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看那盆芭蕉绿不绿？

窦寻的女朋友叫樊佳佳，扎着马尾，外形利落清爽的一个女生，她大抵知道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看起来有些拘谨，来公司报道的时候，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顾轻舟大致扫了眼她的简历，发现确实像窦寻所说学的是设计专业，照流程问了几句话，然后领着樊佳佳走到了外间，屈指敲敲桌子，对正在工作的众人道：“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等会儿在这边给她加个位置，男同事帮忙搭把手。”

实习生刚来的时候一般都会找个师父带带，不过少有人愿意接这个活，毕竟菜鸟不好教，他们这行时间也不充足，哪有闲工夫领新人。

李思傲犹豫着出声：“经理，那谁来带新人比较好？”

顾轻舟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并不回答，而是反问李思傲：“你觉得谁合适？”

几个早就结婚的男设计师都没出声，带小姑娘是好事，可也得家里母老虎同意才行啊，方洽等一些女生功夫不到家，还没有领徒弟的本事，推来推去，竟推到了江絮身上。

李思傲也正有此意，闻言试探性问道：“要不江絮？我觉得他挺合适的。”

年龄合适，外貌也合适，这俩人凑一起说不定能擦出火花来呢。

江絮从头到尾都没掺和，闻言立刻出声拒绝：“别，我不会教徒弟，挺好一小姑娘，别让我给带废了，还是换个靠谱的人吧。”

江絮别的本事没有，把人带歪一带一个准。顾轻舟当初多好的成绩，蝉联全班数次第一，班主任恨不得拿他当佛供着，结果后来花时间给江絮补课，模考成绩硬生生被拽成了倒数。

班主任当时看见成绩排名脸都青了，端着一个大茶缸子，当着全班人的面给他竖大拇指，直言江絮是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学生，没有之一：“你厉害，江絮，你厉害！全班第一被你硬生生拽成了全班倒数第二，中间隔着四十多号人呢，我就纳了闷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可能学渣气息太浓，一不小心把学霸也给感染了？

后来顾轻舟再给他补习功课的时候，江絮就没听了，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算了吧。

彼时两个人还是对象关系，江絮这个天天逃课打架的校霸难得有了觉悟，觉得不能影响顾轻舟学习，直接向班主任请命一个人坐到了最危险的讲台旁边，否则同样是互相补课，别家情侣双双上清北，他俩得齐齐辍学去搬砖。

江絮恬不知耻的想，其实自己当年也没有渣到那种地步，还是替顾轻舟付出过那么一丢丢的，心里正被自己感动的不行，耳畔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顾轻舟直接选择性忽略了李思傲的提议：“樊佳交给方洽带，都是女生，比较方便，李思傲你在旁边多帮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顾轻舟说完就离开了，徒留方洽一脸懵，樊佳佳不好意思对众人鞠躬道：“大家好，我是樊佳佳，你们叫我佳佳就行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多指教。”

江絮只觉得奇怪，毕竟公司好像没往外招人，哪儿来的实习生，却还是起身跟着李思傲帮忙搬桌子，等回来的时候，却见方洽和樊佳佳已经聊上了，不知是关于追星还是化妆品，反正气氛热火朝天。

李思傲道：“把樊佳桌子搬远点，有一个方洽就已经够吵了，俩人凑一起比五千只鸭子还厉害。”

说完直接把桌子挪到了江絮对面，中间有挡板隔着，平常工作也不会尴尬。

江絮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不客气。”

午休的时候，众人都出去吃饭了，江絮懒得动，坐在位置上一边打游戏一边等外卖，结果发现樊佳佳也没走，正准备问一句，却见窦寻从外面走了进来。

都这个点了，总不能是来找李思傲改设计图的，八成为了顾轻舟。

江絮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在意，岂料窦寻径直走到了樊佳佳的位置上，然后撑着桌子跟她说话，声音一字不落的传了过来。

窦寻问道：“哎，第一天来公司感觉怎么样？”

樊佳佳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就是太麻烦你了。”

窦寻不以为然：“怕什么，我跟你们顾经理熟的很，安排个人一句话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谢我啊，吃顿饭总是要的吧？”

江絮听在耳朵里，心想这男的真不是一般渣，一边吊着顾轻舟，一边还借着他的关系泡妞，有些听不下去，干脆起身离开，去了走廊外面抽烟。

他一直趴在桌子上，乍一看还以为位置上没人，冷不丁起身把樊佳佳吓了一跳，窦寻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意味不明的打量了江絮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和她说话。

