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要留下来吗

S市东郊五路60号, 是一家私人花园别墅，院子里养了一只看起来很凶实在本性呆萌的罗威纳，孟小斐将它取名为小黑, 小黑是她结婚那年养的，和她感情深厚, 又极其忠心护主。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黑极其不喜欢曾予明, 也就是孟小斐的老公，从小就不待见他，不和他亲热, 还老是喜欢冲他叫, 以至于这几年来曾予明也愈发的厌烦这条狗，走路饶道，甚至还老想把它给送走。

这天早晨，孟小斐替老公系好领带送他出门上班, 曾予明是S市一家企业的高管, 因为工作繁忙很少在家过夜, 一个月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晚回来吗？”孟小斐拎着他的公文包送他到门口。

“不知道, 看情况吧。”曾予明说完准备打开车门。

这时孟小斐及时拦住他迎上前去将身子靠在他的胸口撒娇道：“亲一下再走好不好？”

曾予明下意识闪躲了下：“别了吧……”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孟小斐, 才不情不愿往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了下, 随后赶紧坐进了车里, 孟小斐往后倒退两步让开道路, 冲着车内的男人挥了挥手, 努力挤出笑容来, 男人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紧接着绝尘而去。

至此，孟小斐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下来, 稍显落寞的转身回到院子里，小黑见状立即摇着尾巴迎上来，孟小斐蹲下身去双手托起它的脸，小黑赶紧热情地舔舐她的手心。

“好了，爸爸走了家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孟小斐顿了顿伸手摸摸小黑的脑袋说：“好了，妈妈进去接个电话。”说完站起身来朝前走去。

看到来电显示人后，孟小斐立即笑靥如花拿起电话后转身坐下接听：“早啊。”

“早。”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啦，而且还这么早。”孟小斐笑着问。

电话那头的季侑青顿了顿，其实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就想问问你在做什么，最近怎么样。”

“刚送老公出门咯。”孟小斐自然地嘟起嘴来。

“你老公回家了？”

“嗯！昨天晚上回来的。”

“那你们……”

还没等季侑青说出口，孟小斐已经全然否定：“没有没有，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就安安稳稳睡了一觉，我现在啊真的是怕了，我婆婆三天两头催促我，可是他儿子不给力，我能怎么办，靠我一个人也生不了孩子吧。”

“这件事情，或许你可以找个时间和你老公谈一谈。”

“咳别提了，他忙的要死，回家就喊累要睡觉，不知道我们都已经多久没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更别说谈话。”孟小斐说到此事便一肚子苦水感觉头都大了。

季侑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朋友，她也没办法插手他们的婚姻生活。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去医院做人工授精好了，让人笑话就笑话吧。”

“小斐，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侑青，你说，没事。”

“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公在外面有了别人？”

孟小斐听后先是怔了下，接着大笑否认：“不会的，这不可能的，我在他们公司有个眼线，她说我老公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个可以放一百个心，可能他就是单纯的性冷淡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如此，季侑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好了不说我了，对了，昨天好像是周五，鹿茗放学有没有去你家啊？”

“没有。”

“那小姑娘一个人在宿舍过夜，不知道会不会害怕呢。”

提到这事，其实季侑青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内疚。

鹿茗也起床了，周六的早晨阳光，安逸，推开窗，校园里一片静谧。

她打算一会就去季阿姨家，毕竟她承诺过自己会在周末去找她，随便做点什么事都好，为她做点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鹿茗觉得自己该好好打扮一番，收拾整洁干净利落再去。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鹿茗用洗面奶清洗了下脸部，这支洗面奶还是在室友沈瑾野的催促下买的一支，洗完确实脸会干净不少，不过也显得有些干干的，鹿茗又再次扑上清水，不擦干，任由其自然干。

洗好了头发打理好，为了避免太过于蓬松，鹿茗用橡皮筋扎了起来，头发不是很长，扎一个辫后脑勺会有散落的碎发，鹿茗只好扎了两只小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极了幼稚园的小朋友。

