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护短

听到外头的动静，季侑青下意识抬起头来喃喃：“今天还有人来吗？”

“没有啊。”孟小斐说：“我只给你一人打了电话。”

觉得有些奇怪, 孟小斐站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结果人还没走到门口, 外面的人已经十分熟练地打开了她家的门, 一副主人的姿态, 下一把摘下脸上的太阳镜来。

“妈，您怎么来了。”孟小斐惊讶不已。

女人叫章兰，是孟小斐的婆婆, 只见她上下打量了孟小斐一番，目光又快速从客厅里坐着的季侑青身上掠过，说：“怎么, 我过来还需要给你打声招呼吗？”

“当然不用，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怕您会介意。”孟小斐尴尬笑了笑说。

章兰没说话。

季侑青也站起身来礼貌打了个招呼：“伯母好。”

孟小斐赶紧介绍道：“季侑青，我朋友，之前婚礼上来过的。”

章兰嗯了一声，很显然不在意这些, 拎着手里的东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正在专心烧菜的鹿茗暂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妈，您这是……”孟小斐紧追了过去。

“给你买了新鲜的鸽子，炖点鸽子汤。”章兰说。

望着那两个女人, 季侑青默默又坐了下来，也还好孟小斐没和她婆婆住在一起，不然这日子目测还真不好过。

“你是谁，在我家厨房做什么？”章兰直接开口问。

鹿茗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 一脸懵逼。

跟来的孟小斐赶紧做介绍：“这孩子叫鹿茗，和侑青一块来的，鹿茗，这是我婆婆，叫奶奶就好了。”

鹿茗听后刚准备开口，章兰一脸不悦驳斥她：“什么奶奶？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我有那么大的孙女吗？”

这让鹿茗一时有些尴尬，不叫奶奶叫什么啊？阿姨吗？

“妈，您看她叫我和季侑青都是阿姨，按理来说叫您应该是奶奶才对。”孟小斐笑着脸做解释。

可是章兰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称呼，孟小斐脸上极为难堪，索性转移了话题说：“妈，让我看看您买的鸽子吧。”接着小声对鹿茗说：“你不用管她，忙你自己的吧。”

鹿茗点点头，赶紧去顾着自己锅里的状况。

孟小斐很懂得投其所好，不然婆媳关系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一开始她和曾予明相恋时，她只是个公司的普通职员，虽然也是S市本地人，但这并不占优势，孟小斐的家庭很普通，父母都是普通的国企老员工。

因为身为跨国企业高管的曾予明接触到的圈子可以有更多的优质女性，因而章兰一开始是强烈反对的，觉得孟小斐配不上她的儿子。

最开始那两年，什么侮辱性的话，给钱离开我儿子之类，孟小斐没少听，她几乎都已经打算放弃这段感情。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从那一天开始，曾予明的母亲章兰忽然松了口，还催促他们快些办婚事，一切来的太快，孟小斐几乎都还没来得及适应过来。

当然了，曾予明对她十分绅士礼貌，亲切体贴温柔，嫁给这样的好男人，孟小斐没有犹豫。

她的家族也为她嫁了一个这样优质的男人而感到自豪，搬进了大别墅的孟小斐，最开始还在每天往返公司上班，一个月后章兰找到了她，劝她不要这样辛苦，早点为他们家生个孙子才是最重要的，经不住劝说和压力的她最终还是辞了职，正式开始了全职太太的生活，这不一晃已经过去了两年，她的肚子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章兰开始变得着急起来，隔三岔五过来给她炖汤带补品，其实好几次孟小斐都想说，生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您儿子太忙不着家我也没办法。

可是她知道自己即使说了也无济于事，因为在她的婆婆眼里，她儿子永远都是优秀的完美的，不容得说一句不好。

索性还好，她没和婆婆住在一起，正所谓远香近臭，目前的见面频率她还能够接受。

章兰来到水池旁，拿出了袋子里的两只鸽子说：“怎么样？”

“哇，好大的鸽子。”孟小斐尽力吹捧哄对方开心。

“等我加点红枣，枸杞子，人参给你炖汤，都说这样很容易怀儿子。”章兰自顾自说。

孟小斐也站在一旁附和笑了笑。

此时的鹿茗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尽力的去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对于孟阿姨和她婆婆之间的事最好别插手。

