至于微醉的情况下去开车。

自从开始创业, 戚南声几乎没睡过整夜的好觉，有时候晚上回家还要为店里做点创意，研究新菜品, 有时候累得回家倒床就睡，早晨有一点声响被吵醒便心心挂念着自家的店, 再也无法睡着，尽管每天十一点半才开始营业, 作为店长几乎最晚十点需要到店里，但戚南声对于采购食材从来都是亲历亲为，因此她每天八点准时到店，已经坚持了快两年，至于周怡, 一周能有两次八点到店都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戚南声对于这位大小姐没有过高的要求, 因为当初若不是她的资助, 这家店早在起步阶段的前半年里，已经倒闭关门无数次了，而且若是没有充足的资金, 也不会开在这么繁华的街道拥有这么大的客流量。

眼看着店里的时钟就快要走到十二点整，清算完了最后的账本分析了盈利情况，戚南声打了个哈欠说：“行了，咱快下班吧，不然我真熬不住了。”

周怡也整个人困得不行，脑袋周围转着圈圈，摆着手说：“累死我了，我得回家洗个泡泡浴。”

戚南声笑着打趣她，两个人一块收拾东西从店里出来，“你还有精力洗泡泡浴呢，我现在就想回去赶紧冲个澡然后上床梦周公。”

看着戚南声在锁店门，周怡冲她摆摆手说：“我先走了，你回家路上小心点咯。”

背对着她的戚南声回道：“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锁好店门转身，周怡已经消失于黑暗的街角，戚南声背着包超前走去，她的电动车停在了前面不远处的商场免费专用停车处，她住的不算远，骑十分钟就能到家，她自己租的一套两居室，一间用作卧室，一间被她用作了书房。

前面就快到季阿姨家了，鹿茗后知后觉摸摸自己的口袋才反应过来手机似乎不在身上，她这一反常的举动也引起了季侑青的注意。

“怎么了？”

“手机好像不见了。”

“是不是忘在店里了。”季侑青理性分析。

“有可能。”鹿茗将自己身上前后左右摸了个遍，确定手机真的不在自己身上。

“没事，应该不会丢，明天去看看。”季侑青说。

可是鹿茗心里好担心，这不是一两千的手机，也不是三四千的手机，要是这么贵的手机被她不小心弄丢了，鹿茗会恨死自己的，而且这部手机还是季阿姨买给她的，鹿茗视若珍宝。

从这时开始，鹿茗已经整个人坐立难安，季阿姨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对于季侑青来说，丢手机不是什么大事，丢了大不了再换一部就是。

进到房子里，季侑青略显疲惫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而对她说：“我回屋睡了，你也早点洗澡睡吧。”

鹿茗站在客厅里，喃喃一个字：“好……”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隐隐无法放心，途径客厅时，鹿茗注意到了座机电话，踌躇之下，缓步把身子挪了过去，要不给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试试？

如果没有被人捡到，那就应该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那样她今晚也会比较睡得安逸些，如果是关机状态，那基本上可以判定是被人给捡走了。

没想到鹿茗想到的两种情况都不是，电话居然神奇被接通了。

“喂？”耳边传来戚南声的声音。

鹿茗吓得心脏漏了半拍，赶紧自报家门：“学姐，我是鹿茗！”

“啊，是鹿茗啊，你的手机忘拿了，我怕晚上放在店里不安全就给你一块拿了回来。”

“啊，真的谢谢学姐，我太不小心了。”鹿茗说。

戚南声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她说：“你最不小心的是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啊，不过你学姐我是个正义的人，不会偷看你手机，不过你以后记得最好设置一下，不然泄露隐私就不好了。”

“嗯，我会的，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学姐。”鹿茗感激道。

因为就在客厅里打电话，躺在床上还未入睡的季侑青隐约听见了鹿茗在和谁通电话，还喊了学姐二字？是她今天上班地方的那个女生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聊电话。

季侑青不想去理会，只想赶紧睡觉，翻了个身侧躺下来，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总是被这些繁杂的事情给扰乱着。

“对了，你晚上走的时候太匆忙，工资还没结呢，你明天早上过来我发给你。”戚南声说。

“不用的学姐，我不着急。”

“那也好，明天晚上下班一起结给你。”