季阿姨见了会嫌弃她像小朋友吗？

鹿茗一阵犹豫，甚至几度抬起手来想要把辫子拆掉，闹铃响了，对着镜子放下手来索性放弃。

时间已是上午九点。

鹿茗该出门了。

确认带好了宿舍的钥匙，以及手机以后，鹿茗出来锁上门独自下楼。

来到下一层楼梯拐角时，鹿茗无意中看到这一层有个女孩穿着睡衣在走廊里打电话，没有过多的听留，鹿茗快速地走向下一层楼。

季阿姨家的地址鹿茗之前悄悄记了下来，早在昨夜睡前自己已经查明了路线，现在她要去学校外面的公交站台去乘车。

因为是周末的早晨，公交站台的人不算很多，但也依然不少，鹿茗不是那种擅于争抢的人，到最后上车时早已经没了座位，那就站着吧，没事。

这还是她来到这座城市头一次坐公交车，这里的公交车也和家乡县里的不一样，它是双层的，很高很大。

鹿茗一边看着行驶路线，眼看着和季阿姨家越来越近，她的心情激动又紧张，心也噗噗加速跳着从未减慢过。

从学校出发到季阿姨家附近，一共有8站路，二十几分钟后，鹿茗下了车，看着地图上的方向，应该是往那边走，差不多还要走两百米才到小区门口。

途中路过一家水果店，鹿茗停顿下来，想着自己总不能这样空手过去，妈妈有教过她，去别人家拜访不能空着手，这样没有礼貌。

抬脚走了进去，有售货员询问她需要什么，鹿茗说自己先看看，放眼望去，这里的水果大多都不便宜，和自己家乡的水果相比，这里的价格翻了好几倍。

但是一想到是买给季阿姨的，鹿茗心里是舍得的，如果是她自己吃，她可能不会买这么贵的，至少以她目前还没有挣钱能力的阶段来说。

每样水果都挑了些，到后来结账时居然花了两百，鹿茗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到真正看到总价时心里还是小小的惊了下，用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付了钱，鹿茗拎着水果从店里出来，继续一个人朝季阿姨所住的香樟花园小区走去。

好不容易顶着大太阳来到小区门口，后来发现还要门禁才能进去，鹿茗什么也没有，只好傻愣愣在那里等着，差不多又等了有十来分钟，小区有人要进去，鹿茗赶紧跟在人家后面一块进去。

季阿姨家是哪一栋来着，鹿茗依次寻找，同时凭借着先前模糊的记忆逐一筛查，终于来到一栋特别像是的楼前，望着周围的景观，真的特别像是，不管那么多了，先去敲敲门试试。

走上台阶，鹿茗放下手中的水果，抬手按了按门铃，与此同时她的心开始突突的，万一来开门的不是季阿姨怎么办，又或者压根就没有人开门，季阿姨出门了怎么办，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生于她的脑子里。

也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开了，鹿茗看到了熟悉的日思夜想的面孔。

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开口打招呼：“季…季阿姨，上午好！”

季侑青看到是她相当意外：“你自己过来的？”

鹿茗用力点点头。

看到她晒得热得绯红的小脸，季侑青便能预测到这一路她来的多么不容易。

“先进来吧。”季侑青对她说。

鹿茗弯腰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两大袋水果，一边进屋一边说：“不知道季阿姨喜欢吃什么水果，就都买了些。”

季侑青听闻余光向下瞥了眼，下意识问：“买这些花了不少钱吧。”

“不多不多。”鹿茗说。

“不用给我买这些。”季侑青说：“我家里还有许多。”

“一点小心意，那下次，下次我买别的。”鹿茗说。

季侑青忽然转头看向她，认真里带着一丝严肃说：“你什么都不用给我买。”

鹿茗一下子僵住，不知道如何是好，两只手攥在一起无处安放。

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严厉，季侑青转而又补充一句说：“我什么都不缺，你不用给我买，而且这样花你父母的钱也不太好。”

鹿茗微微低下头去，内心确实感受到了挫败，季阿姨好像不缺钱的样子，而她现在只是一个穷学生，什么也给不了她，这样的自己又拿什么去给她幸福呢？

“买这些花了多少钱？”季侑青询问。

鹿茗努努嘴如实相告：“两百多。”

“两百多少？”季侑青追问。

“223块5。”

“来，给我。”季侑青朝她伸手去接过了那些水果，接着朝屋里走去一边说：“进来坐吧。”

看到她还是收下了那些水果，鹿茗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在玄关换好鞋的她听话的来到客厅坐下，季侑青去放好了水果给她端来了一杯水，客气说：“喝水吧。”