“明明昨晚回家没有？”章兰问。

“回来了。”孟小斐笑着点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正在清洗着鸽子的章兰转过头来，眼神里略有深意。

“昨天他太累了，就没有……”

“哎呀，怎么能这样啦，真是不晓得抓紧时间，累都不是借口，晚上我打电话说说他。”章兰转头继续清洗鸽子，一副十分强势的模样。

孟小斐无奈转过身去，恰好和鹿茗撞了个正着，鹿茗也极为尴尬的，不过还好，马上就做好了。

“需要我帮忙嘛？”孟小斐问。

“这几道菜可以端走了。”鹿茗指了指说。

“好。”孟小斐微微一笑，双手端上盘子离开了厨房，此时此刻厨房里只剩下鹿茗和孟阿姨的婆婆两个人，大家谁也没和对方说话，都在默默忙着自己的事情。

孟小斐端着菜放在了餐桌上，季侑青看她出来也忙站起身：“是做好了吗？”

“差不多了。”孟小斐回答。

“那我去看看。”季侑青也朝厨房走去，看到不少已经做好的菜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而锅里正在炒的是最后一道菜。

“累不累？”季侑青轻声询问。

鹿茗闻声回头，看到是季阿姨时吓了一大跳，立马红着脸害羞说：“不累，还好。”

“这顿饭辛苦你了，我先把这些端出去。”季侑青说完也端着菜走出了厨房。

“嗯，好。”鹿茗说完，发现季阿姨已经端着菜出去了，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季阿姨居然对她说辛苦了，一点也不辛苦啊，能够给她做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鹿茗的耳朵根子都红了。

孟小斐碰见了端菜过来的季侑青，忍不住赞美说：“这鹿茗做菜还真不错，我刚刚偷尝了一口，除了有点点辣以外，味道是真的一绝。”

季侑青也绽放笑容说：“我没骗你。”

最后一道菜炒完出锅装盘，鹿茗正要下意识把锅也给洗了，前来端菜的孟小斐赶紧阻止了她说：“别洗了，等会吃完一块放洗碗机里就行，快来吃饭吧。”

鹿茗点点头，走到水池旁去洗手，另一边章兰还在轻轻搅动着汤盅里的情况，孟小斐只好说：“妈，您也来一起吃吧，汤一时半会炖不烂。”

章兰也没拒绝，这倒是让鹿茗有些心虚，虽然早就料到她会和大家一块吃午饭，但是对方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做得菜提出不好的评价。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了饭桌，作为东道主的孟小斐也拿出了家里的好酒和饮品来招待客人，季侑青喝不了酒，鹿茗也不会喝酒，最后只能给她婆婆倒上，因为她婆婆在场的情况，压根就不会允许孟小斐喝酒。

四个人坐上了饭桌，孟小斐第一个开口说话：“做的真不错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厨艺这么好。”

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鹿茗紧跟着说：“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而已，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话刚说完，端着碗的章兰扫视一眼桌上的菜品后刁钻道：“确实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菜。”

这令场面一度很尴尬，为了圆场子的孟小斐赶紧对她殷切说：“妈，您真的该尝尝鹿茗做得，很好吃，反正厨艺比我好太多太多了。”

架不住一番热情，在众目睽睽下，章兰夹了一筷眼前的一盘菜，送进嘴里，才刚刚咀嚼了两下脸上便流露出不对劲的表情，下一秒毫不客气吐在了桌面上，嚷嚷道：“这什么玩意儿，辣死人了，辣死我了辣死我了。”说完端着红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下整桌的人都不太好了，尤其是鹿茗，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慌乱不安，局促不知所措。

孟小斐赶紧替着解释说：“鹿茗是西南地区来的，那边擅长吃辣，而且今天的菜也只有一点点辣，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的。”章兰瞪了她一眼，“把我舌头都辣红了好不好，干嘛做这么辣的菜，是故意的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鹿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只是稍稍放了一点点辣椒提味，这种程度的辣他们那边的人都不会吃，只会嫌弃一点味道也没有。

“妈，这边还有不辣的菜，你吃这个就好了。”为了补救现状的尴尬，孟小斐赶紧又说。

章兰也不愿意故意挑事，只好又一次尝试了另外的菜，这一次的更难吃，一点味道都没有，她又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不满的放下了筷子。