“嗯！那，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准备洗澡睡觉了，学姐也早点睡吧。”

“好，去休息吧，明天见。”

“学姐拜拜。”说完电话，鹿茗把听筒给放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底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还好手机没有丢，要不然她一晚上都睡不着，毫不夸张。

一口一个学姐这么热络清甜。

没关系的，她本该就有自己正常的社交。

季侑青脑子里分裂出两个想法，就像有两种声音萦绕在耳边。

眼看着已经十二点多，鹿茗赶紧收拾衣服去洗了个澡，浑身酸痛疲惫，站在淋浴下的她几度闭上眼睛差点睡着，这种累的感觉和军训很不一样，是一种彻彻底底掏空浑身能量的累，就像是连续帮着家里插了一个礼拜的秧苗一样，虚脱的感觉，却也很充实，因为鹿茗知道，她现在是在靠自己本事赚钱。

洗完澡的鹿茗用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的衣服给搓洗了下，她还是不太习惯用季阿姨家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大概是习惯了手洗，以及不想给季阿姨留下懒惰的印象，再加之不愿意浪费电的想法。

最后，争着在12：59的时候躺上床，设置好了床头的闹钟，鹿茗合上眼，几乎一秒入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但也累得幸福，因为只是第一天刚刚开始，她觉得日后自己会变习惯的。

季侑青这晚做了一个梦，她睡觉其实很少做梦，即使做梦也都会是噩梦，有关于小时候的童年阴影，几乎不会梦见其他人，但这天就是梦到了鹿茗，而且在梦里的那个自己，简直变成了酸酸的柠檬精。

随着时间的发展，鹿茗在经常和那位开店的学姐日久相处之下产生了情愫，并且鹿茗还带着那个女孩过来找季侑青退婚，说道：“抱歉，季阿姨，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就是学姐，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可是明明季侑青心里所想的便是退婚，这下刚刚好能够如愿以偿，但是梦里的她一点也没有感到很开心，反而觉得她们当着自己面牵在一起的双手尤为扎眼，让她感到极其不适。

在这整个梦里，季侑青感知着她们在一起的一切，甚至还收到了她们结婚的请柬，心里酸酸地认为，如果当初这个女孩刚来见自己不拒绝她的话，现在和她结婚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这场梦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早晨天亮，季侑青醒来，睁开眼的那一瞬才恍然只是一场梦，但给她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醒来好久，心里还是念念不忘，对于梦里的结果耿耿于怀。

鹿茗起得很早，虽然被要求十点才去店里，但她想在自己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多为季阿姨做点事情，起床收拾好自己后，鹿茗又将房子简单打扫了一遍，接着开始给季阿姨和自己煮早餐吃。

听见外面窸窣的声响，季侑青也毫无困意，干脆起床来。

鹿茗站在厨房区刚刚把面条捞起来，抬头便看到季阿姨从房间里开门走了出来，忙笑道打招呼：“季阿姨早上好！”

“早。”季侑青点点头。

不知道怎得，清晨看到这一幕，季侑青忽然有种庆幸，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早餐马上就好了。”鹿茗又说。

季侑青好奇地走过去查看，不由问：“昨天那么晚回来，怎么不多睡会。”

鹿茗则实话实说：“睡不着了，主要是想到十点还要去上班。”

季侑青听了很显然有些震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今天还要去？”

鹿茗点点头，一脸无辜：“对呀，说好了的，而且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以赚点钱。”

季侑青无奈被她给逗笑，随即说：“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学生主要还是以学习为主业。”

鹿茗则坚决地摇了摇头：“没事的季阿姨，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心里会更加踏实些，而且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还可以趁机锻炼锻炼自己。”

见她如此执拗，固执己见，季侑青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给人孩子传达一个自己不让她去，自己控制欲过强的形象。

“那行。”季侑青抿唇一笑：“吃过早饭，需要我送你一趟吗？”

“不用啦。”鹿茗笑着说：“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去了，不想让季阿姨跑一趟，季阿姨好好在家休息就好了。”

其实鹿茗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季侑青着想，不希望她累着，就希望她舒舒服服待着，绝对没有其他不好的意思或者内涵，可是听的人却不这样想，季侑青会深深觉得是自己身体太差，给人一种什么都做不了的形象，这种感觉其实挺挫败的。