没想到鹿茗这孩子也实诚，真的就端起水杯来一口连续不断将整杯水喝光，实在有吓到季侑青，只好又问她：“还要喝吗？”

鹿茗肚子胀得好饱，赶紧摆摆手拒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季侑青的双手也放在双腿上，因为年龄的代沟，她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比较合适，她实在是不擅长和年纪小的孩子相处。

“昨天晚上在宿舍还睡得好吗？”

“挺好的！”鹿茗笑着说。

“一个人不怕吗？”季侑青又问。

“不怕。”鹿茗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像是一道彩虹，好看又富有感染力。

几句话说完，气氛又陷入了沉寂。

鹿茗想了想主动站起身来，这突然的动作让季侑青小小的一惊，仰头看向她。

“那个，季阿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的吗，我什么都能做。”

季侑青被她给逗笑，这孩子周末一早过来是为了给她做事的？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鹿茗抬头看了眼客厅的壁钟：“我来做午饭吧，上次是我不懂，让季阿姨吃了不好的东西，这次我会专门做季阿姨能吃的东西的。”

看着她干劲十足的模样，季侑青也不想扫她的兴，笑着站起身来说：“既然你这么想尝试，那就让你试一试。”

“你随我过来。”她又说。

鹿茗紧随其后跟上。

来到厨房，季侑青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转身交给鹿茗：“这上面是食谱。”

鹿茗伸手接过好奇地打开看，上面的一些菜式其实和平时日常吃得差不多，只是在调味料的使用上更加小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鹿茗兴奋地合上，干劲十足。

“需要我帮忙吗？”季侑青挑眉问。

“不用，季阿姨坐着休息就好，一切都交给我吧。”鹿茗拍拍胸脯。

她想，自己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穷学生，还没有学有所成，也还没有钱，但是鹿茗她也可以为季阿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从小事做起照顾她，爱护她，对她好，时间是不等人的，她不希望等到自己有能力以后再回头来对她好，季阿姨年龄比她大，鹿茗要更加珍惜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的时光。

季侑青回到客厅坐下，翻开一本书静静看，期间时不时也会抬眼朝厨房瞄一眼，只见鹿茗正在很认真地查看那本食谱，无比认真专注。

有时候季侑青也会不理智的想，其实鹿茗这个女孩，除了年龄太小，是个很不错的女孩。

午饭做好了。

鹿茗按照季阿姨的专用食谱学着做了五道菜，季侑青惊讶极了，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这么多菜。

鹿茗兴奋不已说：“季阿姨快坐下尝尝。”

季侑青好奇地尝了一口，有点惊喜，比她自己做得要好吃一些。

“怎么样，好吃吗？”鹿茗一脸期待。

“还不错。”季侑青很客观的评价。

紧接着鹿茗也跟着尝了一口，结果脸色差点都变了。

看着她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季侑青忍不住放下筷子说：“我的食谱你是吃不惯的，很多人都吃不惯，就别勉强自己了，我给你点外卖吧。”

“不，我吃得惯！”鹿茗又夹了一些菜放进自己的碗里，接着埋头大口大口掺和着饭一起往嘴里扒，吃出津津有味的模样。

季侑青心里也迷惑起来，她到底是真的觉得还吃，还是为了哄她开心。

其实这样的食谱做出来的菜并不算难吃，只是尤为清淡，对于无辣不欢的鹿茗来说确实一开始很不习惯，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想，这样吃也挺健康的，而且都能尝到食物本真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想要融入季阿姨的生活，尝试着去接受这件事情并不难。

季侑青胃口不大，常常自己做得只吃半碗，而今天鹿茗做得菜她足足吃下了一碗。

为了不浪费食物，在季阿姨吃好后，鹿茗直接把盘子里的菜洗劫一空，接着兢兢业业去收拾碗盘。

看着她做这些，季侑青心里没有动容那是假的，只是感动归感动，那也不是爱情。

鹿茗的心思也很简单，她并不指望自己做这些就能打动季阿姨，让她和自己结婚，她只是想要跟随自己的心，为她做一些事情，尽管只是这样，她也很开心了。

午后，到了季侑青睡午觉的时间，在回房间前她有询问鹿茗要不要去客房休息一会，鹿茗摇摇头说自己不用，季侑青只好自己回了房，关上房门。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会在这里待多久，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让对方走，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爬上床去躺下，闭上眼睛休憩。