“这是人吃的吗？”

鹿茗一听到这话，立即就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是人吃的吗？意思是在说季阿姨不是人咯？

眼看着鹿茗就要发火和她据理力争，季侑青眼疾手快扯了下她的衣角，提醒她不要冒头，今天她们作为客人来到这里，如果和孟小斐的婆婆发生冲突，事后孟小斐和她婆婆的关系只会更差，更不好过。

季侑青之所以一直闷不做声，就是考虑太多。

“妈，是这样的，侑青因为身体的原因，吃不了那么多的调味料，所以这里有两道菜是特意为她做得，您要是吃不惯辣的，可以一起吃这个。”孟小斐耐心解释。

谁知章兰一脸嫌弃说：“让我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才不吃，跟猪食一样，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说完章兰不满离席，一个人朝厨房走去。

鹿茗的愤怒几乎已经达到了顶点，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怎么说她也好，就是不可以说季阿姨，尤其是当着她的面前，简直是太可恶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孟小斐开口前特意转头望了望，确认章兰已经走远，这才十分歉疚说：“真不好意思啊，我婆婆就是那样一个火爆的性格，其实她心眼倒是不坏，就是有时候说话能够噎死人。”

“没事，那我们吃吧。”季侑青平静说。

“真对不住啊侑青，还有鹿茗，我真没想到她会那样，早知道她今天会来，我就不叫你们了。”孟小斐一个劲的道歉。

“没事。”季侑青挤眼笑了笑，让她有信心自己真的没有不开心，“我都能理解，我相信鹿茗也是能够理解并且宽容以待的对吗？”

说着，季侑青转头看向了鹿茗。

鹿茗怔了下，桌子底下暗暗捏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忙匆忙地点点头回应。

季侑青见状微微一笑又说：“快吃饭吧。”

鹿茗点点头端起碗来。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散，孟小斐吃着饭不住地夸赞：“真好吃，做得真的很不错哦。”

鹿茗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孟阿姨是真的觉得好吃，还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想要哄哄她。

“侑青，待会吃完饭，我们一块出去逛逛街吧。”孟小斐悄声说，生怕被在厨房里的章兰给听见。

“你确定吗，你婆婆还在。”季侑青回答。

“就是因为她在，我才要出去啊。”孟小斐毫不犹豫说。

“行，那行吧。”季侑青答应下来，随后又问鹿茗：“下午你要一起去吗，还是先送你回学校。”

“一起去吧。”鹿茗仰着脸笑几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行，一起去，到时候孟阿姨给你挑点化妆品什么的。”孟小斐笑着说。

“不用不用不用的。”鹿茗连连摆手：“我不会化妆呢，不需要那些。”

“没事，女孩子总得要学会化妆的不是吗，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说到这句话，孟小斐下意思看向了季侑青，“打扮给自己喜欢的人看不好吗？”

鹿茗感觉脸有些烫，赶紧埋下头去大口大口扒饭。

鹿茗都不敢想像自己每天化妆会是什么样子，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费时间+费钱。

而且上次化妆已经遭到了滑铁卢，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看着一下子大了十岁，导致她现在对于自己化妆只有阴影没有憧憬。

吃过饭后，鹿茗本想帮着一块收拾，结果被孟小斐给拦住：“你坐着休息会，我来吧。”接着眼神示意了下厨房她婆婆在，刚刚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情，两个人最好还是不要再有接触为好。

端着碗筷来到厨房，孟小斐看了一眼章兰，她还守在汤旁查看炖煮的情况，孟小斐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碗筷什么的放进了洗碗机，关上柜门打开开关。

“妈，您要吃点什么吗，我给您订外卖吧。”孟小斐询问。

“不用了，外卖那么贵，明明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咱不能这样糟蹋。”

一句话堵得孟小斐无话可说：“那妈，我先出去了。”

出来时鹿茗和季侑青已经协作把餐桌擦干净，两个人正等着她。

孟小斐赶紧小声说：“我进去换身衣服，你们等一下下。”

“去吧。”季侑青也小声回应。

“我们去那边坐着等等。”季侑青说。

鹿茗点头，跟着她在客厅坐下。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换完装的孟小斐出来了，拎着包包也补了补妆，蓄势待发。