江絮是个老烟枪，初中就开始抽烟，但没有什么瘾，单纯喜欢那种吞云吐雾的感觉，再则打发时间，他背靠着走廊墙壁，探头往里面看了眼，见窦寻搭着樊佳佳的肩膀正低声言语着什么，看起来很是亲昵，心道这两人真是狗胆包天。

正思忖着，嘴里的烟忽然被人一把拿掉了。

江絮回神，抬眼一看，却见顾轻舟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指尖正好夹着自己抽过的烟，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里面，然后站直身体挡住他的视线。

顾轻舟说话时声音一惯冷淡，大热的天，白色的衬衫扣子一直扣到了领口，气质显得禁欲且严谨，一双眼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搜寻旁人的错处：“你知不知道公司不让抽烟？”

江絮不以为然，单手插兜，敷衍道：“我烟瘾犯了，忍不住。”

顾轻舟在垃圾桶上把烟头按灭：“下次要抽，可以去厕所。”

江絮很难理解他的思维，匪夷所思道：“我是去抽烟，又不是去吃屎，为什么要去厕所？”

他妈的不臭吗？

顾轻舟直击要害：“不想罚钱，就老老实实去厕所。”

说完径直绕过他，朝着办公室走去，江絮静默一秒，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条件反射攥住顾轻舟的手，一把将人扯了回来：“等一下！”

里面那对狗男女还没走呢！

顾轻舟不明白江絮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下意识看了眼他紧攥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皱眉，想抽出来，结果反被江絮一把推到了墙上。

顾轻舟一惯冰冷的神情终于出现丝丝裂缝，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他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斥道：“江絮！”

江絮没理他，偏头看了眼里面，很好，俩人还没分开呢，他一手撑在墙上，挡住顾轻舟的去路，有些不耐的偏头道：“急什么，老同学叙叙旧不行吗。”

他们两个人挨的太近，顾轻舟甚至能嗅到江絮身上未来得及散去的烟草味，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耐，他无意识抿了抿唇：“叙旧？我不觉得我们两个有什么旧可以叙，让开。”

江絮没动，顾轻舟这个人感情至上，跟傻子一样好骗，一谈恋爱就疯狂降智，他不吃亏谁吃亏，自己好心好意，反而热face贴个冷屁股。

江絮这段时间挺憋屈，就想逗逗他，故意贴着顾轻舟的脸说话，声音压低时，听起来有些色气：“那是你觉得，我可没这么觉得，你没有旧和我叙，可我有旧想和你叙，怎么办？”

顾轻舟被他锁在臂弯里出不去，呼吸不可抑制乱了一瞬，甚至能感受到江絮带着凉意的鼻尖轻轻擦过自己脸侧的轻痒，身形僵硬，无助闭了闭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竟显得有些狼狈。

顾轻舟无声咬紧牙关，许久才艰难吐出两个字来：“……让开。”

让就让。

江絮闻言无谓挑眉，然后拉住顾轻舟的肩膀，一把将人扯到了门口，指着里面道：“行，我让开，但你好好看清楚。”

你对象都背着你出轨了，还不赶紧上去大耳瓜刮子抽他。

他二人极有捉奸的气势，连窦寻都惊动了，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结果发现顾轻舟和江絮都在外面，神情疑惑，指着他们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江絮贴在顾轻舟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从窦寻这个角度来看，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

顾轻舟见状，总算从刚才的状态中回神，他侧目看向江絮，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落下来一缕：“你想让我看什么？”

窦寻没有避讳和樊佳佳的关系，看到顾轻舟出现也不见半分心虚，完全不像被捉奸的样子。

江絮见状一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因为顾轻舟性取向为男，又从来都不喜欢跟别人接触，江絮见他与窦寻那么亲密，就先入为主以为他们俩谈了。

顶着顾轻舟不甚友善的眼神，他不由得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乌龙。

片刻后，江絮若无其事抬手，低头拍了拍顾轻舟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经理，你看，饮水机旁边那盆绿芭蕉已经有点蔫了，是不是该换一盆新的？”

顾轻舟不动声色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下去：“……你花钱买吗？”

他最知道怎么才能踩中江絮的痛脚。

江絮心想别人上班都是来挣钱的，自己凭什么倒贴钱，顾轻舟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越惯越来劲：“那倒不用，其实浇点水就行，说不定还能活。”

说完又拍了拍脑袋，借故开溜：“啊，想起来了，我外卖还在底下呢，经理，我先去拿，回来再聊。”

窦寻眼见他离开，偏头打量着顾轻舟的神色，想起这两人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关系，该不会要死灰复燃吧：“你俩闹哪一出呢？”

顾轻舟不语，把视线从江絮离开的背影上收回来，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刚才被他搭过的肩膀，停顿一秒，然后抬手拍了拍：“没事。”