真奇怪，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体弱多病的身体，季侑青有一天竟也会提到会挫败。

用过早饭，鹿茗主动将餐具收拾干净，这便要出门去了。

“季阿姨，我去上班了。”

“晚上不会过来了吧？”季侑青有点明知故问。

鹿茗抿唇点点头，晚上下班一定很晚了，明天还得参加学校的新生军训，鹿茗只得回去学校了。

“自己注意安全。”季侑青又说。

“我会的，季阿姨也好好照顾自己。”鹿茗依依不舍开门离去，季侑青站在客厅里，望着被关上的大门，久久凝望了好一会。

因为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鹿茗只能一切抓紧，来到小区外最近的公交站台等车，直奔上班的地点。

今天没有坐到座位，鹿茗拉着手环一路摇摇晃晃，公交车驶过的道路都是她昨天出来找工作时步行走过的路。

身旁经过的都是高楼大厦，临街商铺，宽阔的道路上车辆拥堵不堪，车水马龙，这里就是大都市的生活，鹿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如同这个城市的人一般穿梭于此，她开始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终于到了她下车的站点，鹿茗随着人流一块涌下去，周遭空气里是这座城市显著的绿化梧桐树的气息，她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家泰式餐厅，攥着手朝它走去。

似乎是来早了，还没人开门，鹿茗站在店门口等了一会，百无聊赖，也没有手机，不知道该干什么，路过的人纷纷向她投以奇怪的眼神。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鹿茗猜测大概有十来分钟？戚南声骑着电动车出现，看到鹿茗时也是惊讶了一下：“你来这么早。”

鹿茗起身说：“习惯了早起，然后就过来了。”

戚南声笑了笑，从自己包里拿出了鹿茗的手机还给她：“昨天用我的数据线给你充满了电，然后还有钥匙，你先把大门打开吧，我去前边商场把我的小宝马停一下。”

戚南声指了指自己身下的小电驴，还挺幽默。

鹿茗点点头，转过身去开锁，接着打开大门走进里面，一片寂静，和昨天火爆的生意人满为患形成鲜明的对比。

主动来到了储藏间，鹿茗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服，套在了衣服外边，接着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机，除了好几个季阿姨的未接电话以外，没收到其他别的消息。

趁着这个时间有空，鹿茗主动给季阿姨发了条消息。

鹿茗：我到店里了，马上开始工作了。[位置]

其实并不是想要对方给一个什么样的回复，只是简单的汇报一下，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发完消息鹿茗便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过了没一会，戚南声回来了，手里拎着包子和豆浆，居然还给鹿茗带了一份：“你吃过早餐没，我给你带了一份。”

“不不不，我吃过了来的。”鹿茗十分歉意摆摆手。

“啊？吃过了。那这……”戚南声看着一脸可惜的样子：“那就只能扔掉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可以，可以留给周怡姐姐。”

“她？她不喜欢吃包子，觉得油腻会长胖。”戚南声无奈摊摊手：“我每天吃看也没长胖。”

顿了顿，戚南声又说：“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丢垃圾桶了噢。”

鹿茗眼看着她要朝垃圾桶那走去，秉着不想浪费食物的原则，赶紧一口叫住了她，那一瞬间戚南声的嘴角忽然上扬，似乎是达到了某种目的。

“我吃吧，丢了多可惜。”

戚南声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伸手递给了她。

鹿茗接过了包子和豆浆，因为爸爸妈妈都是种地的，她知道有多辛苦粮食有多来之不易，所以自己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食物被浪费掉，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吃下的，顶多就是小小的撑一会，很快就好了。

戚南声和她两个人都在店里吃着包子，戚南声随意抵靠在一张桌子前，微微屈膝着一条大长腿，说道：“这家店的生意特好，在这的两年我几乎每天都要买它家的包子吃。”

鹿茗也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挺好吃的。”

“以后你在这我每天请你吃早饭。”戚南声说。

“不用不用的，学姐已经免费给我提供午饭和晚饭了，我觉得已经很足够了。”鹿茗连连摆手，她不是那么贪心和爱贪小便宜的人。

“多一顿早饭而已，要不了多少钱，而且我们午饭吃得较晚，差不多在两三点以后，早上得多吃点身体才扛得住。”戚南声说。

听着确实挺有道理的，但鹿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鹿茗在做起事来要更加得心应手一些，已经不需要笨拙的被提醒才知道去做什么。