可就在这时，章兰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小斐，过来喝汤了。”

孟小斐惊了一下，对季侑青她们露出无奈的表情，只好说：“我去去就来。”

章兰把她叫去了厨房，结果缺并不是让她在厨房里喝，而是整个端了出来，还顺势打量了她一番：“收拾着立整，这是要去哪？”

“我准备和侑青她们去逛逛街。”孟小斐说。

“逛街？”章兰看了一眼那边坐着的两人，直接说：“我觉得还是最好不要去了吧，午后外面太阳那么大，晒黑了不好，而且你也需要静养身子，这样才能更容易怀上宝宝。”

孟小斐无法理解她婆婆的歪理，正要反驳时，章兰又说：“我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今天的汤比较多，你去给你的两位客人也盛上一碗吧。”

“好！”

把鸽子汤断了过去，孟小斐不太好意思的说：“抱歉啊，我不能跟你们去逛街了，我婆婆今天在，我实在是走不开，咱们改天约吧。”

“没事。”季侑青笑笑，其实她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之前没有说。

孟小斐的婆婆是那么有管控力的一个人，自然是不会让她和她们一块走。

看她们三人围坐在一起，此时没什么事的章兰也走了过来，独自一人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缓解自己的疲劳。

“妈，您要喝一碗吗？”孟小斐询问。

“我不喝，你都要给我喝光啊听到没，不然多好的鸽子就浪费了。”

孟小斐表面上答应，转过身去面对季侑青她们时，脸上却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章兰稍坐了一会，眼睛从鹿茗的身上扫过，开口问：“你是西南地区来的？”

鹿茗很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和自己说话，忙点了点头。

“西南哪个地方的？”章兰又问。

鹿茗如实汇报了自己所在的省，市，县，乡以及村，这么实诚，在一旁听着的季侑青都要给气笑了，因为很显然对方压根就不是那么有兴趣想知道，只是随口一问。

“哦，山沟沟里来的啊。”章兰将尾音拖长。

“妈，什么山沟沟里啊，这样说不好。”孟小斐忍不住提醒。

“本来就是山沟沟里啊，难道我说的有错吗？”章兰反问她。

孟小斐脸色有些难堪，和她据理力争：“妈，别这样说。”

章兰不理会她，又继续询问鹿茗：“那里距离S市还挺远的吧，怎么来这边了？”

“她是因为上大学，这孩子成绩还不错，考上了S大。”孟小斐抢先一步说。

谁知章兰听后讥笑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早年间就听说过，政府补贴山沟沟里的穷学生，高考加了不少分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早就不加分了。”鹿茗说完又想强调一句，每一分都是靠自己考出来的，并没有加一分，结果被突然说话的季侑青打断了她。

“我觉得还是不要以有色眼镜看人为好，这样会显得极其没有修养，有失内涵，我说的对吧，伯母。”季侑青皮笑肉不笑说完站起身来，忽然对孟小斐说：“小斐，我先带鹿茗回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改天过来看你。”

“啊，这就要走了嘛？”孟小斐很诧异，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婆婆太过于刁蛮，现在离开对她们来说也是好事。

因为被季侑青以一种文明的方式怼了一番，以至于章兰坐在那里好久好久都没有在说话，实在是想不出应对的说辞。

孟小斐把她们送到了门外，没有待太久，因为屋子里还有个不好对付的人等着她。

“你进去吧，不用送了。”季侑青冲她挥挥手。

“嗯！”孟小斐点点头，“回头联系。”

鹿茗不知道季阿姨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提出离开，但是能够感觉的出来，她对孟小斐婆婆说那句话时，是有些生气的。

一路上鹿茗都不敢吭声，跟着她坐进了车里，打着车子后季侑青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却迟迟没有要出发的意思，鹿茗忍不住问了一声：“季阿姨，你还好吗？”

季侑青扶着额头微微眯着眼睛，摆摆手说：“我没事。”

过了一会，她又喃喃自语起来：“最后我还是让小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是我实在没办法，看到她婆婆那样诋毁你。”

说到这句话时，季侑青转过脸来看向了鹿茗。

从她的眼睛里，鹿茗似乎看到了若有若无的光芒，她祈祷那是和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