季阿姨去睡觉以后，鹿茗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会，她不敢做出大的动静以免吵醒季阿姨，可是闲坐着又很无聊，只好起身逛逛，取来了拖把打算把地拖一下，除了季阿姨的房间没有去以外，基本上整套房子两百多平鹿茗都拖了个遍，地板干净锃亮无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鹿茗很是欣慰。

接下来她又去阳台上给花浇了浇水，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鹿茗准备再把桌子柜子窗子什么的擦一下，再给季阿姨做顿晚饭就回学校。

这样可以给季阿姨省一个保洁的钱，也不用她自己那么辛苦去打扫卫生，而且以后她每个周末都可以过来帮着做一下打扫，畅想到未来的生活，鹿茗充满期待。

擦完所有的桌子柜子窗子，又是两个小时过去，季阿姨似乎还没有要起床的意思，鹿茗擦擦手觉得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晚饭了。

季侑青每次午休都给自己定了只睡一个小时，最多两个小时的计划，可是总不知不觉睡到傍晚，有时候醒来天都已经黑了，她觉得可能是和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因素有关。

外面一片安静，鹿茗可能已经走了吧。

季侑青在主卫洗了把脸开门出来，意外和正站在开放式厨房操作台前切菜的鹿茗目光相撞。

“季阿姨你醒啦，待会就能吃晚饭了。”

“你…你没回学校吗？”季侑青下意识惊讶问。

“我给季阿姨做好了晚饭就回去。”鹿茗笑着说。

放眼望去，干净无暇的地板，就连桌子上都一尘不染，季侑青走过去又好奇问：“这都是你下午做的？”

“对啊。”鹿茗点点头，一边解释：“我听静宁阿姨说，季阿姨你每周末都会请保洁阿姨来做打扫，我想的是我每周六来做一次打扫，这样就可以不用花钱请保洁啦。”

季侑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酸酸的，这孩子有时候太让人心疼。

本来想上前劝阻让她别做这些了，可是季侑青看到她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菜以及材料，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鹿茗原以为季阿姨走过来是要和她说什么，但迟迟没有等到，当她抬头看去时，季阿姨已经走到一旁，默默从消毒柜里取出了碗和筷子，都是双份。

晚饭鹿茗少做了一道菜，她怕吃不了那么多会浪费，而且季阿姨的食量真的好小哦，她自己晚上也实在没办法像中午那样清盘，会消化不良的。

做好所有的菜端到餐桌上时，鹿茗注意到季阿姨已经帮她盛好了饭。

“快坐下吃吧。”季侑青对她说。

鹿茗点点头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同时还不禁偷瞄看她吃完的反应。

季侑青吃完一口对她说：“今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一点也不辛苦。”鹿茗连忙挥挥手说。

季侑青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低下头去安静吃饭，鹿茗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吃着饭。

吃完晚饭后，鹿茗又自己主动收拾了所有的碗筷，其实季阿姨家有很大的洗碗机，做这些事并不费力，接着她返回来擦餐桌，这是最后一项工作，同时心里也清楚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鹿茗弯着腰认真擦拭着桌面，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天过得可真快，好像才刚刚出门，好像才刚刚来到这里。

收拾完一切，鹿茗抬头没见着季阿姨，默默去洗干净手擦干后说：“季阿姨，我先回去了。”

正在卧室里收拾衣服的季侑青听到声音小步追了出来，鹿茗刚好来到门口刚要打开门。

“要走了吗？”季侑青站在那里问。

鹿茗点点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季侑青什么也没说朝她走了过去，“季阿姨不用送我的。”鹿茗见状赶紧说，说完打开了门，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也已点亮。

季侑青来到她跟前顿住脚，眼睛往门外看了看，天已经黑了。

“季阿姨，拜拜。”鹿茗笑着对她挥挥手，其实心里舍不得极了，对她而言，下次再见面，就是一周以后。

她总不能明天再来，没有合适的理由，还会给季阿姨添麻烦，鹿茗不希望被对方厌烦。

看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季侑青心里极度挣扎，最终还是突破了心里的那道防线对她说：“已经很晚了，要留下来吗？”！！！

鹿茗瞳孔瞬间放大，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