戚南声在忙的时候，偶尔也会抬头看一眼鹿茗那边，悄然露出欣慰的微笑。

这时候周怡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凑上前来调侃她说：“你的小学妹还真是勤劳肯干，比之前咱们店里请来的那些兼职工不知道好多少。”

“那是。”戚南声颇有些自豪：“我戚南声肯定的人，从来都不是普通的人。”

“哟哟哟，都要飘起来了！”周怡捂嘴偷笑，接着就遭到了戚南声的白眼。

中午营业时间，餐厅开始陆续接待前来的客人，差不多忙到了下午两点，鹿茗吃过午饭后赶紧就地趴在收拾干净的桌子上小小的眯了一会，毕竟晚上还有工作，不睡一会的话压根精神都不够。

四点开始备菜，五点半接待晚间的客人，直到餐厅的人开始越变越多，就连门外的餐桌都全部坐满，有了昨天的深刻教训，今天鹿茗再端冬阴功汤时更加小心，时刻注意周遭的人，争取不再发生昨晚的事情。

但是，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差不多是在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已经少了一半，这个时候餐厅里还有两桌在用餐的客人，餐厅外同样也有两桌在用餐的客人。

已经没有那么忙了，鹿茗在上完了外面那桌所有的菜后，开始自觉地收拾外面客人已经离开的餐桌，收拾餐具，擦桌子折叠板凳什么的，正在埋头坐着，隐约好像听见身后那桌客人在说笑着什么，声音很刺耳。

鹿茗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讨论自己，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还别说现在的一些服务生小妹一个个长得真俊俏。”

“每当这个时候啊，我就多希望自己能年轻二十岁。”

“怎么，看腻自家的老婆了？”

“俗话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别提那个黄脸婆了。”

这些言语听着很不适，毕竟鹿茗自己也是女性，本来因为身后那桌就是一群中年大叔喝了酒再侃聊，鹿茗没打算理会，谁知不知道突然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咸猪手摸了把她的屁股，鹿茗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赶紧转过身去质问：“你们刚刚谁摸我了。”

男人们冲她色迷迷的笑，没有一个敢承认。

鹿茗心里很难受，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偏偏这一幕被周怡给看到了，她怕鹿茗在外面会受到欺负，转而去对戚南声说：“我刚刚看到外面那桌有的男的摸了鹿茗的屁股。”

因为了解，所以周怡笃定戚南声不会轻易作罢，毕竟鹿茗是来这里干活的，即使受到了委屈也只会默默往肚子里咽，但周怡很不喜欢这样的客人，简直有伤风化，侮辱她的门店。

果然没错，听到此事的戚南声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杀了出去。

就在鹿茗还在和对方对峙，男人们还在用言语调戏她时，戚南声及时出现了，很自然地将鹿茗往后拉了拉，自己站在了前头，拽拽的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怎么，几位大哥是来吃饭的，还是来闹事的啊，来吃饭我们热烈欢迎，但是闹事的话，绝不姑息。”

“闹事？姑娘你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闹事了。”

戚南声嗤笑一声：“您应该要问我哪只眼睛看到了咸猪手。”

鹿茗好几次都想站出来说话，都被戚南声给阻止，小声对她说：“你别管，我来处理。”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啊？这是你们店对待客户的态度吗？”

戚南声又继续回怼：“我什么态度取决于我的顾客是什么人，除非他不是人咯。”

“你说谁不是人，他奶奶的。”其中一个男人恶狠狠地站起身，戚南声猜测他八成就是那个咸猪手的人。

“看吧，某人心虚自己对号入座了，我们小店不欢迎牲口。”

“你他妈骂谁是牲口。”

“谁有咸猪手谁可不就是牲口。”戚南声眼球向上努努嘴。

同行的人兴许是怕事情闹大，忙劝说那个男子算了算了。

男人气呼呼地踢开椅子站起身来，指着戚南声说：“你这破店，早晚开黄。”

“猪还会说话了啊哈哈，我还以为只能哼哼呢。”戚南声皮笑肉不笑，最后还提醒了男人的同行一声：“把账结了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